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溪橋的肩膀仍在一抽一抽的,她跟著李裊慢慢走到了村子口,看著他把趕尸隊伍,穩妥的安置在了一片樹陰涼處,然后,又從懷中掏出了幾張黃色的符咒,一一貼在了隊伍中每個尸體的額頭上。隨后,清澈的嗓音低聲地念了幾句咒語,把尸群定住。
做完這些事情后,李裊又跑去小溪邊,用水袋打了點甘甜的泉水,用來洗凈雙手,他仔細的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水珠,然后才轉身向路溪橋招手,示意她可以過來了。
“青衣哥哥,你忙好啦,我們要去哪里吃陽春面啊?”路溪橋邁著輕快的步伐跑過來,神情輕快的問著李裊,臉上已然看不見淚痕了。
還真是跟個孩子一樣好哄,這一會兒就不再哭了,李裊在心里笑了一下。路溪橋笑瞇瞇的看著李裊的眼睛,等著他的回答,李裊被她眼睛一眨不眨,面若桃花的笑臉這樣盯著看,耳根悄悄的染上了紅暈,臉上再也維持不住,那一貫云淡風輕的笑容。
他也開始跟著笑,含蓄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不過這笑容稍縱即逝,路溪橋看的都呆住了,[好帥啊!這種真正意義上的高質量大帥哥,放到到現代哪里找啊,這青衣哥哥的臉,和肖戰比也不遑多讓啊~雅正端方,氣度雍容。]李裊隨即收斂了笑容,他的語氣甚是松快,回答路溪橋說:“去那位王大伯家里。”
他用手給路溪橋指了一個方向,原來在前方不遠處的田埂里,還半蹲著一個正在辛勤撒種的大漢。“嗯嗯、好,那就去他家吃陽春面,雖然我可能是吃不了面的。不過,能在你的旁邊聞一聞面香,你吃肉來,我喝湯~感受一下活人的生活,也是很滿足噠!”路溪橋拉著李裊的袖子,笑嘻嘻地對他說道。
李裊聽了她的俏皮話,伸出手,溫柔的拍了拍她的頭發頂,神情溫和的對她說:“走了,大哥已經把面做好了,久等不去的話,面很快就坨了。”“嘿嘿,好噠、那我們快走。”
路溪橋一邊倒退著走路,一邊回答李裊。突然間,又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她嘴角緩緩翹起,壞笑著對李裊說道:“青衣哥哥,你剛剛拍了我的頭,手感怎么樣?是不是感覺 又圓又滑!又飽滿。哈哈哈我的顱骨是不是很優越!?”
[又圓又滑、還飽滿..!]李裊被路溪橋的這句話沖擊的,在腦海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個東西,他的臉頰不由自主的又紅了,他責備的看了路溪橋一眼,路溪橋被他這滿含責備的眼神注視著,整個人都懵逼了。她不由自主的收起了笑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吶吶的說道:“怎么了?我、我說錯什么了嗎?”李裊這會兒心中正暗自懊悔著,他明知道路溪橋說的是什么,可心里卻突然冒出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東西,還讓路溪橋天真的誤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么,他當真是,寄顏無所...
再加上路溪橋這樣小心翼翼地,問著自己,李裊更加的感覺無所適從了,他努力的按耐下心神,手握成拳,輕輕的咳了一聲,鎮定地微笑著回答她:“很好看,很優越”
“噗——”路溪橋忍不住樂出了聲,她捂住嘴巴,樂不可支的笑看著李裊,眉歡眼笑的對著李裊說:“青衣哥哥,我發現了你身上有一種,別人都沒有的,一種很獨特的氣質” “是什么?”李裊問她,“冷幽默。” “那是什么?” “冷幽默就是,哎呀,我沒法給你解釋清楚,反正就是,夸你很可愛的意思!”
