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葬禮

葬禮

?萬歷三十一年九月,年僅二十八歲的葉赫那拉孟古姐姐,在風雨飄搖中帶著滿腔的遺憾和不甘,走完了她短暫的一生。

因孟古姐姐在赫圖阿拉除了皇太極與我之外,再無親人,是以第一晚守靈我當仁不讓的留了下來。

努爾哈赤原是要求我回去,我掛念皇太極,自然不愿。他派人催了兩三次未果,到得寅時二刻,竟帶了三名親隨奴才親自來了。

昏暗的靈堂后,孟古姐姐安安靜靜的盛裝躺在木榻上,頭朝西,腳朝東,頭前擺了一盞燈油,屋內(nèi)唯一的光亮就來自于此。海真跪在靈前,嗚嗚的悲泣,皇太極全身縞素,跪在一側(cè),表情木訥。

努爾哈赤的腳步聲沙沙靠近:“跟我回去。”

我跪在地上搖頭,側(cè)目憐惜的看了皇太極一眼,他從白天起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這里陰氣太重,你身子不大好,不宜守夜,跟我回去,明兒一早我再叫人送你過來。”

我仍是搖頭。

“不要固執(zhí)……”說了一半,見我不說話,他忽然嘆了口氣,自嘲的說,“算了,你就是性子倔,我又如何叫你不要固執(zhí)。”頭頂衣衫嗦嗦聲響,我抬起頭時,他的一件外褂已披落我身,“夜里涼,你自己小心。”扭頭吩咐葛戴,“好生照看你家主子,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葛戴低聲應了。

我見他起身要走,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愣住,回頭:“怎么了?”

“你能不能留下來?”我澀澀的問,眼睛一酸,淚水禁不住就掉了下來。

“東哥……”

“她是你的妻子,你若稍念夫妻之情,便該留下送她最后一程。”

他緩緩蹲下的身子驀地一僵,重新直起腰,最后漠然的將衣角從我手里扯走:“小輩守夜即可!”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格格。”葛戴輕聲喚我。

我抹去臉上的淚水,酸澀道:“沒事。早知如此結(jié)果,我不過是奢求一問罷了。”

這句話才說完,忽見對面的皇太極身子晃了晃,竟是慢慢躬起腰,跪伏在了地上。

我見他肩頭顫動,雖然聽不見哭聲,但也明白他此刻定是在哭,于是起身踉踉蹌蹌的走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了他:“想哭就大聲哭出來!”

他渾身劇顫,偶有哽咽之聲,卻硬是強撐著沒有放聲哭號。我反而擔心他郁結(jié)于心,會更加傷身,忙不迭的嚷:“你哭出來!你哭出來!我知道你心里難過,我求求你哭出來——”

他未見得有聽見我的話,我卻再也掌不住的放聲嚎啕。

哭得喉嚨最后啞了聲,淚眼朦朧,神思恍惚間忽然聽見一個透著憤恨冰冷的聲音說道:“我要滅了他們!我要他們生不如死——”我心神一懔,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懷里的少年已然挺直了背脊,冷峻蒼白的臉孔上燃燒著強烈的恨意,“我要他們……把欠我的統(tǒng)統(tǒng)還回來!”

“皇……太極……”

“東哥!東哥!東哥……”他突然抱住我,頭埋在我的肩窩里,冰冷僵硬的瘦弱身體在微微顫抖,“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已經(jīng)沒有了額娘,我再不能沒有你……”

我摟緊他,心如刀絞,只想摟緊他,用我的體溫暖起他那顆受傷的心。

“不要離開我!不要……”

“我不離開你!我一輩子都不離開你!我會永遠永遠守著你,絕不離開你!”

