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陰雨連綿,深宮更加清冷起來。寂寞如同青苔一般爬滿了宮廷的各處。
一位面容清麗的女子斜倚在窗邊,瞧著外面的大雨發愣,她一身淺藍色挑絲雙窠云雁的宮裝,頭上斜簪一個以罌粟為圖案的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
“小主,這個時候去宣室殿是不是不太好?”
那名女子面無表情地凝望著窗外的雨景,“這樣的雨季不適合判人死刑……隨我走吧。”
今日是璟萱受審的日子,她特意穿上了內務府昨日新送來的一件宮服,是水紅色的宮裝,她甚少穿得如此艷麗,如今濃妝艷抹,倒是更顯美態。
宣室殿內,一片靜默。
永煌和太后坐到了案桌之后,榮貴妃坐在了一旁聽審,璟萱被宮人帶入了殿中,她緩緩跪倒在地面色恭謹道,“臣妾給皇上、太后、貴妃娘娘請安!”
“免禮!”永煌擺手應道,“你起身吧!”
“皇上……”榮貴妃在一旁撅著嘴,撒嬌般喊了這一句,見永煌遲疑,便轉向璟萱呵斥道,“如今你是殺害本宮腹中之子的兇手,怎有起身之理?給本宮好好跪著!”
太后輕咳了兩聲,狠狠地瞪了榮貴妃一眼,瞧見她臉色變了變,也沒有多說些什么。
“此事還未有定論,嬪妾并未做出任何傷害貴妃娘娘腹中之子的事情,只是嬪妾確有嫌疑,嬪妾愿如此長跪以顯清白。”璟萱正色道,不卑不亢。
榮貴妃縱然氣急變色,礙于太后也不好說些什么。
“那么,就由朕來審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永煌頓了頓,“安良人,太后壽宴那晚你在哪里?”
“嬪妾在自己宮里……”璟萱微微頜首道。
“胡說!你分明就是去了御膳房!”榮貴妃不禁在一旁反駁道,說著,她便跪倒在地,“皇上,還請允許臣妾將兩位宮女帶上來。”
永煌輕輕地點了點頭,只見兩位宮女戰戰兢兢地踱進了正殿。
“還不快將你們的所見所聞告訴皇上!”榮貴妃回頭看向兩位正欲行禮的宮女,冷言吩咐道。
璟萱也不禁回頭瞥了眼那兩位宮女,實在是陌生,恐怕她只是隨意拉來了兩位宮女作證。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只是收買地位卑賤的宮女?
只見一位宮女盈盈拜倒,道,“奴婢……奴婢那晚在御膳房幫工,只是負責清點菜的數目等工作,因此那菜單是一直放在奴婢身側的,誰料,安小主突然到了御膳房,說是要看看菜單,奴婢不曾多想就去了一旁忙活,誰料后來便多了一樣菜色,還出了……這樣的事情,奴婢自知有所疏漏才讓貴妃娘娘失子,還望皇上恕罪!”
話已至此,那位宮女一臉恐懼之色磕頭謝罪,璟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這戲做得倒是很真。
另一位宮女也連忙跪下道,“皇上!奴婢有罪!奴婢見安小主得寵,便想盡了辦法討好她,那日正是奴婢帶著安小主去了后廚那里。還請皇上恕罪!”
這話還真是越說越離譜了……璟萱在心中冷笑道,從未見過面的人都這樣說自己?她不禁伏下身子道,“皇上!若是您還相信嬪妾,請容臣妾問她幾句話。”
永煌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二位宮女,本小主是何時去的御膳房呢?又是誰跟著本小主一起呢?”璟萱回頭看向她們微微一笑。
那兩位宮女面面相覷,趕忙作答道。
“仿佛是酉時一刻……”
“是小主只身前來……”
“那本小主是身著何衣?綰了什么發髻呢?”璟萱冷冷地問道。
兩位宮女登時懵了,其中一位大著膽子道,“那日……是太后的壽宴,小主穿的比較喜慶,仿佛是身上的這件。”
璟萱冷笑了一聲,“你沒記錯吧?”
那位宮婢搖了搖嘴唇似是下了決心道,“沒有!娘娘穿的就是這件!也正因如此,奴婢才沒想到娘娘被勒令在鐘粹宮休息。”
“你們記住此刻說的話。”璟萱淡淡地說了這句話,便轉向永煌道,“皇上,嬪妾身上的這身衣服的確是為了重大的宴席而準備的,只是內務府耽擱了許久,昨日才給嬪妾送來,旁的宮女又怎會見過?!何況,皇上,您知道嬪妾向來不喜華服,并無與這件相似的衣裙,若是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搜嬪妾的寢宮。”
永煌的嘴角漾起了一絲笑意,他轉向兩位戰戰兢兢的宮女道,“你們還有什么話說?你們確定當晚瞧見的就是安良人嗎?”
榮貴妃見兩位宮女支支吾吾不敢應答,趕忙道,“皇上!此事也過去了不少日子了,這些細節她們又豈能記得如此清楚?”
“愛妃……”永煌低聲喚著榮貴妃,略帶了些責備之意,“朕是不希望愛妃受奸人蒙蔽……安良人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那……皇上,您說那字跡又是為何會出現在菜單之上,若不是安良人所為,這有如何解釋?”榮貴妃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這個……我想娘娘應該是最清楚的,又何苦來賊喊捉賊這一出呢?”
一個陌生的聲音落入了璟萱的耳中,她不禁回頭,竟瞧見了一個冷傲的美人兒,那美人兒身著淡雅宮裝,臉色的妝也不濃,發髻上的那支罌粟發簪倒是畫龍點睛之筆,只見她舉手投足多了些颯爽之氣,也不顧忌宮規,推門而入。
“嬪妾凌姬吳氏叩見皇上、太后。”只見凌姬冷冷地半跪在地上行了禮便起了身,也不管皇帝有沒有免了自己的禮數。
璟萱不免詫異,許是自己在宮中的時日尚淺,竟然從未聽說過有凌姬。而她這樣桀驁不馴的風格,別說是在宮中,就是在尋常的王府也是極少的,真不知她是何出身?
永煌瞧見凌姬后也很詫異,只是這臉色上更多的是驚喜,“凌姬,朕好久沒見過你了……”
“嗯。”凌姬似有似無地應了一句,旋即道,“嬪妾身體不適,因此平日里不能來拜見皇上和太后,還請皇上和太后恕罪!”
即便是這樣的話,凌姬說出來也是冷冷的,在旁人聽來盡是些不恭不敬之意。璟萱不免心驚,這樣的女子還能在“姬”這一位上,是如何的得寵?
“罷了,你眼中還有哀家這個太后就行!”太后滿是嫌惡地冷言道。
凌姬倒也不欲與太后多言,直言道,“皇上,嬪妾的身子并未痊愈,此番匆匆前來只是不想這宮中多一縷冤魂。嬪妾可以以性命擔保,安良人從未做過有損皇嗣之事……”
璟萱一怔,她不解地看向凌姬,自己與她素未謀面,她為何要這樣幫自己?
“你的性命……”榮貴妃冷笑了一聲,“你的性命如何同本宮孩兒的性命相比?”
凌姬也不理會榮貴妃,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因為當晚,安良人同嬪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