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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2003年的夏天還是這般的炎熱,天氣灼燒著石油馬路散發出一種難聞的焦油氣味,張小奪騎著自己的“傑馬”牌自行車慢慢悠悠的行駛在這條沒幾個人行走的馬路上,腦子裡不斷的回想起中午那個欺負自己的學生威脅的話

“以後別讓我看見你過來上課,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張小奪無奈的甩了甩頭髮,右手擡起摸了摸隱隱作痛的額頭,心想幸虧父親沒有在家,不然事情肯定就鬧大了。父親經常不在家吃午飯,並且經常出去喝酒,這次的事情如果被自己的父親知道了肯定會問起,到時候可就麻煩了,至於到底是怎麼麻煩,張小奪自己也說不清楚。中午放學的時候經過“利民橋”,剛過拐角就被二十個和自己同齡的學生圍住,一陣拳打腳踢,自行車也壞了,至於爲什麼打自己也不知道。那羣人走的時候還意氣風發的扔下了一句威脅自己的話,張小奪怎麼也想不明白什麼時候得罪了這麼一羣人。

就在中午修自行車的時候碰到了姐姐一個同學的弟弟,名字叫做“龔斌”,龔斌在黑昌縣也算是個混混,黑社會倒說不上,但是最起碼叫十幾二十個人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張小奪對這種人一般都是敬而遠之的,因爲從小他就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打架也是他最害怕的事情。龔斌問張小奪怎麼了,張小奪也支支吾吾的沒跟他說,估計那龔斌也能看得出來張小奪是捱了揍了。那在張小奪推著自行車準備走的時候,那龔斌說了句下午去你學校看看,張小奪沒有說話直接推著自行車趕緊走人了。

“不知道下午那些人會不會放過我。龔斌要是來了就麻煩了。”

這是張小奪現在最擔心的問題,那些人張小奪都見過,只不過叫不出名字,反正都是學校裡面的比較出名的混混,沒事兒就三五成羣的混在一起,吊著菸頭調戲路過的女生或者看誰不舒服罵幾句,如果有還嘴的還上去打人。張小奪平時很膽小,膽小到甚至看見兩個女生吵架都會繞著彎走,更別提會招惹到這些人了。如果說非要找出什麼原因,那就是張小奪太讓人嫉妒了。張小奪平時在學校的成績都是排在全校前十名,那時候初二隻有語文數學和外語三科,歷史政治以及地理什麼的張小奪都是隨便翻閱一下就牢記在心,考試一般都是滿分。加上平時自己都會被父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班級裡的女孩子都喜歡和自己在一起,也就是這個原因吧,糟來那些人的“不爽”“眼中釘”,然後在一起商量一下給他個教訓。張小奪哪裡會知道竟然是因爲這等原因?

黑昌縣是一個縣城,屬於“三不管”地界,風氣特別不好。本來就是屬於江、東、南三省交界的地段,加上又是火車站點,所以每年都會有一些做生意的,逃犯之類的人物在此休息打點,黑昌縣比較小,開車二十分鐘就能逛上一整圈,打架,砍人,鬧事的比比皆是,反正那些人出了事情就直接跑掉了,當地的警察也沒的管,以爲他們也只是爲了外面的面子過的去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小奪停了自行車便往自己的班級初二八班走去。周圍吹過風來掀起了一陣燥熱的氣浪,周圍的廢品包裝袋以及學生擦過鼻涕的紙巾也飛舞起來,張小奪皺了皺眉。在教學樓的後面有幾個乒乓球檯子,幾個學生正在熱鬧的打著乒乓球,打的好的還有不好圍觀者在那觀看,時不時的還傳來叫好聲。張小奪也沒有理會,徑直往二樓走去,就在上臺階的時候迎頭碰見了一個身穿灰色背心,手裡拿著一杯不知道什麼名字的飲料驚訝的看著張小奪,陰陽怪氣的道

“你小子還敢來上課?沒打改你是吧?”

張小奪沒說話,低著頭溜進了教室。

教室一如既往的安靜,一般初二都是兩點鐘上課,可是學生們都是踩著鈴聲到教室來上課,中午有來的早的都是一些住校生或者中午不回去的學生,不過這些都是想好好學習的學生。那一多半沒有到教室來的要麼就是在打乒乓球,要麼在網吧,還有的去了街機廳。班級剩下的一小半有的在看書寫著作業,有的趴在桌子上午休,張小奪的來到根本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一點影響。

“哎,小奪,今天咱們外語老師佈置的哪幾題作業來著?我給忘了。”

一個女同學湊過腦袋,輕聲問道。張小奪轉過腦袋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拿出英語書翻開給她,

“就這幾題,我都劃好了。”

那女生接過書去,果然看見張小奪的書上面工整的劃著一條條的直線,還標明瞭題目以及答案。張小奪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桌面,正準備抽出課本寫東西,便聽見有人咋呼了一句。擡頭看去發現剛纔在樓梯口遇到的那個灰色背心的男生和另外一個頭髮長長的男生走了進來,張小奪的心裡一涼,心臟不由開始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喂,不要臉了是不?今天怎麼跟你說的來著?”

