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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黎,這是你要的資料。”敲下門,張姊走了進來,把手裡拿著的那疊資料放下來,看一眼辦公桌前,正襟危坐看著電腦的女孩,欲言又止。

黎子煜還在忙著整理手邊的資料,匆忙擡頭看一眼張姊,歉意一笑,“張姊您怎麼過來了,送資料叫小妹就可以了。”

“沒什麼,來看看你。”一身知性女士打扮的張姊湊到電腦前,淺笑著說道。

黎子煜感到有些奇怪,張姊向來是律師事務(wù)所最忙碌的資深律師,怎麼有時間來找自己聊天?不過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她是有什麼話要囑咐自己;黎子煜把手裡的活放下,起身倒杯茶遞給張姊,“張姊,喝茶;正巧你來,幫我分析一下,這離婚案還有沒有什麼突破點?”

“小黎,我來就是爲(wèi)了這個案子。”張姊嘆口氣,盯著黎子煜,“小黎,前些日子我有事回老家,如果我在的話,絕不會允許你接下這個案子。”

“爲(wèi)什麼?”黎子煜也不惱,張姊是律師界的頭號女律師,她相信對方這樣說自有理由。

“兩年前這位霍太太也來找過我,也曾哭著求我?guī)退蜻@場離婚官司,可是我沒答應(yīng)。”張姊緩緩開口。

“兩年前!”黎子煜一挑眉,“張姊爲(wèi)什麼不答應(yīng)?”

“因爲(wèi)我怕。”張姊苦笑。

“怕?”黎子煜實在把這個字眼和張姊聯(lián)繫不起來,她可是業(yè)界有名的鐵血律師,也算是她的師父。

“對,這案子雖然只是一個離婚案卻牽扯甚大,當(dāng)事人霍達仁更是本市有名的青年實業(yè)家,你知道三十多歲的男人能有這樣一份成就會有多難,這中間關(guān)係縱橫交錯,有多複雜,怕是你想不到……”

“張姊,我是真的不瞭解這些,可我不能眼看著那個可憐的女人被家暴打死。”

黎子煜想起霍太太來找自己時的第一次,遮遮掩掩像是做賊,滿臉傷痕、哭聲嘶啞,她一直以爲(wèi)這案子是一樁財產(chǎn)分割案,沒想到事情這樣複雜。

“可憐的女人?她可不可憐天知道,霍氏企業(yè)前身是霍太太同父異母的大哥掌管,後來她的哥哥暴斃,才由霍達仁接掌下來,警方說她的大哥是心臟病突發(fā),可這其中牽扯……實話說吧,霍太太的大哥和我有過幾面之交,那是在森林探險的途中,一個有心臟病的人會去探險?這恐怕有些誇張!”

張姊沒有說下去,黎子煜卻也隱約猜到些什麼,張姊是自己的良師益友不會亂說,難道這位神秘的霍太太和這個案子真的不簡單?

“那我現(xiàn)在該怎麼做?”黎子煜投入律師行業(yè)沒多久,這次案子如此複雜,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也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別急,你別自亂陣腳。”張姊笑笑,“其實我猜這位霍太太找到你也是無意而爲(wèi),這兩年你在律師事務(wù)所的地位越來越重,大家也都很喜歡你,放心,我們會一起幫你爭取推掉這個案子。”看黎子煜還是一臉憂心忡忡,張姊安慰幾句,這才離開。

送她出去,黎子煜把自己房間的門關(guān)上,心裡確實有些煩躁,不只是張姊的這一番話,更多的是自己心裡的煩悶。

六月,是她最討厭的日子!平時不願記起的痛苦回憶,一件件浮出腦海,讓她越來越不安;她原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沉澱心情,可自己熱愛這份職業(yè),寧願咬著牙堅持下來,就像她相信未來的某一天,她一定能從那場惡夢中醒過來,變得無堅不摧。

說起黎子煜,進入律師行業(yè)不過兩年,很多人卻已慢慢熟悉她,被稱爲(wèi)業(yè)內(nèi)僅次於張姊的第二女律師,這個第二不只是說她打官司的本領(lǐng)多麼厲害,更因爲(wèi)她的正義感和責(zé)任心,只要是她看不慣,看不過去的都要管上一管,且不達目的不甘休。

雖然這些年來惹來不少冤家,可佩服她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年紀輕輕就聲名鵲起;名聲是把雙刃劍,黎子煜記得剛?cè)胄袝r張姊就這樣對自己說過,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只是她真的要放棄這個案子嗎,還是說應(yīng)該努力爭取一下?

