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上天真聽到了范二的祈禱,并就此滿足了他的心愿。
豫章郡從二月份下旬開始,就斷斷續續地出現了將近三十天的陰雨天氣,當時令進入閏三月之后,天空卻突然放晴了。
而后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天空卻一反常態地放晴了,除了偶爾有幾天多云和陰天外,竟然一直沒有下雨。
此前,時令進入清明后,范寧便開始在田間地頭為督促農桑而忙碌,但他在這段時間內并沒有忽略第二樓的建設。
盡管沒能親自到建筑工地視察,范寧還是會隔三差五地派人前來了解工作進度的。
可遭遇了連續的降雨后,范寧的心中便為此起了一片陰霾,——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下雨天肯定是不能蓋樓的......
時間已不足兩個月了,他們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第二樓蓋起來?
如果第二樓蓋不起來,此前敲定的關于范宣子壽宴的細節,可就全得推倒重來了啊。
隨著雨天天數的增加,范宣子心頭的陰影面積正在無限接近最大值。
因為早在半個月前,他便已和范二將參加壽宴的名單定了下來,并分批派送了出去。
時至今日,前往京城派發請柬的書院先生和豫章郡功曹,早就在三天前搭乘著甘純的順風船順利到達了目的地,并將燙金的請柬送到了那些最重要的人物手中。
至于那些不在京城的人物,他們所能拜托的也就只有京城的驛站和商旅了。
反正只要將范宣子誕辰當天大宴賓客的消息傳播出去就行,并不是每個前來賀壽的人都需要請柬的,誰也不會阻擋帶著祝福和善意而來的賓客不是嗎?
趁著他們忙碌著派發請柬的當口,甘純也在馬不停蹄地推銷從三江源帶來的幾爐玻璃制品。
由于他做得比較隱蔽,且一次性出手的玻璃制品只有幾十件,所以短時間內并沒有引起京城奢侈品圈子的注意。
甘純同時還收購了幾萬斤糧食并悄悄裝船,又大肆購買幾萬斤干柴覆蓋其上。
等到做完這一切時,甘純便和那些搭乘順風船來派發請柬的書院先生和郡衙功曹,開始返航豫章城。
與此同時,蔡葵的船隊也馬上就要抵達江陵,他的主要工作是將兩船木板帶到荊州投石問路,并研究分析將荊州的鐵器運回豫章城的可行性。
蔡葵的船隊中,自然也有搭順風船前來江陵派送請柬的書院先生和郡衙功曹。
雖說這些人見多識廣,但他們發現蔡葵船隊中的兩艘船裝滿了木板時,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震驚和疑惑。
用長鋸分割出這么多的木板,需要花費多少工時???
范二的這個貨運隊到底有多少人?他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呢?
他們并不知道,蘇園早在半月前便普及了圓鋸,而木板也從那時開始了量產。
自從范二的第一臺輪床出現在蘇園后,劉穆之、甘純等人當時就被它驚人的效率震住了,而后他們便提議多造幾臺輪床,并把木板作為商品銷往江左各地。
這樣的提議本身很有實質性。
將先進的工具運用到生產中,生產出來的產品還能顯著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這種生產力的提高對推動社會進步是具有積極性的。
最重要的是,這種生產力的提高明顯可以增加范二的財富。
幾天后,蘇園中便多了十余臺腳踏式輪床,三十多個貨運隊員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第一批輪床操作工。
就算是剛剛上手的工人,每人每天都能分割出一方木頭來,當他們操作熟練后,工作效率甚至可以翻一番。
十余臺輪床同時工作,每天生產分割出來的木頭隨隨便便就能達到四十方以上!
他們只用了幾天就將第二樓需要用到的模板分割了出來,接下來他們要考慮的就是木頭的原材料,以及分割出這些木板后的銷售問題了。
分割木板的工作走上正軌后,蘇園的倉庫很快就被木板擠滿了。
如果將這些木板全部投入到豫章或是江州市場的話,這個行業一定會受到沖擊,想要獲得預期的價格是根本不可能的,這也迫使范二等人制定出了由外而內的策略。
先將木板的銷售在荊州、京城等地開展起來,慢慢再收縮到江州和豫章,這樣的做法在前期上需要投入強大的運力,但對占有市場和獲取持續性的收益還是很有幫助的。
當蔡葵的船隊靠向江陵碼頭時,范二招募店員的工作也漸漸接近了尾聲。
招募臨時店員的時就不用多說了,這些人全部都來自豫章書院,并且是以五比一到六比一的比例挑選出來的。
最重要的特點,這些人全都自愿無償工作,聽說范二要支付報酬時,他們反而急得直跳腳,以為這是對他們的侮辱。
面對他們的淳樸,范二之后默默記在小本子上,只好留待以后再說補償他們的話了。
至于招募第二樓長期工的事,范二也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一來是因為報名的男工過多,二來則是報名的女工太少;導致這個結果的原因,大抵也還是由于范二想當然的疏忽引起的。
范二招募的員工對年齡的要求是十八到二十二歲,在這個年齡段的豫章男女大概有兩千人左右,再除去黑戶和富戶以及有自己工作的,剩下的男人也有兩三百人,女人則會更多。
接下來的幾天,果然有兩三百人前來報名,但這些人絕大部分是男的,女人的數量則是個位數。
究其原因,是因為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基本都已出嫁了,就算沒嫁出去的,家中的人大概也不放心讓女孩子出來做事吧?
