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然回到工位,不情愿地把陸楠從□□黑名單里拽了出來。處理完□□聯系人,她打開公司郵箱,陸楠一口氣給她發了四、五封郵件。看著郵件的內容,她有些分神。
她剛才從辦公室出來前問陸楠,為什么明知道是自己,還愿意招進來?難道不覺得尷尬嗎?
陸楠給她的回答只有兩個字,默契。
他們在大學時一起參加過案例大賽,也一起參加過辯論賽,時間相處得久了,默契自然會有的。只不過六年過去,各自都有了改變,恐怕連合拍都談不上了,哪還會有什么默契。
許然正想著,陸楠的頭像開始閃動。“幫我買杯咖啡,還有資料別忘了拿去復印。”
許然看了留言,突然覺得陸楠招她給自己當助理就是為了報當年分手之仇。想到這里,她有些來氣,低聲嘀咕了一句:“事兒!”
這時,張雅清湊到許然旁邊,看著她屏幕上和陸楠的對話框,笑笑說:“許然,你運氣夠好,能當陸總助理。陸總可是敦盛第一帥,而且這么年輕就當上北方區的代理總監了。隔壁設計部的小姑娘天天喊著要來給陸總當助理,陸總都不搭理她們。你這抱怨要被她們聽見,小心群起而攻。”
許然啞然,陸楠這性格果真在哪里都是被女生矚目的對象。
買完咖啡,復印完,許然打開郵件里的材料,開始研究起陸楠手頭的幾個項目。
陸楠去年升了策劃部總監,按理說只用管理項目,不用親力親為。但由于策劃部人手不足,除了管理的任務外,他身上還是背了幾個項目。
陸楠的這幾個項目似乎并不是很棘手,都是上了年頭的老客戶,一個個都被他哄得及其聽話。一個是從廣州進軍北京的茶點鋪子甘露軒,還有一個是國內的手機生產商星美。這兩家做的都是常規的促銷活動,差別在于甘露軒小本經營,只做一些小而美的營銷策劃,而星美手腕大一些,線上推廣、線下落地活動則是要做全套。
許然翻了翻材料,只覺得這些項目里,唯有凌藥集團十年慶典的項目還算有些挑戰性。凌藥集團的名聲,許然在國外也曾聽說過,是國內新晉的制藥廠商。凌藥和其他廠商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對營銷格外重視,這樣的重視并不僅體現于在媒體上打打廣告,而是不斷推陳出新它們的營銷手段。只不過凌藥和敦盛似乎并沒有合作的歷史,想要拿下這個項目勢必還要依靠對慶典的優秀策劃。
許然看完項目資料,腦中整理著思路。恍惚間,她突然想起,在B大參加營銷案例大賽時,他們的指導老師老蔡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營銷既是門科學,也是門藝術”。既然是藝術,沒有天分是不行的。
許然瞅了一眼格子間盡頭磨砂玻璃背后的模糊身影,想起,那時候,老蔡逢人便夸陸楠,說他頭腦靈活,邏輯縝密,擅長發散思維,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是有天賦的藝術家。許然想著,也許老蔡是對的,如果沒有天賦,陸楠怎么能在畢業后短短的時間內爬到這樣的位置。
正想著,□□又響了,磨砂玻璃門后的身影又在呼喚許然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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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來,許然覺得個格子間的盡頭就像有顆□□,動不動就要跳出來報個時,讓她干這干那。每當這時,她都覺得他是在戲弄她,在挑戰她的底線。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許然收拾妥當東西,便準備開溜,剛提起包,便被陸楠堵在工位上。“晚上聚個餐,別急著走。”
聚餐地點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川菜館。對川菜,許然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熱情。尤其是在蘇朗過世,她茶不思飯不想,生生挨了幾周,得了慢性胃炎后,看見川菜便有拒之千里的想法。然而,策劃部的同事對川菜倒是情有獨鐘,陸楠提出聚餐的建議,大家一致選了這家川菜館。許然知道聚餐的目的在于為自己接風,自然也不好做掃興的人,便跟著一起去了。
許然回國前就聽說了,在國內的公關界,不會喝酒的人少之又少。如今一見,果真如此。即便是策劃部內部的聚餐,喝酒也是少不了的。所謂臺下十年功,如若平時不操練著,見了客戶不是三兩杯下肚就要□□趴下了。
一開始,有人倒酒,許然還推諉著不愿意喝。但幾杯下肚,黃湯上頭,便也懶得推三阻四,竟有些來者不拒的風范。幾圈下來,許然被攛掇著向陸楠敬酒。
許然不是不懂酒桌上的規矩,陸楠是領導,按理說,第一杯酒她就該敬給陸楠,請他多加關照。只是礙于面子,許然怎么也說服不了自己主動給陸楠敬酒,于是便遲遲沒有行動。此刻在眾人的攛掇下,趁著酒意,許然也大大方方地舉起酒杯向陸楠敬了敬,說:“陸總,多關照。我干了,你隨意。”
陸楠面前擺著一盞白酒,他套在椅背上,手里夾著支還沒有點燃的香煙,只是略略舉了舉杯,玩味似的笑了笑,說:“我開車了,就不喝了。”
陸楠這么說,許然臉上有些掛不住。她剛才明明都說了讓他隨意,即便抿一口裝裝樣子也好,就算不喝酒,喝口水總也可以吧!許然撇了撇嘴,不再理他,轉身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去敬劉云。
陸楠看著許然撇嘴的樣子,覺得怪有意思,便輕聲笑了出來。眾人忙著吃飯喝酒,倒也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表情出現了什么細微的變化。
又喝了許久,許然和大家都慢慢熟絡起來,話題自然也就開放多了。
“許然,結婚了?”劉云早就看到許然中指上帶著的婚戒,這時許然坐在她身側,便拉過許然的手仔細觀察,“這得有一克拉吧?”
