“你父女二人為何要離開中牟呢?”
老者看著眼前和氣的男人,知道這一行人是不會為難自己了,重重的嘆了口氣:“若是能活下去,又有誰愿意背井離鄉啊,小老兒我,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啊!”身旁的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低聲嗚嗚哭泣了起來,老者怕自家女兒的哭聲惹怒了貴人,連忙摟住了女兒,低聲安慰。
貂蟬看到少女身形瘦弱,怕是很少吃得飽,和姐妹們對視了一眼,輕輕地把少女拉倒她們那邊,拿了一些點心來吃,這些點心是李默然吩咐家里人做的,有時候半夜餓了會起來吃一點。
李默然看著惶惶不安的老者,搖頭笑了笑,這些古人,已經讓世家權貴壓迫的太久了,骨子里就有一種卑下感。
“沒關系的,老丈,我乃曹公親之任命的新縣令,有什么內情,老丈只管說之,只有我來處理,若是老丈擔心城中有人尋你晦氣,只管在我府上住下。”
聽到李默然這樣說,老者也知道,眼前的男子怕是和以前的縣令不同,當下噗通一聲跪下,連聲說道:“大人,求您給小人做主啊!求您給小人做主啊!”
李默然和賈老爺子相視一笑,來到中牟后第一個突破口,成了!
中牟縣丞和縣尉早已在城門外等候多時,據說今日新任縣令就會到任,可誰知道一直等到天色漸晚也沒見到人影。
終于,縣尉最先等不住了,低聲對縣丞說道:“黃縣丞,我看,今兒還是散了吧,說不得是下人傳錯了消息,到現在都沒見到那位新大人,怕是不會來了吧!”
黃姓縣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既然魯縣尉等不及了,那便散了吧,不用理會黃某人,我觀這天色不錯,想在看看景色。”
魯縣尉惡狠狠的瞪了黃縣丞一眼,又站了一會,終究是熬不過去,揮揮手,帶著自己一班人馬各回各家了。
只有黃縣丞,自始至終都淡淡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在打盹。
這時一個身形臃腫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不經意的撞了黃縣丞一下,他眉頭一皺,剛想出言呵斥,卻又感覺手中被塞了一塊東西,當下也沒聲張,皺著眉頭盯著男子消失的地方,手下的人只當這人沖撞了主家,紛紛說要出手教訓一下這個冒失鬼,卻全都被他揮推了。
捏著手里的布帛,想了一下,黃縣丞微微一笑,對眾人說道:“看來今日新縣令是來不了了,且罷,都回家吧!”說著,率先掉頭回家。
回到自己那個四處漏風的小瓦房,還有在期間忙碌的妻子,黃縣丞低低的嘆了口氣,自己堅持了十幾年的東西,還有希望實現嗎?
妻子祁氏看見丈夫回來,連忙迎上去,關切的問道:“怎樣,夫君,可曾接到新來的大人,可有為難你?你啊,就是這個執拗的性子,若是能改一改···”
沒有理會妻子的碎碎念,黃縣丞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今晚我要去赴約,你和小奕先吃吧!”
祁氏擔心的道:“你這又是要去哪啊?”
“沒事,不用擔心,是新上任的上官相召。”
“那···”
黃縣丞擺擺手,沒有答話,只是打開了手中的布帛看了一眼,就轉手扔到了爐灶里,轉身便出去了。
黃縣丞在小巷里七扭八拐,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小宅院里,上前輕輕叩了叩門。
過了半晌,里面傳來一個低低的男聲問道:“是誰?”
“中牟縣縣丞,黃煜,黃子方,求見縣令大人!”
門吱扭一聲打開了,一個精壯的漢子咧嘴一笑,低聲說道:“黃縣丞,我家先生候你多時矣!”
黃煜微微點頭,側身進來,打眼一看就發現了坐院中石桌旁的熟人,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子。
“行德兄,原來你早就到了!這位就是信任縣令大人吧?下官黃煜!”
李默然呵呵一笑,走過來拉著黃煜在石桌旁坐下,笑道:“子方,你可是來晚了啊!一會當自罰三杯啊!”
