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西邊的海平線上,仍有一絲余暉,照亮著小半邊天,而其他地方,早已是夜幕降臨,東邊一輪金黃色明月伴著夕陽西下,卻是逐漸升起,實有海上生明月的詩境。
在無人島上度過一整周的殺戮的眾人,看到這一幕,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或許有死里逃生的慶幸,或許有遠離紛爭之后的寧靜,亦或許有對生命何其卑微的感嘆。
二狗子同樣沉默不語,對于此等美景,亦是久違地顯露出了他的真實情感。
他們乘坐的輪船上,不過只有他們十七人逃離了無人島。除卻東方卓和東方劍一行八人以外,殺手榜上原本十一個名額,由于蔡青被谷小哥殺死,另外一人躲在暗處愣是沒有膽子跟他們一塊走,導致現在不過只有九人而已。
再回想一下試煉未開始之前,整個無人島上,好歹有著一百五十多號人,一周之后,能夠先行離開的人,竟只有十七個!當然,二狗子很清楚,這一次的魔鬼試煉之所以如此慘烈,還是因為東方鶴和東方易先后死去,之后又死了東方尚,才會變成現在這種十不存一的局面。
說到底,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就是二狗子本人!
他不禁自嘲一笑,繼而握緊雙拳,臉上卻是半分異色也沒有。
谷小哥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發現有人在靠近,邪魅一笑后,便獨自離開。
二狗子不留痕跡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繼而發現船上的一名水手正朝著他走來,手里還拿著手機,不由得輕笑一聲,心道重頭戲來了!
他當然知曉電話那頭的人會是誰了。
二狗子毫不猶豫,接過這名水手遞過來的手機,緩緩說道:“東方家主,好久不見!我是東方易?!?
電話那頭的東方梁頓時一愣,隨即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東方義是吧!我還以為你報名用的是二狗子這個名字,是不想給東方易添麻煩……”
二狗子輕笑一聲道:“我想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說我是東方易,易經的易,并非義氣的義。”
東方梁沉默片刻,強壓著心中的怒氣道:“你是想讓我扶你上位不成?這就是你的條件?”
東方家族這每十年一次的魔鬼試煉,怎么說也要死掉一半的少主,歷代家主自然只能安排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冒名頂替,最后再用各種方式,制造他們的死亡假象,否則一次性死掉這么多人,只怕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而他們這些從福利院出來的孩子,早已從福利院的名單上除名,哪怕真有人去查,恐怕也只會找到以他們的名字立好的假墓碑。
當然,這其中還需要大量的金錢去打通上下關系才行!不過他們背后的贊助商那么多,根本不需要東方家族自己掏錢,便能處理好一切。
二狗子淡淡說道:“您放心,我是不會去染指東方家主之位的!我只需要這個身份罷了!”
東方梁冷笑一聲道:“口說無憑,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再說了,以你的本事,要真成了東方易,以后恐怕就沒有人能壓制得住你了!”
二狗子呵呵一笑,突然低聲道:“當然,你的小兒子……”
東方梁頓時一驚,心中再也半分僥幸,立馬說道:“好,既然你知道了這個秘密,自然有資格和我談條件!你要當東方易,可以!不過他的父母,得由我來看管。你放心,只要你永遠不做對不起東方家的事情,我自然只會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們,不會讓他們在我這里受什么委屈,畢竟再怎么說,他們也是我的侄子和侄女婿嘛!”
二狗子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東方梁真的說得如此坦白的時候,心中仍免不了一陣厭惡。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緩緩說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東方梁眉頭一皺,低聲說道:“年輕人不要太囂張!要不是你掌握著我的把柄,你以為你能活得過明天?”
二狗子輕笑一聲道:“你放心,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只是小菜一碟。當初和我一起從福利院出來的女孩,我希望你能把她還給我!”
東方梁心里一松,隨口問道:“好!這我可以答應你。對了,她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沒有猶豫,立即回答道:“陸夢研!”
東方梁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么,遲疑了一下,嘴上卻是說道:“行,我記著了?;貋淼臅r候,記得去拜訪一下東方易的雙親,他們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還希望你多多開導一下。哦,我倒是忘了,是拜訪一下你的雙親!”
二狗子聽到最后一句話,掛斷了電話,回憶起這四年的點點滴滴,頓時面露不忍之色,痛苦掙扎了半響后,這才堅毅對著自己說道:“沒錯,從今往后,這世上再也沒有二狗子這個人,因為他已經死在了無人島上!而東方易的名字,一定會響徹整個世界,讓參加這場賭局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只是東方梁最后的一絲遲疑,讓他感到有些不放心,總覺得這老狐貍對他有所隱瞞。
與此同時,掛完電話的東方梁目光閃爍不停,立馬叫人把巧姨請來。巧姨雖說有些疑惑,但東方梁好歹是家主,她就算身份特殊,也不至于無視他的邀請。
東方梁等了片刻,見她來到自己的書房,立馬問道:“上次那大陸富商買走的姑娘,是不是叫陸夢研?”
巧姨愣了愣神,點了點頭,同時說道:“關于這一點,家主你是同意了的!”