范二只好做出了調整,一共招募了三十多個男人,以及八個女孩。
招募工作基本結束后,范二便將這些人全部集中到豫章書院,每天都花費一個時辰來訓練他們。
除了從書院中選出的被五十個臨時工外,四十個長期工此前并沒進過書院,但這并無礙于他們對上學讀書的向往。
如今有機會進入書院,能夠與書院的學子共同學習,而且是范二這個書院教授來親自給他們授課,他們心中的那份激動自是無法用預言來表達。
更重要的是,他們不但可以長見識,不但可以學到各種接人待物的技巧,更能在學習期內拿到與正式工作后一半的工錢。
即便只是一半的工錢,他們每天都能拿到二十文,這些錢已相當于是普通臨時工辛苦一天的所得了。
這么高的工資,這么輕省的活兒,難怪此前全城青年為此趨之若鶩呢!
也正是因為范二這一次高調地招募店員,第二樓就此在豫章城聲名鵲起。
而就在范二招募店員的布告剛剛貼出去的第三天,劉穆之也同樣貼出了招募臨時工的布告,但他顯然比范二的招募計劃闊綽多了。
他一招就是五百人,而且工錢直接開的是一月八百文,每日還有免費的早餐和午餐!
聽到這樣勁爆的計劃,聽到這樣勁爆的福利,豫章城那些閑人頓時爭先恐后地涌向第二樓的建筑工地。
自從第二樓奠基的第三天開始,豫章城的雨季便提前到來了,所以劉穆之當初實施的是分段作業,也就是一邊在地基上面蓋草棚子,一邊開始往里砌石頭灌混泥土。
將奠基工作完成后,劉穆之運用同樣的手段,大修了第二樓外圍的圍墻。
第二樓的外圍一面臨街一面臨湖,劉穆之將臨街的圍墻直接加高到一丈五,又在鄰湖的地方修了一個碼頭,通往碼頭的則是一條寬達兩丈的水泥路。
從外圍往里看,能夠看到的也就只有兩臺高達五丈多的升降機了,這兩臺都有好幾個滑輪組,其作用與后世建筑工地上的塔吊差不多。
前來第二樓的人,有的是目的單純的,他們只是想看看人們口口相傳的第二樓是什么樣子,但他們從外面能夠看到的也僅僅只是工地上的塔吊罷了。
對于那些想從大門口溜進來的人,守在門口的百濟士卒表示聽不懂漢語,只能夠認出進出工地的“出入證”。
碼頭上同樣守著幾個士卒,除非得到許可,否則任何蓄意從碼頭進入工地的人,都會被認為是私闖領地;至于受到什么樣的懲罰,大晉的律法上應該可以找到答案。
除了那些以圍觀為目的的少數人外,更多前來第二樓的人還是以應聘為目的的。
為了招聘這些員工,劉穆之可是傷透了腦筋,現在真的是無人可用啊!
與此前甘純蔡葵等人重修圍墻,與他此前指揮工人為第二樓奠基和修碼頭、圍墻不同,劉穆之接下來做的統籌工作遠遠要復雜得多。
光是將這些臨時工登記造冊,便讓劉穆之耗盡了心力。
好在扶余清慧將自己的護衛全部借給了他,雷恩加爾、雙魚、環娘和小莫也都過來幫忙了,還有留在蘇園的三十多貨運隊也都停下了分割木板的工作。
可現在正在澆筑水泥柱子的二十多個人,原本就是從三江源暫時撤回來的玻璃工人啊,雷恩加爾終究會在天氣變好之后,將他們帶回三江源繼續制造玻璃的。
是雨天好,還是晴天好?
劉穆之總覺得有種“心憂炭賤愿天寒”的錯覺,盡管他并沒有念過這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