“啊……東哥!”他伸手抱住了我,終于嗚咽著哭出聲來,眼淚落在我身上,慢慢的打濕了我的肩膀。

第二日照例入殮。

一夜未闔眼,葛戴明顯憔悴了許多,皇太極和海真亦是,我想我絕對也好不到哪去,但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

孟古姐姐的尸身被人從窗戶口慢慢抬了出去,海真追在身后凄厲的哭號,聲嘶力竭,催人淚下。

女真人的棺木與漢人不同,漢人的棺材是平頂?shù)模嫒说墓撞氖瞧鸺沟模霞庀聦挘鸺沟姆课菀粯印<t土色的棺木,幫子兩側(cè)畫著山水花紋,云子卷兒,棺頭畫著云子卷兒和一對仙鶴,棺尾畫著蓮花祥云。

瞧這排場,竟似按著大福晉的喪儀在辦了,可見努爾哈赤對孟古姐姐總算還有點良心。

孟古姐姐終于被安置進了棺木,入殮合蓋的時候,忽聽海真厲聲哭喊,竟摔開扶著她的兩名嬤嬤,沖過來一頭撞在棺木上。

隨著那一聲沉重的“砰”響,她身子軟軟滑倒,殷紅的血從她額頭汩汩冒出。

我直愣愣的看著,竟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了,腦袋里嗡嗡直響,眼前晃動的盡是海真那張慘白如雪的臉孔和一地殷紅如砂的鮮血。

最后,神智混沌,我終于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四周的光線陰沉沉的,窗外的云層壓得很厚。我j□j一聲,翻動身子。

“格格,你可嚇死奴婢了!”

葛戴守在床邊,面無血色的臉上掛著淚痕。

“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我撐起身子,“我昏了多久?現(xiàn)在幾時了?皇太極在哪?”

“格格,你昏睡一天了,今兒已是第三日,那邊正準備出殯呢。”

我呆了呆,然后急急忙忙下地。

“格格!”

顧不得梳妝,我身上仍舊穿著昨日的素服,于是忙忙的跑出門去,只見嗚咽聲,樂器聲不斷從鄰院傳來。

高高的墻頭上挑著一幅尺寬丈長的紅色幡旗,在陰涼的秋風中呼啦啦的四處飛舞。

我急匆匆的打開院門,或許是使力太猛,跨過門檻的霎那,竟有種莫名的眩暈感。但一想到此刻正孤獨無依的皇太極,我咬了咬牙,頂著頭昏目眩的不適,搖搖晃晃的往隔壁趕去。

將到院門口時,忽見拐角拖拖拉拉跑出一群人來。

未等我看個清楚,便聽一片竭嘶底里的哭聲傳來:“布喜婭瑪拉格格!格格——格格救救奴婢啊——”

定睛細看,卻是四個孟古姐姐屋里的小丫頭,被一幫侍衛(wèi)生拉硬拽的強行拖著走。

我一急,忙喊:“站住!”

那些侍衛(wèi)似乎倒也認得我是誰,竟齊刷刷的暫停了腳步,紛紛朝我打千行禮。

“她們犯了什么過錯?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回格格的話,奴才們只是奉命辦事,要將這四個丫頭抓回去!”

“奉命?奉誰的命?”

恰好葛戴這時從身后追了上來,只朝那四個小丫頭看了一眼,便立即白了臉色,拉著我著急的說:“格格,這事你千萬別管!

我一怔,那些侍衛(wèi)轉(zhuǎn)身拖著那四個哭哭啼啼的丫頭走了,我想攔也趕不及,不由氣道:“葛戴!”

葛戴撲嗵跪在地上,哭道:“格格!這事你真的管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看這光景便明白這丫頭肯定知道,只是瞞著我不說。

“格格……”

“說!”

“是昨兒個貝勒爺親自下的口令,命平日服侍側(cè)福晉的四名貼身婢女今日隨主殉葬……”

我頭頂似有旋風刮過:“殉葬?”

“是。一會兒出殯,等薩滿法師祭完天地,便將她們四人生焚殉主……”

這就是殉葬?!

野蠻的,粗陋的習俗——殉葬?!

竟然要活活燒死她們!

