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穗影閉著眼,突地陷入一片黑暗裡。膽戰(zhàn)心驚的心跳沒有多大的能量,只像是蹦極突然的失重,害怕的永遠都是事後安全的餘震,她摸索出手機,在和許晴談話時,手機震動了好久。
晴哲的短信佔了一大半,關切地問著楊率的事情,也關懷著說不必在意他人的話語,程穗影動了動大拇指,回覆說不必擔心,楊率沒有什麼大事。
屏幕亮得刺眼,最後一條短信來自暖城。他說,寒冰欣想見見自己。
手機屏幕隨著月亮沉落也趨於黑暗,如同所有寂靜的暗,**著靈魂,黑夜的靈魂,活生生地應在每個人的心裡,卻無影無蹤。
深了又深的夜晚。
斷斷續(xù)續(xù)的睡眠,終於熬到了天亮,蒙白的天泛起月紅的光,窗外的太陽是夠升起了,昨晚的月亮是否落下了,迷糊的思緒無法清醒,新的一天也蒼白開始。程穗影摸了摸牀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目光停留的依舊在短信的內容上,一次真摯的邀請見面,沒有對峙。
客廳裡沉寂一片,窗簾掩蓋得嚴嚴實實的,黯淡的灰黃色充斥眼球,像是無人問津的古老的舊房子,程穗影敲了敲楊率的房門,半天也沒有人應答。推開門,牀鋪凌亂得不像樣子,被子揉成一團,枕頭半懸掛在牀上,隨時都有掉下的可能。楊率不在房間,房間裡聞不出人的味道,像是很早就出了門。
廚房裡有隱隱約約的香味,程穗影小跑出去,餐桌上有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桌上也扔著一串鑰匙,依靠在椅子旁邊,無聲地笑了笑,洗漱打扮了一會兒,吃了早餐,拿著鑰匙回了自己的家,把快樂留在週末最好的時光裡。
徹夜未眠的葛彤彤一直站立在窗口,從六樓俯瞰小區(qū),儘管人小得像螞蟻一般蠕動著,但只要定睛一看,也能馬上分辨得出,誰是誰。大約在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她隱約看見楊率蹦跳著走出小區(qū),距離很遠,葛彤彤卻看得一清二楚。
內心的怨恨又張揚著升起,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咬牙切齒,葛彤彤不甘心,在這場告吹的感情裡爲何只有一個人在哭泣,在悼念,她呆呆地注視著樓下,楊率的影子終於消失了,直至在視線裡模糊。
天終於是亮了,馬路上汽車的喇叭聲,行人的聒噪聲,混合成一曲多重奏,打開了城市的繁華,葛彤彤理了理妝容,也顧不上吃早飯,便匆匆忙忙出了門,情緒需要一個宣泄點,內心的不滿需要傾訴。
趕到許晴家的時候,門開著,小閣樓一入白天,熱得可怕,只待了幾分鐘,葛彤彤全身都出汗了,她推開虛掩著的門,輕輕地喊了幾聲許晴的名字,順著狹窄的通道,一直走到衛(wèi)生間,許晴“嘩嘩”地開著水龍頭,水“嘩啦啦”地流著,許晴拿著牙刷,對著鏡子,滿嘴的泡沫裡夾雜了一絲絲血絲。
葛彤彤依靠在廁所門口,一副輕輕鬆鬆的模樣:“你刷牙這麼用力幹嘛,牙齦都出血了。”
“你怎
麼來了?”許晴擡頭看著鏡子裡的葛彤彤,漱了口水。
葛彤彤的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淚水從眼角滑落,傾吐著滿腹的委屈:“楊率和我分手了。”許晴俯著身子,刷牙的動作停止了,她側過臉,一臉疑惑地問:“怎麼會呢?之前你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啊。”
“一定是程穗影從中搞的鬼,楊率一直都很聽她的話,她無論說什麼,楊率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葛彤彤氣憤地咬著牙齒,“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明明她有了晴哲,還要來跟我搶楊率。”
許晴把擦臉的毛巾扔在洗衣機上,臉上的表情低低沉沉的,聲音冷冷的:“那你和楊率現(xiàn)在怎麼樣了啊?”說著側過身,走出浴室,在廚房倒了杯牛奶給葛彤彤。
“還能怎麼樣啊?楊率不回我短信,不接我電話,每次我在樓下堵他,他和他媽媽在一起,我可不敢衝上去質問啊。”葛彤彤無奈地搖搖頭,蜷縮在沙發(fā)上,“在教室的時候,他一下課就不見蹤影了,我連看見他的機會都不多。”
“那你打算怎麼辦?”許晴陷入沉思。
“不知道。”葛彤彤一臉空白,“不然你覺得我來找你幹什麼?”
