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愛裝扮,也不喜歡將那些重重的發簪扣在頭上,她喜歡素衣白紗,喜歡樸素典雅。她調皮時總會不經意間對北慕寒吐舌頭,咬著他的肩膀大喊大叫,像個瘋婆子一樣沒完沒了。
可如今。
卻在不知覺中,北慕寒下了馬,拿起一副火紅色的面具。面具制作得雖然精致,但缺少了那朵梅花,少了那個人。
北慕寒看得出了神,小販連連贊嘆道:“大爺真是好眼光,這面具可好看了,要不買個回去送給你家夫人吧。”
鄧毅臉色一沉,連忙沖上前。
然而讓鄧毅意想不到的是北慕寒居然沒有慍怒,也沒沒有要殺人的意思。
他只是這么靜靜的看著面具慘然一笑:“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北慕寒低沉的聲音卻有著幾分感傷,鄧毅渾然一震不解的看向北慕寒,可對方已然離去。
對啊,安琳已經不在了。他還買這些東西干什么?是來折磨自己嗎?
冷峻的臉龐不知何時染上一抹苦笑,小販看著北慕寒離去的背影細細的想著他那句話: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只有真正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這是多么可笑的愛情。
若是能重來一次,北慕寒愿意寵她一輩子,無論前面的路有多艱辛,他也不再會松開她的手。
可是琳兒,你如今過還好嗎?
北慕寒沉默了,獨自走在京都繁忙的街道,聽著那嘈雜的叫賣聲,人們的呼喊聲、歡笑聲、唯獨少了安琳。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所愛的人已經離開。
可北慕寒卻還妄想著這一切可以重來。
又是一年冬。
這幾日的京都比以往熱鬧了許多,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北贏迎娶千丞相的愛女千殘雪。
而近日正是他們兩人的洞房之夜。
和興殿外熱鬧非凡,而寢宮內卻顯得格外的平靜。
北贏站在窗臺凝望著窗外的風景,雪無聲無息的飄蕩著讓北贏毫無防備。那一年安琳說她喜歡看雪、喜歡冬天。北贏會刻意從皇宮中跑道安王府,與安琳坐在湖畔,看著漫天紛飛的雪花。
她常常會笑道:皇宮中也有雪,可你為什么說這的雪比皇宮中的更美呢?
那時候北贏總會羞澀一笑,帶著幾分書香氣息的臉上閃躲一抹紅潤,可他卻對著安林說:因為這里有比雪還美麗的風景。
安琳嘴巴彎了彎,指著不遠處翻著肚皮浮在水面上的魚說:你是在指它嗎?
然后北贏笑了幾聲,擁著安琳的肩膀看完那一場雪。
“殿下,你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千雪不知何時掀開了蓋頭走到北贏身旁,順著北贏的視線望去才發現,這是東處,是冥王府所在的方向。
“你有沒有發現這一夜的雪很美。”
“殿下,我不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千雪有些惱怒,北贏已經站在這個地方看了好幾個時辰的雪了,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北贏淡淡一笑,低頭看著身邊的千殘雪,不得不說她長得很漂亮,但是在北贏眼中,終不敵安琳萬分之一。
“你先睡吧,今夜我在書房就寢。”北贏笑了笑轉身便走了出
去。
千雪看著北贏落寞的背影,神色復雜。可她并未多說什么,換下了衣服便上了床,沉沉的睡了下去。
時過一年。
冥王府地牢。袁術憔悴了許多。他瘦小的身子蜷縮在木床上,聽著外邊的煙花聲。這煙花已經放了足足一整天了,看來明國又有什么喜事發生。
漆黑的地牢內,氣味到是難聞,好在袁術已經習慣了。
這一年來北慕寒也時對他不聞不問,袁術知道,這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的疏忽,安琳也不會死,且袁術也知道,北慕寒不想見他是害怕想起安琳。
但袁術雖然被關在地牢中,待遇也比其他人要好上許多。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注定你這輩子要跟我一樣,永世囚禁在這地牢。”
“囚禁如何?自由又如何?”袁術反問。
從十四年前北慕寒決定不殺袁術,精心培養袁術之時他就已經發誓,今生今世要誓死追隨北慕寒,直到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然而現在心依舊在跳動,身體依舊是溫熱的。他才三十多歲又怎么甘心在這地牢中安度余年?
被數到枷鎖封鎖住的羅大漢陰狠一笑,嘴角閃過意思譏諷:“我記得當初是你把老子抓緊這鬼窟窿,現在……哈哈哈。”羅大漢大笑起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初那個趾高氣揚的把自己送入地牢的人如今也是這個下場。
“長得越胖廢話越多。”袁術哼了哼,羅大漢聞言臉色一沉,“我也沒見你個兔崽子話少。”
袁術瞇起了眼睛,小小的臉上多了份陰險。
兔崽子?居然敢說他兔崽子?