“不——”我逼出一個字,搖搖晃晃的往院子跑。

“格格!”葛戴從身后一把抱住我的腿,“你不能插手干涉……這是薩滿法師的指示,這是天神的降諭,你不能拂逆天神……你若是沖撞了法師和天神,就連貝勒爺也救不了你……”

愚昧的人類!

都說古代人聰明,真不敢相信他們同時竟也會愚昧無知到如此無可救藥!

什么法師!什么天神!不要開玩笑了!

人命關天!這才是最最重要的!

我使勁掙開葛戴的束縛,沒想力氣使得太過竟將她踢倒在地,我稍一猶豫,仍是狠狠心撇下她,拔腿往門里沖。

甫進門,就瞅見院墻四周一圈站滿了人,中間留出一塊空地,孟古姐姐的靈柩擺在正中,邊上豎了根通天高的索倫木桿。

三名臉罩面具的薩滿法師,用神帽上的彩穗遮臉,身穿薩滿服,腰系腰鈴,左手抓鼓,右手執(zhí)鼓鞭,在抬鼓和其他響器的配合下,邊敲神鼓,邊唱神歌,繞著一堆干柴堆跳耀著。

柴堆中央是四個已經(jīng)嚇得面如土色,魂不附體的小丫頭。

“住手!”我腦袋一熱,直沖了過去,“住手!住手——”

薩滿的舞步被我打斷,齊刷刷的扭頭向我看來,我目光一觸到那些個類似京劇臉譜似的面具,心里沒來由的一抽,腳下一軟,趔趄著向前倒下。

斜刺里忽然躥出個人來,在我倒地前穩(wěn)穩(wěn)的扶住了我。

“不能……燒死她們!”我顫抖著說,“這么做實在……太殘忍了!不能……”

皇太極眉心攢緊:“這是上天的指示……”

“去他的鬼指示!”眼見跟他講大道理是說不通了,我不由急火攻心,再也顧不得許多,斥責道,“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我叫嚷得很大聲,只見人群起了一陣騷動,接著眼前一花,一個大薩滿在我面前陡然冒了出來,手中的抓鼓在我鼻端咚地敲響,然后跳后兩步,左右雙臂張開,模擬鷹擊長空的姿態(tài),撲騰撲騰地上下跳躥。

四周的議論聲頓時靜止,人人屏息觀望。

大薩滿圍著我跳神舞,另兩名薩滿法師則在左右敲打神器,鼓點聲、搖鈴聲、念咒聲,擾得我腦袋發(fā)脹,忍不住怒叱一聲:“夠了!”

天色陡然暗下,圍觀的人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噫呼。抬頭觀天,厚厚云層壓得很低,雷雨轉(zhuǎn)瞬將至,我不由心里一寬。

很好!要下雨了,我看你們還如何放火!

這時大薩滿擊響抓鼓,身后兩名薩滿隨即將事先預備好的火把點燃,我剛剛才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

“你們……”我掙扎,無奈皇太極將我摟得死死的。

“請金花火神——”大薩滿嗚嗚的低咽一句,煞有其事的跳了起來,身后兩名法師將火把投向柴堆。

轟地聲,事先潑上油汁的干柴一點即燃,熊熊大火中四名少女慘然尖叫。

我急瘋了,大叫:“住手!住手——”可是無濟于事,云層壓得天空一片漆黑,宛若黑夜,然而雨點仍是未下,眼見時機已晚,那四個小丫頭衣服上都滾著了火苗,她們凄厲的叫喊聲越來越低……

我頹然的垮下,若非皇太極抱緊了我,我想我連一丁點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

緊接著,我看到薩滿仍在圍著火堆念念有詞的跳著,心中的怒火不由燃燒起來,直竄腦門,我憤怒的指向他們:“你們——裝神弄鬼,不得好死!”