正想著,事務(wù)所的小妹推門進來,笑嘻嘻地湊過來,“小黎姊,你還在忙呀,下班了哦。”

看一眼時間,黎子煜苦笑,“我都忘記下班了,謝謝小妹提醒我,對了,小妹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黎姊最聰明,人家想搭你的順風(fēng)車回去啦,外面雨好大,計程車不好招。”小妹笑容燦爛。

那笑容讓黎子煜恍惚,那麼純淨(jìng),和記憶中的自己很是相像。

看黎子煜分神,小妹還以爲(wèi)她不高興,連忙說道:“是不是不方便?小黎姊沒關(guān)係的,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沒有不方便,是我今天沒開車,車子昨天送去保養(yǎng)了。”黎子煜回過神,歉意一笑。

“啊,是這樣啊,那我搭別人的車子好了,小黎姊你怎麼回去呢?外面雨好大。”

黎子煜皺起眉,“又下雨了。”

最近還真是常常下雨,上次下雨她就倒楣得淋成落湯雞,這次車子都不在,怕是會更慘!對了,黎子煜突然想起什麼,看看腳下,很好,她穿了平底鞋,起碼不用像上次卡在那裡,要不是運氣好碰到那個喬銳……喬銳,她突然想起這個人,自從那天幫她後,似乎這些天都沒見到他的影子,工作很繁忙嗎?

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黎子煜皺眉,爲(wèi)什麼自己會記得他,還思考他沒有出現(xiàn)的原因,真是莫名其妙,難道是因爲(wèi)剛纔聽到下雨的消息纔想起?

搖搖頭,她把那個喬銳的笑臉驅(qū)逐出腦海,這才發(fā)現(xiàn)公司小妹早就離開,她也收拾起包包,準(zhǔn)備離開。

шшш● ttκǎ n● CΟ

走出事務(wù)所,外面果然又是陰雨天氣,雖然沒有上次的雨勢大,卻也是逼得人寸步難行。

因爲(wèi)出來太晚,同事們也都開車離開了,現(xiàn)在只有她站在門口望雨興嘆,想著該怎麼回到家裡?下雨天最難搭到計程車了,正巧自己車子又送去保養(yǎng),還真是禍不單行。

正想著回家的辦法,黎子煜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法拉利停在了樓下,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黎子煜、黎子煜,喂,你在發(fā)什麼呆?”

這聲音真無禮!黎子煜循著聲音看過去,法拉利的黑色車窗降下來,一個熟悉的笑臉露出來,嘴角上揚,痞痞的,“你怎麼還不回去?”

黎子煜撇撇嘴,“雨太大。”

“車子呢?”喬銳熄火,跨出車門,亮錚錚的皮鞋上面立刻濺滿了水點,他的手裡握著一把黑色雨傘,快步跑到黎子煜待著的樓下,“傻待著做什麼,你的那輛車呢?開車回家還怕雨,雨刷壞了?”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黎子煜沒好氣地瞥他一眼,“車子送去保修。”

“哦,原來如此。”喬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還帶著幸災(zāi)樂禍,讓人看著分外欠扁。

黎子煜懶得說什麼,看著雨發(fā)呆。

“正巧我要回家,要不要坐順風(fēng)車?”喬銳笑嘻嘻地追問。

要,還是不要,黎子煜有些猶豫,這問題看似很簡單,兩個人順路,搭車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她的心底還有一絲猶豫,喬銳這個人有些古怪,讓她放下心防靠近,卻又忍不住抗拒。

“不要我走了。”喬銳作勢要走。

黎子煜慌了神,趕緊應(yīng)聲:“要、要。”算了,胡思亂想什麼,也許這一切的古怪都是自己亂猜測的呢?陰天容易黑,現(xiàn)在又是下班高峰期,想要搭計程車難上加難,倒不如順路讓他載回去。

“這不就得了。”去而復(fù)返的喬銳臉上掛著狡猾的笑,撐開手裡的傘,擋在黎子煜頭頂,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扶著她走到車前,又親自打開車門,“來,小心點。”

車子慢慢駛出去,速度算不上快;想起剛纔喬銳嫺熟的爲(wèi)自己開車門的動作,黎子煜不動聲色地斜睨他一眼,暗自揣測,這人看起來少年風(fēng)流,又開著這種名牌車,想來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不知道撫過多少雙纖纖玉手才那麼熟練地開車門,想到這裡心中竟然涌現(xiàn)出一股酸澀,來得莫名其妙。