他們兩人這樣從容閑適的聊著天,腳步已經漸漸走到,一座用籬笆圍著的小院落前。李裊推開了幾根柴扉搭建而起的門戶,走進了內院,來到房門前,曲指輕輕地敲了敲門,這戶人家屋里,常年只有王老伯一人住,這會兒王伯正在田地里干著農活,家里顯然是沒有人的,但李裊還是習慣性的敲了敲,和以往來這里用飯時一樣。不成想,簡陋的房屋里,這時卻突然傳出來了一個帶著疲憊的婦人聲音,聲音從屋里傳出來,很簡短的兩個字:“誰啊?”片刻后,簡陋的柴門被打開,一個干枯瘦小的婦人,從屋里面走了出來。
婦人頭上包裹著包頭布,神情頹喪,整個人顯得干枯蠟黃,活像一具栩栩如生的干尸,她耷拉著眼皮,眼球甚是渾濁,當她逐漸看清了,眼前站著的青衫男子是誰時,神色瞬間就變了,婦人倉惶的往后退了兩步,面如土色,眼神看著李裊已是厭惡至極,她對著李裊憤恨的說道:“你怎么又來這里!?我不想看見你!你為什還要來這里?” “我,不好意思,是王伯讓我來-”李裊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婦人及不可怒的聲音打斷了。
“你別來了行不行我求求你,我不想看見你,我害怕看見你這個晦氣的人。你,你是做了好事,把我的小長來帶回了家、讓他沒有曝尸荒野,讓我可以讓我見到我兒子的最后一面,可你把他做成那樣,做成那個鬼樣子!你讓我怎么感激你?我恨死你了!”
李裊安靜的聽完,婦人這些指控他的話,他的神色平和,眼神里看不見一絲漣漪,拱了躬身朝她低聲說道:“抱歉,大娘,打擾到您,這里我不會再來,替我和王伯說一聲,辛苦他為我做這一碗陽春面。長來的事,我很抱歉,但如果不那樣做,他的尸體無法保存,回來之后你們必定不會認領他,路途遙遠,事急從權迫不得已而為知,還請見諒。”
婦人見李裊話說的不卑不亢,聽不出來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道理她其實都懂得,不然孩子他爹不會這樣敬重這個人。可她是一個母親,兒子常年在外鄉討生活,多年沒有回來,乍然在看見兒子,居然是以的尸體的方式,這種沖擊讓她一直都心緒難平,因而遷怒了送長來回鄉的趕尸人,可她討厭李裊,害怕看見李裊卻也是真的,他給自己帶來的那種感受,讓她感覺到,只要他走到哪里,那里就必定會帶來噩耗,而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的。所以她不愿自家,再與他有過多的交往,多一點的都不想有,即便是他對自己家有恩...
婦人的眼神虛空漂浮在,空氣中某一處,并不看著李裊,她期期艾艾的對著李裊說:“李公子,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難處,我其實是感激你的,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害怕看見你啊,我怕你會給我帶來噩耗,我只剩下長留這一個孩子了,我真的經不起這種事情再來一遭了啊!”
路溪橋在一旁聽得全程都肺火直燒,很是替李裊感到冤枉,這就跟醫生盡了全力,卻還是沒有挽回病人的生命一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怎么能把過錯全都怪在醫生頭上呢!何況,李裊他還不是一個醫生,他只是個搬運工。
她一個箭步沖到婦人跟前,為李裊拔刀相助,大聲的說道:“大嬸兒,你這話說的,對他一點都不公平!如果不是他,{路溪橋手指指了一下李裊}你的長來,也許直到到現在,還在哪個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直到變成了一具白骨,都不可能回來再見你們一面!”婦人看不見路溪橋,自然,也聽不到她的仗義執言。
李裊神情淡淡,他平靜的看了一眼路溪橋,笑容溫暖,隨后,又輕輕地朝她搖了搖頭,意思是讓她,不要再替自己做這些無謂的爭辯。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坦然直視著婦人,清冽的聲音低聲說道:“抱歉,我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這么大的困擾。您說的我都理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