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鳶兒的話剛說完,就見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張方士忽然開口說道:“相爺,小的不是丞相府的人,現在也閑著無事,不如替您跑跑腿如何?”
他的提議雖然突兀,而且也超出了常理,但是眾人都知道向來有人討好巴結木江州,這張方士當然也不能免俗,也沒將他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倒是木鳶兒微微挑眉,笑意盎然的看著他,“怎么,方士也坐不住了?還是,方士覺得對丞相府比爹爹身邊的人還要熟悉?”
她雖然笑意盈盈,但是張方士接觸到她幽冷如寒潭似的眼眸時,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尷尬笑了笑,“二姑娘不要見怪,小的只是想為相爺效勞而已,二姑娘繼續就是。”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了開始的肅穆和淡定,分明有了一絲慌亂和不安。
眸光若有所思的在張方士身上和柳煙煙身上掠過,木江州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擺手示意身邊的下人去將桃枝的哥哥叫過來。
那下人不敢怠慢,很快就將桃枝的哥哥,在內院當差的大壯叫了進來。
那大壯年齡約在二十歲上下,長的腰棒體圓,一副虎頭虎腦的樣子,看起來一副老實的模樣,倒不像什么奸詐之徒。
進來之后,大壯立刻跪倒在地上,看到旁邊的妹妹時,一張略呈紫色的面龐微微漲紅,聲音洪亮,“大壯見過相爺和夫人、二姑娘。”
“大壯,我來問你,那日你打算偷相府的東西拿出去變賣的時候,碰到了什么?”他跪下之后,木鳶兒立刻冷聲開口。
在桃枝提到大壯,而木鳶兒請求讓大壯過來的時候,柳煙煙的臉色已經變的很難看了,現在聽到木鳶兒的問話,她身子更是忍不住搖晃了一下,趕緊抓住了旁邊的檀木桌才穩住了身子。
木江州冷冷開口說道:“夫人身子是不是不舒服?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攙著夫人坐下?”
他跟柳煙煙在一起生活將近二十年,當然知道她現在的反應意味著什么。
旁邊的丫鬟猛然回過神來,趕緊攙扶柳煙煙坐下,柳煙煙心虛的看了木江州一眼,強自笑著說道:“老爺,妾身的腳脖子才剛剛好,剛才站的時間長了,所以有些吃力。”
對于她的解釋,木江州只是未置可否的冷哼一聲,便又將眼光放在了大壯身上,等著他的回話。
“哥哥,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是把實話說出來吧,咱們都只是最低等的下人而已,相爺和二姑娘會念在咱們有苦衷的份上,不會為難咱們的。”拉了大壯一把,桃枝低聲開口勸說。
木鳶兒暗自點頭,讓這桃枝當粗使丫頭倒是屈才了,這一番話既將責任推到了幕后主使身上,又暗中捧了木江州和她的身份,倒是給他們留了一條后路。
大壯飛快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終于嗡聲開口說道:“相爺、二姑娘,小的前些日子輸了不少銀子,一時著急昏了頭,便想著從丞相府拿些東西去變賣。小的也沒有多貪心,只是想拿些相府看不上的東西,不僅救了急,也不至于讓相府受了損失。”
“小的想來想去,便想到了祠堂前面的鎏金日升爐,那東西在相府不起眼,但是拿到外面說不定能賣幾兩銀子,小的也好救救急。”大壯頓了頓,接著往后說道:“那天夜里,小的抹黑往祠堂方向走,剛到祠堂側房的地方,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看著竟然像一個女子。小的好奇心最大,便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說到這里,剛才還站著的木蘭再也支撐不住身子,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
那大壯搔了搔腦袋,見木鳶兒沒有讓他停止的意思,便繼續接著說道:“小的跟著那人片刻,卻見她從懷里拿出了火折子扔到了祠堂的側房,小的心里一驚,急忙奔到跟前想要救火,卻發現這人竟然是夫人身邊的木蘭。她給了小的一大錠銀子,讓小的不要說出去……”
說到最后,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瘁然垂下頭,不敢再吭聲了。
眾人的目光都齊齊朝癱倒在地上的木蘭身上,心中明白,這次的火,竟然是木蘭放的,卻栽贓到了木鳶兒身上。
“相爺,這件事跟夫人沒有關系,是奴婢自作主張要去救大姑娘的,請相爺責罰!”猛然回過神來,木蘭從地上爬起來,爬到木江州面前之后,跪下拼命磕頭。
木江州愣了愣,目光漸漸冷凝成犀利的鋒芒,從木蘭身上掠到了柳煙煙身上,不怒反笑,“哼,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雖然對于相府的事情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他也知道,木蘭是柳煙煙的貼身丫鬟,若是沒有柳煙煙的示意,她怎么敢放火去燒祠堂!