“你是律師?”喬銳不知想著什麼,狀似無意地掃了黎子煜一眼。

“嗯,你怎麼知道的?”律師事務(wù)所只是那棟大樓裡的一個公司,黎子煜實在好奇這個人怎麼能一眼看穿自己的職業(yè)。

“很簡單,看你穿著就對了,正經(jīng)八百的深色套裝。”喬銳笑笑,“只是沒想到律師的薪水這麼高,你這麼年輕就擁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

“我薪水不高,房子、車子也是我父親買給我的。”黎子煜淡淡一笑,“你怎麼會出現(xiàn)在那裡?說來也真是巧,每次我倒楣時都能碰見你。”

“喂,不要說得我像個災(zāi)星一樣好不好,你應(yīng)該說我是你的福星,每每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救你一次。”喬銳笑得狡黠,壓根沒打算告訴黎子煜真相,自己就是因爲(wèi)下雨天才特地等在她公司門口。

“那我要說多謝了,你還沒說來這邊做什麼,碰巧?”黎子煜有些不解,自己每次受困喬銳都會出現(xiàn),這不是很奇怪嗎?可具體哪裡不對,她一時也想不出來。

“嗯,我公司在這邊。”喬銳轉(zhuǎn)頭看黎子煜一眼。

“什麼公司?”黎子煜不達目的不甘休。

喬銳失笑,“風(fēng)投小公司,剛開始運營,你肯定不知道。”

“哦!”黎子煜這次沒有問下去,她並不瞭解這個行業(yè),只是隱約覺得是一個具有很大風(fēng)險、利益高的新興行業(yè)。

“這些年國內(nèi)形勢很不錯,就和幾個朋友合夥創(chuàng)辦了這個小公司,這兩天一直忙這件事,真是要累死人。”喬銳好像自言自語地解釋,他知道黎子煜在聽。

“怪不得這些天都沒見你影子。”黎子煜馬上接話,話說出口才覺得太過曖昧,想解釋又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看著喬銳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氣悶。

“以後就怕你看到我就厭煩,我這人臉皮很厚,一定會經(jīng)常打擾你的。”喬銳笑著調(diào)侃。

黎子煜自知佔不到什麼便宜,乾脆閉嘴不答。

“對了,剛纔看你愁眉緊鎖地站在那裡看雨,遇到什麼事情了嗎?”喬銳詢問,想起剛纔自己看到的,黎子煜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兩個人之間隔著雨簾重重,卻依舊掩飾不去她的愁眉不展。

“沒什麼。”黎子煜倒是不介意說出心裡煩悶的原因,可這種離婚案說起來枯燥無趣,她擔(dān)心喬銳聽不進去。

“工作上遇到了麻煩?”喬銳猜測。

“算是吧。”黎子煜嘆口氣,“我碰到一件棘手的案子,當(dāng)事人在商界身分特殊,張姊勸我不該接下來,說案子太過錯綜複雜,怕不是我們這小事務(wù)所能解決的,心裡有點煩。”

“身分特殊……名人的案子?”喬銳眼底的笑意變濃,卻閃過一抹精光。

“嗯,不只是名人,怕還有更多的勢力隱藏在其中。”黎子煜也不隱瞞。

“聽起來真的不是一件好差事,你可以推掉。”

“如果能推掉當(dāng)然好,就怕我已經(jīng)丟不掉這燙手山芋,如果當(dāng)時張姊在律師事務(wù)所肯定不會讓我接,但當(dāng)事人偏偏找了她不在的時候來找我,巧合還是故意?你不覺得這有些古怪嗎?”黎子煜把自己猜想的事情講出來,她需要一個傾訴的人,而喬銳看起來很可靠。

喬銳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聽起來的確有些棘手,那人叫什麼名字?”

“我不能說他的名字,律師要爲(wèi)客戶保密,何況你知道這些也沒用。”黎子煜搖搖頭,不經(jīng)意地看到喬銳嚴厲的表情吃了一驚,再去仔細看他,又恢復(fù)了笑嘻嘻的模樣,好像剛纔只是一場錯覺。

突然露出一個笑臉,喬銳點點頭,“也是。”心裡卻細心地把黎子煜說過的話串聯(lián)記住,如果沒猜錯,他需要做些什麼,幫這個笨丫頭解決難題。

看黎子煜還悶悶不樂,喬銳目光閃動幾下,“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想破腦袋也沒用,說些有趣的!我和你兩次偶遇都在下雨天,我怎麼從來不見你帶傘?”

