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 秦翩翩都請不同的太醫前來看診, 而且每一位都說她的胎兒極其健康, 脈象穩妥,并且都在她的要求下, 去龍乾宮給皇上匯報。
蕭堯臉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真誠, 心情甚好,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就連上朝的時候,他對朝臣們的寬容度, 也直線飆升。
朝臣們見皇上心情好, 就立刻趁機上奏原本皇上不太好看好的某些條款, 要知道不趁著現在鉆個空子, 更待何時。
結果今日下朝的時候, 蕭堯一邊往賞桃閣走, 一邊在路上喝罵。
“那些朝臣是不是當朕的眼睛瞎了,什么奏折都往一起塞,以為把那些魚肉百姓的折子混在里面,朕就能同意了?如今安平盛世, 還搞什么征徭役,居心叵測,唯恐天下不亂!那小老兒真是太陰損……”
他罵了一路, 眼看要到賞桃閣了, 立刻臉上緊繃的表情和緩了不少。
“哎,算咯算咯,朕都要有兒子了, 他們算個屁。等以后他長大了,朕就把這些狗玩意兒都交給他,朕去逍遙自在了!”
蕭堯揮了揮手,渾然不在意地道,倒是一副完全放任的狀態,瀟灑得不得了。
“哎,父皇給朕取的名字,是不是就是要朕過得逍遙自在?”他后知后覺地嘀咕道,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心情顯然也好到要飛起了。
“皇上,您的名字是根據小名取的。”張顯能及時提醒他,戳破皇上沒睡醒的美夢。
“就你有嘴,天天叭叭的,今晚不許吃飯,喝風去吧!”蕭堯瞪了他一眼,很快便安排好了。
張顯能沒說話,在心里默默地道:能讓您不開心,喝風我也愿意!
“今兒感覺怎么樣?”蕭堯進殿之后,立刻按住了想要行禮的秦翩翩,根本不讓她起身。
“很好,孕吐也差不多消了。頭三個月過去,嬪妾就可以四處走走了,也不用那么謹小慎微了。為了以后好生產,嬪妾還要多走走養好身體,這樣才有力氣。”秦翩翩對著他笑。
蕭堯一低頭就看到秦翩翩笑顏如花的模樣,頓時就覺得心花怒放。
他湊到秦翩翩的耳邊道:“一見到你呀,朕就高興。”
秦翩翩整個人一頓,覺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抬起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就把頭埋進她的脖頸里,蹲在她的面前,兩個人互相摟著,靜靜地呼吸著,溫暖又親近。
“先皇在世的時候,喜歡狩獵。雖說不到秋獵的時候,不過往年都會去西郊。如果你想出去轉轉,可以組織一場小型的狩獵會。只不過你這在孕期,殺生會不會有損福運?”
他想起一出是一出,一聽說秦翩翩想出去走走,腦子就主動轉悠了起來,最后就想起了這狩獵會。
秦翩翩的眼睛眨了眨,她好奇地道:“他生在帝王之家,本身就是天大的福運,哪有損害一說?況且無論是男是女,只要他生在蕭家,就不必怕這些。西郊不算遠,道路又平坦,小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只不過皇上準備讓誰參加?”
“就算是小型狩獵會,那武將肯定要參加的,外加——”他說到這里,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抬頭打量了一眼秦翩翩,還是繼續道:“外加之前每次舉辦狩獵會,景王作為朕的親兄弟,也都是要參加的,今年若是恢復舉辦,少不了他。”
殿內寂靜了片刻,景王就是秦翩翩的現任二姐夫,難怪皇上的語氣有些不善。
“好啊,皇上現在可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您帶上嬪妾,無論景王帶上誰,嬪妾都一定給您爭臉!”她點頭,順勢低頭貼了帖他的臉,兩個人又是親密無間的狀態。
“皇上,婕妤,月貴妃求見。”小宮女急匆匆地走進內殿,臉上帶著幾分慌張的神情。
秦翩翩微微一愣,蕭堯皺著眉頭道:“她來做什么?朕沒什么話要跟她說,讓她走便是了。”
“她說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說,還一定得進賞桃閣,是有關于桃婕妤肚中龍種的事兒。”小宮女說這番話的時候,都快要哭出來了,她覺得自己離涼了似乎不太遠。
整個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蕭堯立刻轉頭看向秦翩翩,同樣的秦翩翩也轉頭與他對視,兩人都是一臉茫然。
“讓她進來。”蕭堯沉著聲音,原本溫馨旖旎的氣氛徒然消失了,變成冰冷僵硬。
周圍的宮人紛紛低下了頭,更有甚者都直接屏住呼吸,他們感受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皇上,您不要信了這個女人的鬼話,她和薛院判串通一氣欺騙您,她的肚子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龍種!”月貴妃幾乎是強橫地沖了進來,連禮都顧不上行,直接伸手指著秦翩翩,大聲叫嚷道。
整個殿內一片寂靜,站在旁邊伺候的柳蔭手一抖,差點就把茶壺給摔出去,好在她穩住了。
她們的主子是桃婕妤,婕妤一定有對策,萬事不要慌,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不能給主子添亂。
“你說什么?”蕭堯輕瞇起眼睛看著她,語氣不善,周身都散發出一種壓迫的氣勢。
“臣妾說她的肚子里根本就沒有龍種,她用了藥讓月事不來,那些太醫都是縮頭烏龜,薛院判一人說她有孕,其他人就不敢反駁了。外加桃婕妤很聰明,她先讓資歷淺的太醫來給她診脈,稍微提幾句,那些太醫就會按照她說的做,等后來再請那些資歷老的太醫,他們都那么大把年紀了,就更加貪生怕死了,哪怕查出有什么問題,也什么話都不敢說。您不要被她騙了!”