東方梁當時主持賭局,哪顧得上一個小乞兒的女伴,見大陸富商覬覦她的美色,不惜開出高價,便直接做了個順水人情。
而在這之后,這位大陸富商跟著托馬斯森押注東方卓,賺的錢足以令他身價倍增,就連東方梁也不禁眼紅不已。
誰曾想到,二狗子開出的條件里,竟會包括一個女娃,而且還這么巧就被大陸富商給挑走了!
東方梁有些后悔不已,怪自己答應的太過輕松,還不知道二狗子知道這件事情之后,會不會和他鬧翻臉。
他問清楚之后,立即匆匆忙忙地跑出書房,竟是讓人開車送他到機場。
東方梁心思疾轉之下,想起大陸富商臨走前跟他的幾句寒暄,知曉他今晚九點就要飛離新都,便要去攔上一攔。至于通訊方式,以他們的這種關系,根本不會互留電話號碼,免得留下什么把柄。
東方梁來到機場時,不過才八點左右,暗自慶幸了一下,便在無心之中記下的特地航班的登機口處等候起大陸富商的到來。
然而他左等右等,仍是沒有看到大陸富商的身影,從一開始的不耐煩,竟變得有些驚疑不定了起來……
就在東方梁在機場里左等右等的時候,這位大陸富商卻是坐在托馬斯森的豪車里的副駕駛座上,整個人氣勢十足,哪還有之前在環形監控室里那唯唯諾諾的樣子。
坐在后座的托馬斯森,神色頗有些不自然,隨后竟是對著大陸富商恭聲說道:“古兄,你看賭局已經結束,我們要不就此分道揚鑣吧!我贏來的錢,也都給了你們逆組織的人,作為這些年來你們對我的扶持的回報,足以兩不相欠。”
大陸富商呵呵一笑道:“托馬斯先生,你以前可是立志要做數一數二的人物,怎么賺了些錢后,反而沒了往日的斗志?”
托馬斯森尷尬一笑道:“我已經很努力了!只不過我的底蘊根本比不過一些老家伙,就拿理查德家族來說,就根本不是我能比擬的存在。雖然貴組織在暗殺方面比那刺客世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想要殺死理查德家族的人,恐怕也是難如登天吧!”
大陸富商沒有看他懦弱的樣子,而是開著窗外幽幽說道:“我們對理查德家族的布局,已經有了成效,相信幾年之后,便會有一番劇變。托馬斯先生若是不敢冒險,甘心守成,那我們的確也沒有什么好談的了。”
說罷,竟是作勢要打開車門,似乎毫不顧忌之后的跳車會傷到自己一樣。
托馬斯森眼皮一跳,立馬阻止道:“古兄何必如此!再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一下可好?”
大陸富商淡淡一笑,這才收回了手,打了個哈欠,便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托馬斯森心中一跳,生出幾分惱意,若說放在十幾年前,他自然是仰人鼻息的存在,但現在他好歹也是一番人物,對方此舉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不過即便如此,托馬斯森的臉上也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敬之色。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卻是開口問道:“古兄,我倒是挺好奇,那個長相妖異的少年,莫非是你們的后手?”
大陸富商呵呵一笑道:“何必試探什么?你明知道我們安排進去的人,是我的兒子古江,那個妖異少年不過是正好做了他要做的事情罷了!這樣也好,他替我們承擔了風險,轉移了注意力,倒是能給我們省不少事情?!?
托馬斯森想起那個少年,頓時有些心癢。他的嗜好與常人有些不同,尤其喜歡這種眉清目秀長相妖異的未成年少年。可以說二狗子的出現,對于托馬斯森來說,更多的是一種驚艷之感。
然而大陸富商接下來的話,卻是令他大失所望。
只聽他繼續說道:“這個少年,是可造之材!不枉我費盡心機從東方梁那里,把那女娃帶走!”
托馬斯森想起那個長得漂亮又可愛的女孩,頓時索然無味道:“我還以為古兄好這一口呢!沒想到卻是另有圖謀?!?
大陸富商不由得在心中譏笑一聲,似乎對托馬斯森的個人愛好有些“偏見”。
豪車行至目的地,大陸富商直接下了車,看著托馬斯森一臉笑意地坐在車上逐漸離去,面無表情地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荒廢草地,之后更是憑空消失,顯得十分詭異。
而與此同時,托馬斯森臉色難看,撥號之后立馬低聲說道:“給我找刺客世家的人!我要他們刺殺一個叫古陽的人!”
打完電話后,他仍是不泄憤,坐在后排狠狠踢著副駕駛座的座椅,嘴里不住罵道:“老子就算是你們養的狗,好歹現在也是一條有身份的狗,不是你們可以隨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存在!”
他泄完憤之后,對著一副見怪不怪模樣的中年司機說道:“剛才為什么不出手?難道這家伙真的有這么厲害?”
中年司機正色說道:“這家伙看似全身放松,實則一直在警惕著我,好像知曉我能夠對他造成威脅一樣。沒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我可不想冒險,逼你們撕破臉皮。”
托馬斯森語氣一滯,怎么也沒想到他重金聘來的高手,竟連一半把握也沒有。
他沉默片刻,卻是開口道:“你做的很好!現在我們的確不該撕破臉皮,這對誰都不好!”
中年司機也不以為意,反而開口問道:“那剛才的電話?”
托馬斯森呵呵一笑道:“打出去的電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我可收不回來。他要是覺得是我做的,那無論是誰去刺殺他,他都會認為是我做的!正好我也借此,看看他們的誠意和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