被叫做行德的人身穿一身皮甲,頭盔放在石桌上,爽朗一笑:“呵呵,子方兄,某家聽說最近你讓縣尉那一幫人百般刁難,可有用得上某家的地方?只管說來!說起來,這中牟縣也就你看著還算順眼了!”
賈文和從離間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卷卷的竹簡,對李默然點點頭示意了一下,李默然哈哈一笑道:“好了,二位,敘舊的話還算等一等吧!今日請二位來,我想二位也該知道是什么事吧!”
兩人對視一眼,慢慢點點頭。
“本官就是新任中牟縣令,李默然表字子魚,如今中牟縣是個什么樣,二位也知道,烏煙瘴氣,群魔亂舞,本官新到任,有心整頓,卻又有心無力,二位可愿助子魚一臂之力?”
叫做行德的武將剛想說話,卻被黃煜暗中拉了一下衣袖,想了想,黃煜沉吟道:“子方不敢期滿上官,只是,如今中牟縣,呵呵,黃某人也是有心無力,如今中牟縣幾方勢力制衡,黃某人也插不進手啊!”
“呵呵,只要二位有心就行了,其他的,我早已謀劃好了···”
說著湊到二人耳邊,低語了一番。
二人聽后愣了很久,待反應過來,全是面帶喜色,起身一禮,齊聲道:“敢不效死呼!”
幾人在院子密謀良久,二人才告辭離去,臨走時還帶走了沒吃完的酒菜,簡直和土匪沒甚區別。
不過想想二人的情況,又是情有可原了,黃煜家中有一個妻子,一個十幾歲的兒子,他又不愿和縣中那一幫子家伙同流合污,生活過的很是艱難。
張堅,字行德,裨將,負責看守四門,家中有一年年邁老母。
偌大的中牟縣,如今讓一幫貪官污吏給弄得烏煙瘴氣,也只有這兩人可堪一用了。
這也是李索出去打探回來的消息,在城門口聽到張老父女訴苦后,李默然就改變了主意,從北門悄悄的進到了中牟,并租用了一個院子,只留下二十人護衛,其他人潛到周圍的人家,至于那五百軍士,直接在城外駐扎了。
兩人走后,李默然良久無語,半晌,才低聲說道:“老爺子,你看,這二人,可堪一用?”
老爺子搖頭笑笑:“子魚心中早有定論,何必問老朽呢?”
李默然低聲嘆了口氣:“這樣做,還是冒險了一點啊!”
老爺子瞇起小眼睛,冷笑兩聲:“哼,一群土雞瓦狗而已,子魚某要太高看他們!有老夫在,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么花活?有老夫在,子魚只管放心吧!”
李默然嘻嘻笑道:“那就有勞老爺子啦!”說完,一推桌上的一堆竹簡,一溜煙的跑回內室和夫人們玩耍去了···
看著堆成一小堆的竹簡,老爺子面皮抽了一抽,又被這小兔崽子算計了···
看到一旁鬼鬼祟祟的李索和徐茂,老爺子袍袖一揮:“芳德,索哥兒,老夫年紀大了,耐不得晚睡,你們來整理這些書簡!”
徐茂和李索互相苦笑一下,沒辦法,誰叫他們在家中地位最低呢?
二人打開竹簡開始一一清點,忙碌了起來。
不提李默然這邊如何謀劃,單說這縣丞黃煜,提著油紙包好的半只燒雞,慢慢回到了家里,家中一盞昏黃的油燈下,妻子正在縫縫補補,兒子也在一旁拿著一卷竹簡看著,看到他回來,妻子放下手中活計,埋怨道:“這么晚才回來,讓奴家擔心死了!”
“沒事,新來的縣令是個妙人,喏,你看,我還從人家帶回來了半只燒雞,你且拿去,和兒子分食了吧!”
孩子看到父親拿回了半只燒雞,高興的不得了,不過,還是乖乖的把最好的部分留給了母親。
祁氏熱淚盈眶,連聲說道:“好孩子,你先吃吧,你先吃吧!”
看著滿臉幸福的妻子和兒子,黃煜心中暗暗一緊,不過是半只燒雞,已讓妻兒如同過年一樣,可是城中如今又有多少人家吃不飽?如果這位新來的縣令真能還這中牟一片朗朗乾坤,自己豁出一條性命又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