“相爺,這真的不關夫人的事,打算害死送信的丫鬟是奴婢做的,也是奴婢放火去燒祠堂的,請相爺責罰,奴婢沒有絲毫怨言!”木蘭半抬起身子,苦苦哀求。
木江州一腳踹了過去,冷聲說道:“哼,你不用急著認罪,老夫絕對不會輕饒你的。來呀,把這為非作歹的丫鬟給老夫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立刻就有侍衛走了進來,將呆住的木蘭毫不留情的拖了下去,外面很快就傳來木板重重打在肉身上的沉悶聲音。
這聲音仿佛敲打在眾人心頭似的,木蘭雖然是一個丫鬟,但是因為跟在柳煙煙身邊,也嬌貴慣了,如今又是冬天,這五十大板下去,就連一個壯漢都難以承受,別說她一個丫鬟了!
聽著木蘭的哀嚎聲,柳煙煙更是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不安的挺直了身子,緊緊咬著下唇。
木蘭的慘叫聲讓眾人心驚肉跳,但是片刻之后聲音漸漸微弱下來,再過了片刻,便有侍衛來報,說木蘭承受不了這五十大板,已經死了!
“哼,拖出去還給她的家人,打發十兩銀子。”木江州有些咬牙切齒,環視四周幾個下人說道:“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不懲罰她實在不成規矩。木蘭就是教訓,要是以后再敢掀風作浪,你們跟她一樣的下場!”
木江州一向溫和,很少有這樣聲色俱厲的時候,加上木蘭剛剛被打死,下人們更是渾身一個瑟縮,趕緊跪下來認錯。尤其桃枝和大壯,聽到木蘭的下場,更是嚇得連連磕頭。
柳煙煙強撐著抬起頭來,搖晃著站起身來打算跪下去,蒼白的臉上掛了笑容,聲音卻底氣不足,“老爺,都是妾身教導無方,這才出了木蘭這樣的孽奴,請老爺責罰妾身,妾身沒有絲毫怨言。”
木鳶兒冷笑,這柳煙煙到不傻,與其抵賴,還不如主動向木江州請罪,木江州看在夫妻情分上,肯定不會重罰她的。
不過,今天她要是還想打這個如意算盤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不等木江州回答,木鳶兒就走到柳煙煙身邊,輕輕按著柳煙煙的身子,“大娘,你先別急著認錯。你剛才指出我的種種違逆,今天我要當著爹爹和眾人的面說個明白。”
聽了她這番話,木江州和柳煙煙都明白,今天木鳶兒是不打算罷休了!
“鳶兒,那些可能都是大娘誤會你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要追究了好不好?”渾身冒著虛汗,柳煙煙強忍著心頭的不安拉起木鳶兒的小手,一臉的討好和大度。
冷冷摔開她的手,木鳶兒冷眸中像是結了一層冰,“大娘,你說這句話是不是有些好笑?你在處處陷害我的時候,在派人要殺我的時候,怎么就沒想到咱們是一家人?”
此言一出,不僅周圍眾人,就連木江州也猛然抬頭,震驚問道:“鳶兒,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爹爹,大娘不是找出女兒好多罪證嗎,那女兒就一一給爹爹說明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木江州眼中的震驚,木鳶兒心中涌起一陣暖流,臉色也緩和了很多。
知道今日木鳶兒不會善罷甘休了,柳煙煙身子不住顫抖搖晃,剛剛站起的身子也猛然倒在座椅上,嫵媚眼中升起一陣害怕和絕望。
冷冷瞥了柳煙煙一眼,木鳶兒示意如意過來。
如意走過來之后,從衣袖中掏出一個賬本來,恭恭敬敬呈現到木江州面前,“相爺,這是近一段時間,夫人讓管家去購買的東西清單,請相爺過目。”
木江州拿在手里,匆匆看了一遍,疑惑看向木鳶兒,“鳶兒,這些都是……”
“爹爹,這些恐怕只有大娘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淡淡笑了笑,木鳶兒接著說道:“大娘,這賬本上記載,你最近購買了一些東西,那咱們不如就先從這些白絹說起?”
她每說一句,柳煙煙的臉色就蒼白幾分,到最后變成了白紙一般,光潔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但是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事情的進展,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丫鬟將白絹小人送到了木鳶兒手里。
“大娘,這小人身上的白絹,想必就是你從德記布莊購買的白絹吧?”撫摸著手里的小人,木鳶兒的笑容沒有絲毫溫度,“要是我猜的不錯的話,這小人你是在昨天才派人埋進去的對不對?”
柳煙煙渾身一顫,木江州卻帶了幾分疑惑,“鳶兒,你倒是說說,你怎么能判斷這小人是什么時候埋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