“沒那個習(xí)慣。”黎子煜低聲應(yīng)道。

“沒有看天氣的習(xí)慣,還是沒有拿傘的習(xí)慣?”喬銳笑笑。

黎子煜反問:“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dāng)然不一樣,不留意天氣是大意,知道下雨還不帶傘就是……”喬銳賣起了關(guān)子。

“是什麼?”

“是習(xí)慣了一個人的存在!人說每個不習(xí)慣帶傘的女孩,都是習(xí)慣了另一個人爲(wèi)她帶傘、撐傘,幫她遮風(fēng)避雨,你是嗎?”

喬銳沒有說下去,黎子煜也沒有反應(yīng),眼神黯淡,陷入記憶深處……

小煜,你又沒帶傘,別亂跑,文雋哥哥去接你,千萬別亂跑!

男孩氣急敗壞的焦急聲音彷彿還在耳邊,卻已經(jīng)不知不覺過了這些年,她以爲(wèi)自己已經(jīng)遺忘,可這一刻,喬銳的一句話讓她無處可躲,眼睛乾澀,有種流淚的衝動;喬銳直視著黎子煜,溢出一抹苦笑,“看來是了。”

咬緊下脣把眼底的溼潤掩飾起來,黎子煜突然一笑,“什麼無稽之談。”

“也許吧!”喬銳笑笑,沒有多說,車子很快開進社區(qū)停車場。

走到停車場門口,看著廊檐外的雨幕,黎子煜嘴角苦笑一下,任由雨絲飄進來打在她肩頭,她真的是習(xí)慣了那人爲(wèi)自己撐傘了嗎?要不然怎麼從未想過帶著傘出門,甚至看到明天有雨也不帶傘,是不願還是刻意選擇遺忘?自己是在期待什麼?期待那個堅決離開的人,突然出現(xiàn)爲(wèi)她撐傘,可惜這隻能是一個美好的夢,夢醒了,就再也不可能出現(xiàn)。

頭上突然籠罩一片陰影,雨絲被隔絕在外,剎那的驚喜襲上心頭,黎子煜猛然轉(zhuǎn)身,愣住!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目光深邃,卻不是記憶中的那人,兩人之間距離很近,這樣一轉(zhuǎn)身幾乎就緊貼著對視,喬銳的目光中帶著憐惜、心疼,讓她慌亂不堪,想要扭頭跑開卻被他霸道地抓住手,就那麼默默對視許久許久……

喬銳說:“你看,不是有我爲(wèi)你撐傘!”我爲(wèi)你撐傘,是那麼堅定的口氣,絲毫沒有猶疑,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誓約。

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吸進那深邃的目光中,黎子煜無處可避,輕聲應(yīng)諾:“好!”

心在顫抖,不知是因爲(wèi)興奮還是悲傷,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是披著喬銳的外套,被他半摟著往前走,靜靜地就那麼緩慢走下去,堅定沉穩(wěn),讓她莫名安心。

坐電梯到樓上,喬銳放開了對她的束縛,她的心底卻空空的,因爲(wèi)穿著喬銳的外套又一直待在傘的中心,黎子煜的身上幾乎沒有溼,只有褲腳濺上了水,反觀喬銳整個人幾乎溼透,只有她剛剛依靠的位置還是乾淨(jìng)的。

黎子煜有些窘迫,低著頭低聲說道:“我回去了。”

“好!”喬銳笑笑,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這週末休息嗎?”

黎子煜想了想,擡頭看他,“可以休息,不過最近工作很多,估計會加班吧。”

“你太累了!”喬銳盯著她的眼睛,“別太逼迫自己,勞逸結(jié)合纔是正確方法,何況週末休息一下也不耽誤太多事情,要不要跟我去戶外玩,散散心?”

“可是事務(wù)所……”黎子煜有些猶豫。

“你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如果不給自己放假,會覺得特別疲憊。”喬銳試圖說服她,“只是幾個朋友聚在一起玩玩,跟出去散散心也好。”

“你的朋友聚會我去不太好吧?”黎子煜皺眉。

“怕什麼,都是許久沒見的朋友,也有很多女孩子,你們可以聊天,還是你不願意跟我出去?”喬銳步步緊逼。

“好吧。”黎子煜嘆口氣,無奈答應(yīng),出去玩玩也好,就當(dāng)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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