月貴妃氣勢洶洶地說道,她今日畫了一個極其艷麗的妝容,白皙的額頭上還仔細地描繪了鵝黃色的花鈿,看著就盛氣凌人。
哪怕此刻她在說這么大一件事兒,都絲毫沒有退縮的架勢,勇往直前,似乎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對于她的到來,秦翩翩是詫異的,她萬萬沒想到這位月貴妃竟然如此不管不顧。
甚至月貴妃為了洗脫自己,竟然敢信口開河說秦翩翩與薛院判串通一氣,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反咬一口了。
“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你不是瞎說的?”蕭堯依然陰沉著一張臉質問道。
“臣妾這里有讓她月事正常的丸藥,只要服下一粒,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見效。當然皇上不用怕臣妾借機要她小產,您可以找太醫來瞧瞧。當然薛院判就算了,他與桃婕妤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月貴妃從衣袖里摸出一個藥瓶來,顯然里面就裝著她所說的丸藥。
秦翩翩瞇起了眼眸,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顯然這女人準備撕破臉了,哪怕她自己落不著好,也要把秦翩翩拉出來。
“胡鬧,你要我服用我就服用了?這藥就算不是墮胎藥,那對胎兒會不會有影響?你怎么能確保?”秦翩翩冷哼一聲,這藥服不服在她。
“呵,裝什么,你根本就沒懷孕,還有什么影響。皇上再把那些太醫找來,一一診脈便知。今日你服了這藥,若是沒來月事,隨你處置!我一定要拆穿你的假面,不讓皇上繼續受你的蠱惑,你根本就是個禍害人的妖女!”
月貴妃冷笑道,她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無所顧忌的狀態。
實際上原本她還是可以等的,不用這么冒險,把自己暴露在大家的面前,可是秦翩翩這幾日的行動,徹底激怒了她。
明明她有了身孕,不能行房,皇上卻沒有找過任何其他女人,依然每日都來看她。
甚至每次太醫去龍乾宮匯報之后,都有如流水一般的賞賜送到賞桃閣來,皇上對她的寵愛更上一層樓。
秦翩翩這個女人極其警覺,之前薛院判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顯然已經引起了她的警覺,所以她沒有再找薛院判診脈,反而是找了其他太醫給她診脈。
月貴妃終于還是忍不住了,薛院判近不得秦翩翩的身,就已經毫無用處了,這次哪怕她親自出馬,也要把這個女人從志得意滿之中拖出來,讓她從天堂墜落到十八層地獄。
并且永遠都別想爬出來,秦家的女人就都該跟秦驕一樣,悔恨終身,抑郁不得志。
“把太醫院如今輪值的太醫全部叫過來,如果你今日誣陷了別人,你的貴妃就到頭了。”蕭堯陰著臉吩咐了一句,立刻就有宮人一路小跑出去請人。
誰都能看出來,如今事態緊急,恐怕后宮又要見血了。
這么大的事情,月貴妃平時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信口開河,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她是不可能如此篤定的。
難不成真的是桃婕妤假孕了?
小宮女不敢多想,只覺得渾身都冒出了冷汗,她是賞桃閣的人,只期盼著婕妤肚子里的龍種平安。
“你,有沒有要對朕說的?如果,朕是說如果——”他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秦翩翩,說到這里,不由得頓了頓才輕吸了一口氣道:“如果你騙了朕,現在就告訴朕,朕饒你不死。”
秦翩翩無所畏懼地與他對視,實際上她的心跳很快,都快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了,但是卻沒有任何的退縮。
“不要等事情鬧大了,就難以收場了。但是如果你沒有騙朕,就堂堂正正地與她對峙,朕護你一世榮華,誰都動不了你!靠在朕的耳邊告訴我答案。”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柔軟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輕聲鼓勵她。
秦翩翩心里一軟,她有兩條路,一條是告訴他,但是風險太高了。
月貴妃是說秦翩翩與薛院判勾結,這罪證太大了,秦翩翩一旦承認假孕,那么皇上對她的信任將全面崩潰,到時候月貴妃的指證就會全面壓倒,哪怕這句話是假的。
皇上的心里也一定豎著一根刺,直到他對秦翩翩再也沒有在意的情感了,那個時候她所有的舊賬都會被翻出來,無論是真是假的,她都會死。
另一條就是不告訴他,秦翩翩有把握贏,所以她選擇了后者。
“嬪妾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嬪妾不是大夫,是太醫說嬪妾懷的,嬪妾還孕吐了,怎么可能是假孕?”她驚慌失措地貼在他耳邊,慌張地道,眼眶紅紅的,又氣憤又焦慮,還委屈。
“好,朕信你,等太醫來!”蕭堯點點頭。
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終于在萬眾期盼之中,幾個太醫魚貫而入,只不過面色都不好,顯然在路上就聽小宮女說了。
這次顯然是月貴妃與桃婕妤的博弈,但是無論結果如何,太醫院恐怕都難以擺脫。
“兩件事情,一診脈,朕要一個確切答案,她究竟有沒有身孕;二,這個什么讓月事恢復正常的丸藥,她如今的身子能不能吃。”蕭堯沒有任何猶豫,直奔主題。
幾位太醫一一替秦翩翩診脈,又挨個去查探月貴妃拿過來的丸藥。
“桃婕妤的脈象很康健,這丸藥的成分有些許活血的功效,但不強烈,桃婕妤身體康健,可以服用,當然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不要用的好。”
其中一個太醫顫顫巍巍地回道,腦門上全是汗。
蕭堯冷著臉,整個人都透著一種不高興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