正當袁術要發怒的時候,漆黑的地牢閃出一道亮光,緊接著那道光源處出現一抹黑影,看不出他的容顏。
“你來了。”袁術猜到來人了。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地牢,我眼角決定要離開京都。”
許久不見,安和變得憔悴了許多。
她嬌媚的臉上,那一抹笑、多了份離別前的不舍。
袁術詫異的看著對方問:“為什么?難道王爺連你也容忍不了嗎?”
“不,我只是找不到留在冥王府的理由。在他的眼中只有妹妹,就連劉側妃和姐姐都被遣回娘家。王爺這一年多來外物不聞不問,或許他眼角忘了這個冥王府中還住著我吧。”安和苦笑兩聲,可眼角卻閃著淚花。
她狼狽的撇過頭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話語哽咽。
袁術神色復雜,她聽不出安和話語的意思。
“什么時候走?”
“就明天吧。”
“那么快。”袁術看著安和的眼眸,她的眼睛和安琳有著幾分相似,但缺少了份古靈精怪。
要走了,這么快就走了?
說實話自從安琳死后,安和也不知道自己這段日子是怎么過來的。每到夜里她便能聽到娘親死前痛苦的求救和親弟弟慘死的情景,而安琳也撒手而去。
安和覺得,她活著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問自己,像現在這樣茍延殘喘有意思嗎?
還不如與安琳一般,永遠的消失、沉淪。
“她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袁術真誠吐言。
安和卻顯得很復雜:“我
只是離開京都罷了,你想錯了。”
“這一次我先走了,再見。”安和淡淡的笑著,袁術看得出她笑容的苦澀。最后安和留給袁術一個落寞的背影,就這么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事過時遷,不知不覺中依舊是安琳離開后的第二年。
初夏是明國最為璀璨的季節,百花盛開,樹木叢生、偶有鳥兒翩翩飛落,唱起悅耳的歌謠。靜謐的冥王府中,雖是鳥語花香,但北慕寒卻毫不在意。
曾為她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王爺,府中的丫鬟是否要重新換一批?”鄧毅小心翼翼的說道。
“隨意。”北慕寒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轉身離開。鄧毅忍不住嘆息,可以說,他從未見過北慕寒笑。
以前在軍隊里沒有,現在更是沒有。
而現在的北慕寒,冰冷中卻多了份落寞。鄧毅知道,那是一個叫做安琳的女子,一個臭名遠揚的庶出小姐。
北慕寒不是個貪圖女色之人,可為什么他又要對安琳一往情深?
百思不得其解,鄧毅只能作罷。
跟上了北慕寒的步伐走出了冥王府。
以往的北冥王不喜歡逛街,不喜歡那喧鬧的場面,可不知從何開始,北冥王時常會出現在京都這條街頭,靜靜地、一步步地走到鬧市的盡頭。
有好幾次北慕寒還能看到安琳的背影,她回眸一笑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然而這一年多來,北慕寒的妄想終究是落空的。
“讓開讓開!讓開讓開……”
遠遠就聽見一聲渾厚的大罵聲,耳邊傳來悉悉率率的鐵鏈撞擊聲。緊接著一聲聲低沉的喘息聲和無助的求饒聲,一群衣衫襤褸的犯人拖著沉默的腳鏈艱難的前進著。
一大群人密密麻麻,衣不遮體的他們身上多了許多傷痕,干涸的血液結在衣服上。而這幾十個犯人的身后正跟著七八個士官,手里揚著鞭子不停的推著犯人抽打,凄涼的哭喊聲將周圍的人嚇得心驚膽戰,也不免有幾分同情。
北慕寒沉著臉看著前方,鄧毅看北慕寒臉色不太好看連忙道:“王爺這些都是南蠻部落的賊子,還有些是十惡不赦的奸商貪官,現在正送去刑場,沒必要理會。”
看著前方頗為悲慘的人,鄧毅也提不起同情心。
北慕寒冷漠,并未開口,徑直朝前方走去。
“哎哎哎!你們是什么人?還不給我讓開。”一個士官看北慕寒等人不僅不讓路,還徑直朝他們走來不禁叫罵道。
站在鄧毅身后的兩個侍衛二話沒說,上前直接給了那說話士官幾個拳頭。凄厲的叫喊聲很是悲壯。隨后鄧毅冷漠的掏出令牌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士官被打腫了的臉說:“這是我家王爺,不想死就給我滾。”
鄧毅厲聲厲色。
士官臉色大變連忙跪地求饒,最后慌慌張張的躲了起來。
北慕寒并未看對方一眼,冷漠得不似人間煙火。
“救命啊!我們是無辜的……救命啊!”無助而絕望的叫冤聲依舊入不了北慕寒的耳。他冷漠的與眾人擦肩而過。
砰!
就在這時,一道怪異的悶哼聲響起,一道狼狽的身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周圍掀起一陣黃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