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是一片郁郁蔥蔥, 無邊無際的綠色。
他站在那塊崖石上俯視著一切。
那個小女孩兒天真的站在他腳下,眼神都是懵懂。
“你這么小,是怎么跑上來的?”
說完他自己都笑了, 她怎么會聽到一棵樹在說話?肯定是自己亂跑跑過來了, 可是這密林深處, 她運(yùn)氣真好, 居然毫發(fā)無損的跑到這里了。
“樹神樹神, 你怎么這么胖啊。”她張開兩只肉嘟嘟的胳膊想環(huán)住這棵松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太渺小了。得要有五六個自己才能環(huán)住它吧。
“樹神樹神,你能保護(hù)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嗎還有隔壁的奶奶, 村頭的金大爺,經(jīng)常給我糖吃的吳姐姐?”她說了一圈人, 卻獨(dú)獨(dú)沒有說自己。
她的小臉在下面像個圓圓的小蘋果, 還有他從未看見過的純凈。
喵喵從夢中幽幽醒來, 眼前卻是兩張放大的臉。
“你這只妖怪,居然想拿我們當(dāng)炮灰。”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但顧典確定的是,他肯定是來者不善。
“我活不久了。”喵喵忽然開口,卻是這樣的一句話。“上次我洗澡你也看見了,我身上那條攔腰而斷的縫痕。”
“我是一棵八百年的白皮松,但是本體已經(jīng)死了, 我靠著二十一日祭才來到這里尋求你們幫助的。”
“二十一日祭?”二人同時出聲。
喵喵并沒有說什么廢話, 而是直接解釋:“就是用自己不能再世修煉為人做賭注, 把自己死后所有的靈力灌輸于二十一天幻作人型。也就是說……我馬上要灰飛煙滅了……連樹也做不成了。”
“你還有多少天?”
“三天。”
顧典踢了踢他的腳, “你都這樣了, 還作死的把我們倆互換了靈魂。”
“我只是想求你們幫我。”
“哪有求人是這樣的?””夏白也挺不滿。
喵喵神色黯然的抬起頭,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 而現(xiàn)在不過是在努力挽救另一個人的結(jié)局。
“為了陳琳?”夏白看著他,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她卻說出了肯定的味道。
喵喵沉默著,似乎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像只是深深吐了一口氣,而后才突兀的開口:“求你們幫她。”
“我們?yōu)槭裁匆饝?yīng)你?”那股力量一直沒有明確的現(xiàn)身,而她們也只是捕風(fēng)捉影的了解一點點,而現(xiàn)在他居然要求他們對付那股詭異的力量。她不是專業(yè)除魔人,她所有的東西學(xué)到的只是皮毛。
“幫你們換回彼此的身體。”
“我們幫不了你。”她直接拒絕,身體的事可以緩緩以后再想辦法,可她不能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卷入一場未知的危險。
況且,她也沒一點把握能對付。
顧典醒來時已經(jīng)是八點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夏白的房里。他驚的慌忙坐起,起身的瞬間發(fā)現(xiàn)這好像是自己的身體。
他打開臥室門卻發(fā)現(xiàn)夏白站在門口似乎要敲自己的門。
“我們換回來了?!”顧典欣喜的差點就要抱她了。
夏白手里拿著一張字條,沒有一絲驚喜。
“怎么?”他意識到不對勁。“喵喵呢?”
“死了。”兩個字,她說的毫無感情。
“他昨天不還威脅我們要幫他忙嗎?”
“他這招先下手為強(qiáng)可真狠,用自己最后三天的壽命幫我們換回來。”
顧典突然間就了然了,反正喵喵認(rèn)為他遲早要死,不如提前三天用自己所有的靈力把他呢二人身體換回來,他吃定了夏白一定會覺得虧欠自己。留張字條,搞得悲戚感人。
“想罵他嗎?”顧典問。
夏白恨得牙癢癢:“想。”
“要幫他嗎?”
“不幫。”
顧典伸出大拇指:“有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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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顧典起來居然沒有一如既往地看見夏白的身影,他隨口問了一樓的蒙大爺,卻見他支支吾吾神色慌張的,顧典忽然覺得不對勁,他跑到陳琳住的房間。
空無一人。
兩個女人一塊消失,只有一種可能,為了陳琳老家的事。
顧典心底忍不住想罵夏白,昨天態(tài)度堅決的說不幫,如今又偷偷摸摸的去了。
真是……
口是心非!
說到降妖除魔,她是能手,可現(xiàn)在她去的是深山老林。她一個生活都不自理的人能在野外生存?
想到這他就氣的胃疼,一定是她霸占自己身體的時候吃了太多冰激凌。
他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想睡個回籠覺,可是一閉眼就是她失足從山上掉下來,或者找不到路被凍死餓死在山上的樣子。
老子信了你的邪!
顧典起身去樓下拿了自己平時和那些驢友們一塊爬野線時帶的必備東西。之前粗略的聽他們說過陳琳老家家在臨省的一個叫松柏村的山村。
好在他們走得應(yīng)該不是太遠(yuǎn),自己駕車走高速應(yīng)該能和她們同時到。畢竟她們需要買票等車,具體的位置,等到了松柏村一問便知。
蒙大爺見他在打包,忍不住問:“你這是要去哪?”