噼嚓——隨著我的一聲厲喝,云層里劈下一道驚人的白光,雷電首當其沖的擊中那根祭祀中用來所謂能夠抵達天界的索倫桿。

索倫桿被雷電劈得粉碎,兩名薩滿靠得太近,一人被一條細長的木屑碎片當胸穿過,抽搐了兩下便倒地不起,另一人被雷火燒著了神帽上裝飾用的雉羽飄帶,惶恐大叫著四處亂躥,將周圍的人群也沖散了。

“額娘——”皇太極大叫一聲,放開我激動的沖向靈柩。

方才的閃電劈柱濺落的火星將停放在旁的棺木也給燒著了,皇太極沖過去時,被橫里沖出的努爾哈赤抱了個正著,他使勁掙扎怒吼,努爾哈赤只是不放。

“額娘——額娘——”

“天神降諭——”大薩滿顫抖著朝天上跪拜。

啪地聲,云層摩擦著白亮亮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在四周劈下,古時沒有避雷針,但凡堆砌得越高的東西便越是先遭了殃,霎那間人群做鳥獸散去,人們抱頭尖叫著四處逃命。

我失神的看著孟古姐姐的棺木慢慢燃起,化作一團熊熊大火。

皇太極仍在瘋狂的哭喊,努爾哈赤甩手給了他一巴掌:“皇太極!你冷靜點!你額娘染病而亡,本就該遵循祭禮火葬,如今天神降諭,正是合乎天理!此乃你額娘之福!你原該替她高興才是!”

皇太極猛地停止掙扎,呆呆的收住哭聲。

抬頭看天,烏云蔽日的天空中仍是霹靂雷光閃個不停,我不由茫然的喃喃自語:“為何還不落雨?”

話音未落,啪地聲,一顆斗大的水珠砸在我眼瞼上,我痛呼了聲,忙低下頭揉眼睛。雖然看不清四周的情況如何,但耳朵里卻清晰的聽到雨點聲不斷噼啪作響的砸落地面。

“下雨了!”大薩滿跪在地上,雖然因為戴著面具的關系瞧不見他的表情如何,卻能清楚的聽到他言語間的驚懼和害怕之意。

驀地,他一個旋身梗著脖子看定我,那張詭異的面具讓我心里直發(fā)毛,驚悸的感覺到心臟怦怦怦怦的加速狂跳。

“你是……你是……”大薩滿忽然狂叫一聲,連連后退,手指著我顫抖不已,“你是……”

我不明所以,大雨滂沱而下,淋濕了我的衣衫。

“啪!”大薩滿的面具掉落在泥濘不堪的地上,面具下是張駭然失色,五官扭曲的臉孔,他回過身手腳并用的爬到努爾哈赤腳下,大叫:“貝勒爺!是她!就是她——此女非此間凡人,順應天命,可興天下!可亡天下!”

可興天下!可亡天下!

這八個字一經(jīng)脫口,我腦子轟地聲響起一陣雷鳴般的轟響,心頭猶如被那滾滾驚雷重重壓過。

為何這般熟悉?我曾在哪里聽過這句話?

是在哪里……

這句話又是什么意思?

渾渾噩噩間,努爾哈赤帶著滿身的雨水大步走到我面前,雙目炯炯的望著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覺得他的目光如同天空中發(fā)光發(fā)亮的閃電,要將我硬生生的劈開。

“哈!”他突然傲然大笑,雙手托住我的腰,將我騰空抱起打了個旋兒,朗聲高喊,“東哥!你是我的——天下亦是我的——”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兴区| 布拖县| 宝丰县| 牙克石市| 连山| 合川市| 临泉县| 安塞县| 临沧市| 金湖县| 罗田县| 沁源县| 罗定市| 张家川| 望江县| 津市市| 定西市| 大宁县| 清流县| 衡山县| 巴塘县| 察雅县| 中西区| 台南县| 新竹县| 祁阳县| 滨州市| 分宜县| 武义县| 河北省| 和平区| 双流县| 霍邱县| 专栏| 湖州市| 广平县| 汉源县| 奉化市| 曲阜市| 大安市| 延庆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