有太多的話卡在喉嚨,說不出口,許晴嚥了咽口水,把內心的苦楚都吞了回去,默默地一個人承擔。房間的電扇“咕嚕嚕”地轉著,葛彤彤一臉呆滯地看著電視機,頻道換了一個又一個,永遠都沒有一個畫面,一種聲音能壓制內心的鬱悶。
“要麼放棄,要麼繼續(xù)。”許晴隔了很久才扔過來一句話。
葛彤彤立馬坐起身來:“怎麼放棄?怎麼繼續(xù)?”
如果這份感情值得你珍惜,不論對方如何,自己繼續(xù),去他所在的城市,看他看過的風景,走過他走的路,那麼你會離他更近一些;如果這份感情拋之人海,一文不值,不值得留念,那麼瀟灑地走開,不餘任何一絲留戀。
氣氛又陷入一陣沉寂,許晴自顧自地擺弄著手機,葛彤彤顯然被剛纔的話語逼入絕境,電視裡廣告從洗髮膏串到了口服藥,許晴擡頭瞥了一眼葛彤彤,手機塞回口袋:“想好了嗎?放棄還是繼續(xù)?”
“繼續(xù)!”葛彤彤用力地拍了拍沙發(fā),決心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恆定著耐心,“楊率說過他要去上海,我要努力地考到他所在的學校,即使不能同一所大學,我也要和他在一所城市。”
許晴笑了笑,走到葛彤彤的身邊坐下:“這樣多好,多簡單。”在一臉笑意裡,話鋒一轉,語氣又凝重起來:“關於程穗影,你打算怎麼辦?”
世間有三種感情,親情,友情和愛情。三個詞語的書寫方式全然不同,讓人看起來,三種感情毫無交集,但是一旦三種感情有了串聯(lián),有了牽扯,那麼一切都不如想象。楊率是不可否認的愛情,程穗影是可以爭取的友情,只是當脆弱的友情遇到了永恆的愛情,再多的聯(lián)繫也不堪一擊。
“做不了朋友。
”葛彤彤淡淡地回了句。
許晴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有些事永遠不能強求,誰也不會勉強誰去接受另一種生活,微靠在葛彤彤的肩膀上,一陣又一陣的沉默,心與心的距離,靠著無言的交流接近。
霓虹四起,夜晚又不經(jīng)意間來臨。
楊率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房間,隔壁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清清楚楚,燈光也一直黯淡得漆黑一片,他默默地回了家,躺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烈日的考驗,汗水的蒸發(fā),身心俱疲。眼睛閉了一會兒,朦朧的睡意襲來。
程穗影走在去兩岸咖啡的路上,內心平靜。暖城在門口,踮起腳尖,看到程穗影越來越近的身影,興奮地喊著:“程穗影,在這裡。”程穗影聞聲擡起頭,笑了笑,揮了揮手,快步走到了暖城所在的位置。
“寒冰欣在裡面等你。”暖城輕輕地說,程穗影點點頭,寒暄著問了幾句關於寒冰欣的病情,聽著暖城安心的回答,也放心地笑了笑。
寒冰欣靠著背椅,努力地挺直坐著,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雖然身體現(xiàn)在沒有什麼反應,不過心裡總是害怕萬一。暖城將程穗影送到座位上,對著寒冰欣一陣溫和的聲音:“你們先聊著,我去幫你們點些吃的。”
程穗影微笑著,轉過臉對著寒冰欣,關切地問:“你感覺還好嗎?”
“嗯,我很好。”寒冰欣笑著,“我想謝謝你。”
程穗影低著頭,擺了擺手:“我真的沒有幫到你什麼。”
“我是指暖城。”寒冰欣深邃的眼神望了望遠去的背影,“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不會像現(xiàn)在這麼快樂,我也沒有勇氣去面對自己的感情,我現(xiàn)在很知足。因爲暖城說過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幸福就好。”程穗影握了握寒冰欣的手,“冷的時候,多握握自己的手,給自己一點溫度,現(xiàn)在你可以握緊他的手,溫度互享,溫暖前行。”
暖城端著糕點和飲料,笑著走了過來,把大半的糕點推到程穗影的面前,囑咐著:“多吃點,這家店的糕點很出名的,你多吃點。”說著坐在寒冰欣的身邊,輕輕地扶著寒冰欣的手臂,關切地問著,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暖心的一幕,程穗影看著看著笑出了聲,原來看著別人的幸福也是一種幸福。笑聲引起暖城的注意力,他看著程穗影,害羞地撓撓頭,臉蛋都有些紅了:“你見笑了,這次約你出來,是想告訴你,我們高考後打算去美國,這次見面可能是爲數(shù)不多的幾次之一了。”
“去美國?”
“嗯。”暖城牽著寒冰欣的手,安然地說,“美國關於漸凍癥的醫(yī)療技術始終比國內的要好,有希望總是好的,哪怕渺茫,但是隻要看到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的。”
堅定的表情,好比一份承諾,深深地烙印在心頭。
有一句話說,如果你相信奇蹟,那麼你就有更多的機會創(chuàng)造和發(fā)現(xiàn)奇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