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已經(jīng)跟許煜城做過那事,要靠新鮮感來吸引他明顯已經(jīng)做不到。乖乖地跟他回了家,不出三天,估計他覺得她比一只破鞋還要不如。
不如在他還對她有渴望時,恃寵而驕,發(fā)揮出她的伶牙俐齒,撒潑耍賴,說不定還能另有斬獲。
但,也許這個度,她把握得并不夠好。
他,到底是發(fā)火了。
一片,又一片。
墻角沒什么燈光,她只能靠自己的手指去摸索那些碎片,一時間摸得不好就是個尖銳的角,扎得手指尖冒出細細血跡,可是她一聲疼也沒叫。
這點疼算什么。
十七歲那年,她剛來H城念大學的第一個月,去郵局寄一封信,路上便被那輛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瑪莎拉蒂跑車撞飛了,直直飛出去了數(shù)米。
昏睡三天三夜,之后進行了數(shù)次大手術(shù),雙腿骨頭幾乎全部斷裂,皮膚燒焦,鋼針,植皮,都不知道試了多少次。
那種痛,多少次似乎把自己推進地獄。
她不知道那輛車的主人是誰,想必非富即貴,只在心中發(fā)誓,有朝一日,若是她知道了是誰將她害成那樣,她必然要以相同的手段,點燃烈火扔在那人身上,讓他知道那種灼心的痛,是什么感覺。
她在H城最好的醫(yī)院經(jīng)過了三次手術(shù),撿回了一條命,但醫(yī)生也很遺憾地告訴她,這輩子,她估計是站不起來了,能保住雙腿的完整就已經(jīng)是個奇跡。
那時候,媽媽已經(jīng)狀態(tài)很差,精神極不穩(wěn)定,表姨根本不敢告訴媽媽她遭遇了這樣可怕的慘禍,一切的支出,都是表姨墊付的。
但表姨自己也就是普通工薪階層,單親家庭,姐姐安靜那時候也在讀大學,這么巨大的經(jīng)費,她是拿不出多少的。
幸好有位慈善家當時正在國內(nèi)度假,偶然得知了她的悲慘遭遇,一時間善心大發(fā),匿名給她匯了一筆巨款,數(shù)量夠她去美國做最好的手術(shù)
。
安心很是感激,一心想得知這位救命恩人的訊息。
只是那位慈善家說做慈善不需留名,連任何蛛絲馬跡都沒留給她,飄然而去。
也許是她命大,也許是上天對她之前十七年的虧欠問心有愧,終于還是給了一點點補償,她在美國的手術(shù)相當成功,雙腿竟然奇跡般地恢復了知覺,在三個月的康復訓練之后,可以走路,一年后,簡單的運動也沒有問題。
而且,原本少女的安心,是有點嬰兒肥的,圓圓的小臉,長得很可愛,萌萌的,肉肉的,但并不是什么牽動人心的大美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歷了七次手術(shù)以后的折磨,在她出院的時候,也就是車禍一年后,她十八歲,從美國回來,整個瘦了下來,取下了一直戴著的框架眼鏡,戴上了隱形眼鏡。
臉型也改變了,清瘦的臉頰我見猶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深深的,那尖翹得好似一只小狐貍的下巴更為突出,而且,在經(jīng)歷了這生死劫難以后,整個人的眼神,有了內(nèi)容,整個人的表情,倔強,清冷,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卻又帶著一種莫名的美艷,仿佛盛開在忘川旁邊的彼岸花,有著令人迷醉的魔力。
經(jīng)歷七次手術(shù),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都沒怎么照過鏡子,表姨再看到她都吃了一驚,說她一下子女大十八變了,比她媽媽當年還要美麗,差點認不出來。
她知道表姨沒說出來的話,她的眉眼開始越來越像她的父親,是的,殷如山當年,可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不然,自己母親也算是個千金小姐,為什么要下嫁于他?
她花了三年的時間習慣自己的模樣,有時半夜上洗手間,她見到昏暗燈光下,鏡中的自己,都會低呼一聲,仿佛見了陌生人。
但這種對自己容貌的不自信,卻成為了她入行后的亮點。
尋常美人,都是深深清楚自己容貌的優(yōu)勢在何處,或是顧盼生姿,或是搔首弄姿,用得不好,未免顯得刻意。
而安心
,卻是好像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容貌好在哪里,有導演形容她有種單純的無辜,這種氣質(zhì),在目前的模特界,實在太難得。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她并沒有什么單純的無辜,她只不過記憶里的自己,還是那個臉圓圓,戴副框架眼鏡的少女。
她覺得鏡子里的,不是自己罷了。
所以,殷如山又如何能認得出來?
可是,他曾經(jīng)是她最親愛的爸爸啊,他說可可有著這世上最美的一雙眼睛!他說可可的眼睛,特別像爸爸!
可是現(xiàn)在,他一點都認不出來她的眼睛!
五片,六片……十四片,十五片……十八片……二十一片……
“行了。”
在拾起第二十二片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安心的頭有點暈,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弄錯了。
這怎么可能是殷如山的聲音?
他恨死了自己,又怎么會幫自己說話?
但,這的確是殷如山的聲音。
她的內(nèi)心,瞬間百感交集。
眼底,泛起一抹水色,卻很快,又變成了血紅的烈火。
殷如山閑閑地用手叩擊著深黃色的茶杯蓋,抬起頭,眼鏡片上,寒光一轉(zhuǎn)。
看著許煜城:“這位姑娘手指如此嬌嫩,別說許總這等惜花之人,就算是如朽木怪石一塊的老朽,也覺得太過殘忍。”
許煜城的眉毛微微一挑,唇瓣輕輕擦過杯中茶水,又放了下去:“伯父的意思是?”
“饒過她吧,今天看這位姑娘也是累了,就讓她休息一下。”
“伯父真是一片慈愛之心,不愧是有女兒的人,就是懂得憐惜小姑娘。”
殷如山笑了笑,突然眼神閃爍著開口:“說起來,這位姑娘跟我女兒年紀倒是差不多大,怪不得我總覺得跟她有點緣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安心靜靜地站在那里。
她低著頭,并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