“去爬山。”他頭也不抬。
“你是想去找小蝦米吧?”他倒猜的挺準(zhǔn)。
顧典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接默認(rèn)。
倒是蒙大爺一副臨危授命的模樣,“我答應(yīng)了小蝦米要看著你的。”
顧典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他抬起頭,似笑非笑:“那我們一塊去,你也算是“看”著我了。”
蒙大爺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體:“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他頓了一下淺淺的開口,似乎有些憂傷:“一直都是如此。”
他打了夏白的手機(jī),通了卻沒人接,雖是如此可顧典卻也稍稍松了口氣,電話能通,說明她還沒有進(jìn)到?jīng)]信號的大山深處。
他之所以這么不安,是因為她去的那座山群,每年都有驢友喪命在此。地勢險峻,加之環(huán)境的復(fù)雜多變,神秘莫測,那里甚至被稱為山地百慕大。連當(dāng)?shù)氐墨C人都不敢輕易上山。
她們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說到這里,陳琳作為在那生活了幾年的人難道不知道危險嗎!還任由著她胡鬧。
沒一個省心的。
想到這里他的胃又絞痛了起來,肯定是急性腸胃炎。他把車停靠在路邊,從包里拿出幾粒藥放進(jìn)嘴里,緩了好一會兒才又開車上路。
本來到目的地其實并不會花費(fèi)太長時間,就是在市區(qū)堵了好一會兒,這才艱難的上了高速。
車子終于像樣的跑了起來,浪費(fèi)了大半天的時間,顧典終于快到了,他繞著盤山公路小心翼翼的開著車,右邊是高聳林集的大山,左邊是萬丈深淵。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好久,后來車子實在開不進(jìn)去了,他找了個當(dāng)?shù)氐拇迕瘢o了些錢把車子放在那里,老鄉(xiāng)們也挺好客,自認(rèn)為自己什么都不敢就收了別人這些錢有些不安心,于是就執(zhí)意挽留顧典留下來吃飯。
顧典不好推辭,就先留了下來。他問了男主人這里離松柏村還有多遠(yuǎn)。
男主人一臉訝異:“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哦?怎么說?”他也來了興趣。
“他們村這幾年已經(jīng)快空了,老老少少都搬到這邊了,只有極少數(shù)不愿走的。”
“要上山必須從他們村走,于是就設(shè)了關(guān)卡,前幾年他們靠收這個賺了不少錢。”
“但是這個山挺邪乎的,許多人有去無回,哪怕是本地的老手也不敢輕易上山。誰知偏偏因為這個反倒吸引了不少人來探險。”
“后來,又出了見邪乎的事。”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他們村,只要一有老人過世,馬上就會有一個年輕人立馬橫死。”
他啪嗒啪嗒的抽了幾口煙袋,“橫死的事,誰敢亂傳?怕是這幾年過度消費(fèi),又惹到到了什么神靈。”
哪怕之前已經(jīng)聽過陳琳說這件事,可顧典還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男主人看他在摩擦胳膊,笑了笑說:“山里濕氣重,容易冷。”
這里信號一會有一會沒的,顧典也不確定到底能不能找到她們。
女主人做的很豐盛,都是一些很有特色的地方菜。吃飯時顧典有意想讓男主人陪著他做個地導(dǎo),畢竟他怎么說也算是個當(dāng)?shù)厝耍瑢@里熟悉些。
男人在聽到這個后連連擺手,任憑顧典怎么加錢也不干,他看了看顧典的穿著,“雖說我看你這裝備也挺專業(yè)的,但是還是要小心啊,別進(jìn)去太遠(yuǎn)了。”
顧典知道自己勸不動他,笑了笑說:“我找人,找到她們就立即回來。”
男人聽到這一驚:“你朋友進(jìn)去了?”
“應(yīng)該還沒有,所以我要趕在她們之前把她們拉回來。”
“可不是,這太嚇人了。”他呡了一小口酒,有些辣口的吸了口氣,“這人啊,說著人定勝天,但是在大自然面前弱小的簡直就像是粒沙子。”
飯飽之后,顧典背上包就準(zhǔn)備出發(fā)了,男人一個勁的在因為自己不能跟他去表示抱歉。顧典理解他,并沒有多說什么。
接下來的路,要靠他徒步而過。
他走著也不忘舉起手機(jī)看有沒有信號。
哪怕是大中午,烈日炎炎,山里還是一片涼爽,帶著寒意的風(fēng)一陣陣的吹來。
顧典退后了一步就在剛才那個位置手機(jī)忽然有了信號,只幾秒就又不行了。
算了,他把手機(jī)放進(jìn)包里,不再抱期望。
松柏村是快空了,可總還是會有人家的。她們應(yīng)該不會比自己早到太久,因為是徒步來的,加上天也快傍晚了,所以她們肯定會在松柏村找個地方先休息一晚,到時候他只要一問村民們有沒有兩個結(jié)伴而行的女孩,立馬就會知道她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