“劉姐,戴在中指上的是訂婚戒指,許然應該是訂婚了。”張雅清更正到,“許然,你這款是蒂芙尼的吧?還是六爪的,你未婚夫對你可真好!”
若是在往常,許然聽了這話必定不會如此鎮定。但此時,她有些微醺,見劉云和張雅清夸贊她的戒指,笑著點點頭,還搭了句話,“0.9克拉。”
許然并沒有否定訂婚的事實,一旁的張放和郭浩然一聲嘆息,齊聲道:“太可惜了。”
“你未婚夫在哪里呀?干什么的?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張雅清最愛八卦,一連串問了好多問題。
許然聽了這問題后,表情微滯,頓了頓,忙說:“他還在英國。”
張雅清聽后有些遺憾:“出手這么闊綽的男人,我還想見見呢!他可真牛,放心你一個人回國?”
許然尷尬地笑了笑,悶頭喝了口酒,借由去衛生間,才結束了這個令她有些難耐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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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然在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時,感覺自己清醒了些。
她轉了轉手中的戒指,有些后悔。既然是想忘記過去,為什么還會一直戴著它。這樣閃亮的鉆石,戴到哪里都是惹人注意,總會有人問起它的來由。許然把戒指褪了褪,褪到關節處便卡住了。許然咬了咬唇,還是把它推回到手指根部。就這樣摘掉,她總覺得心里像是少了些什么一樣,有些惴惴不安。
雅間的樓道里,許然碰見了正要出去抽煙的陸楠。
陸楠看了一眼走路有些七扭八歪的許然,停住腳步,說了句:“不能喝就別喝了,喝多了又要耍酒瘋。”
許然靠著墻,回頭看了一眼陸楠。她臉頰微微泛紅,眼中如同汪了一潭秋水,閃著粼粼的波紋。“我那是真情流露,誰像你,當了領導就假正經,連酒都不喝,擺什么臭架子。”
陸楠笑笑,“好心提醒你,不聽就算了。”說著從懷里掏出香煙,銜了一支在嘴上,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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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夜晚仍有些清冷,陸楠拉了拉風衣領子,長呼一口氣。這幾天霧霾籠罩著京城,遲遲不散,連夜晚的月亮都有些昏暗,邊緣都顯得有些氤氳。不知怎地,陸楠突然想起了許然手上的戒指,那戒指上鑲著的鉆石光亮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顯得那么晃眼。這樣的戒指,少說也得十多萬,是不是可靠的男人不說,至少經濟上倒是富足得很。
抽了兩支煙,又回了幾通客戶的電話,陸楠踱步回到包房。張雅清和劉云已經先離開了,只剩下許然、張放和郭永浩三人在一起喝酒。許然顯然喝得有些多了,抱著酒瓶和兩個大男人稱兄道弟。而這兩個男人在許然豪邁的酒風下,竟有些相形見絀。
“散了吧,明天還要上班。”陸楠說著向兩人使了個眼色,張放意會,便附和著。
許然酒品不好,喝多了便喜歡和人唱對臺戲。這會兒聽到要散伙,便嚷嚷起來:“別散別散,我們去KTV!我請客!”
郭永浩聽了有些肝兒顫,正想討饒,陸楠卻扶起許然,說:“好,走,去KTV。”說完又向張放和郭永浩使了個眼色。郭永浩看見陸楠的眼色,知道是在哄許然,便跑到門口去攔車。
許然聽自己的要求被滿足,便不再鬧騰,也順從地跟著走到了門口。
這個地段晚上不太好攔車,又加上帶了個喝得醉醺醺的許然,的士司機看了都避之不及。“看這架勢不好打車,你們攔吧,我開車送她回去。”陸楠說。
張放和郭永浩巴不得陸楠承擔送許然的工作,便爽快地答應了。
陸楠半扶半拉地把許然裝進了車里,許然才反應過來陸楠剛剛不過是在哄她。“騙子!”許然有些惱,伸手要去奪陸楠手中的方向盤。
車子一禿嚕,在路上劃了一條蛇形曲線,好在夜深人靜,車少人少。陸楠急忙捉住許然的手,沉聲道:“別鬧了。”
許然掙了掙,見掙脫不掉,便有些興致索然,靠在副駕駛座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陸楠開著車,余光瞥了她一眼,才松開了手。
夜晚,車不太多,陸楠將車開的飛快,很快就到了許然家。停下車,陸楠伸手推了推許然,許然也不知是醉了還是睡得沉了,只低聲應了一聲,也不見有什么動靜。陸楠無奈,便只好打開車門,將她抱了出來。
在陸楠懷里,許然倒是很自覺,伸手環住他的脖子。陸楠顛了顛懷里的人,只覺得她似乎有些瘦了。去了英國六年竟然還沒有長胖,這多少看來都是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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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陸楠用胳膊肘打開燈,迎著燈光,陸楠依稀看到許然眼角的淚珠。陸楠皺皺眉,把許然放在沙發上。
正準備去解開許然環在自己脖子上的雙手時,許然突然將陸楠抱得更緊了,嗚咽地哭出了聲音,眼中的淚水順著面頰滑落,浸濕他襯衣的前襟。
“怎么了?”陸楠不知怎的,心生了些憐惜,竟又將許然抱回了懷里。
“別走。”許然抵住陸楠的胸膛,聲音很悶。
陸楠的胸口發熱,被許然呼出的氣息撩撥得有些難耐。他正猶豫著要怎么辦時,懷中的人突然干嘔起來。
陸楠這時準備伸手拽開許然,已經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