那穿黑色背心的男生走到張小奪的書桌前面說道。張小奪坐在第一排,所以那個男生可以直接站到張小奪的對面。

張小奪沒有說話,看了他一眼便不在理會他,低下頭繼續看書。可是心裡一直在暗暗祈禱老師趕快來吧!

“我他媽跟你說話呢你聾啦!”

那灰色背心的男生拍了一下張小奪的腦袋。張小奪厭煩的閃開腦袋,說道

“我還得寫作業呢,你有完沒完?”

那灰色背心的男生與旁邊的一個長毛男生對視了一眼,便轉過身來衝著張小奪的桌子就是狠狠的一腳,

“嘭!”

桌子狠狠的撞在了張小奪的胸口上面,巨大的衝擊力撞的張小奪幾乎喘不過去,腦子嗡嗡作響。張大了嘴巴痛苦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那長毛抓起桌子上的書就往張小奪的頭上砸去,班級裡的學生都離的遠遠的,生怕自己也捱了打。

“你真有種啊,你剛說誰有完沒完?”

那灰色背心的男生一把抓起張小奪的頭髮,使勁向上拉扯,惡狠狠的問道。不料迎接他的是一雙恐怖的眼神,張小奪的死死的盯著抓他頭髮的灰色背心男生,一字一字的道

“鬆開。”

旁邊的長毛抓起地上的掃帚把就往張小奪頭上打,嘴裡還罵著

“你他媽的真牛逼,我讓你嘴硬!”

張小奪的臉被按在了桌子上,剛剛被那灰背心的男生一腳踹的還沒有緩過勁來,這又被木質的掃帚把不斷的敲擊,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那灰背心的男生制止了打紅了眼的長毛,鬆開張小奪指著說道

“我中午跟你說的話沒聽見嗎?我讓你。。。。”

灰背心的男生話音未落,張小奪抄起身旁的板凳就砸了過去,頓時那男生的頭上就“噴”出了鮮血。那時候學生的凳子腿都是鐵質空心的,每個凳子角都有塑料的蓋子蓋著,有的學生由於長期坐在上面不老實,蓋子就被抹掉了,所以那凳子腿下面就是空心的鋼管,那麼沉的凳子砸在那學生的頭上肯定一個大洞。血一下就噴灑在了剛纔跟張小奪借外語題目的女生的書上,那女孩嚇得哇一聲哭著跑了出去。旁邊的長毛哪裡見過這陣仗,他們打架都是拳頭打幾下打個鼻子出血就不得了了,這下倒好,要出人命了,連忙掉頭就跑。張小奪哪能讓他跑了,扔下那個抱著腦袋大哭的灰背心男生抄起凳子就追。

那長頭髮的男生臉色嚇得刷白,拼了命的往前面跑,張小奪手裡拿著凳子在後面悶頭直追,周圍的學生全部都停下來看著兩個人往廁所的方向跑去,有的學生還跟著湊了過去。那長髮男生慌不擇路,跑進了男廁所,四處一看沒有什麼地方去了,剛準備找個地方藏起來,張小奪滿臉是血的伶著凳子出現在了廁所門口,這下長毛無路可退了。張小奪一步一步的往長毛走去,周圍的男生看著滿臉是血的他已經嚇傻了,有的褲子都不敢提,紛紛讓開,給張小奪騰出了空地。長毛害怕極了,顫悠悠的道

“今天不管我的事啊,都是他叫我一起來的,都是他說的要打你,不能。。啊!!!”

張小奪一句話也沒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話也不讓他說完舉起凳子就砸,那長毛死死的護住自己的頭部。那時候男生廁所小便池都是一個個黑色的大通,長毛被張小奪砸的摔倒在尿桶旁邊,有的黑筒被撞歪撒了他一身的尿。張小奪丟掉手中的凳子,抓起長毛的頭髮用力的撞擊牆面,撞了幾下感覺不過癮,狠狠的塞進那黑色的裝滿尿的黑桶,那長毛被嗆得直咳嗽,張小奪退後幾步然後用腳使出全身的力氣踹那長毛,眼睛裡面還有淚花流出,嘴裡喃喃的道

“我真的不想打架,我不想打架。。。爲什麼要逼我?”

邊說邊一下下的踹在那長毛的身上,每一次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住手!”

幾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了廁所門口,拉開了張小奪。

“住手!”

幾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了廁所門口,拉開了張小奪。出現在廁所門口的是黑昌縣 第五中學的體育老師,聽到有學生舉報廁所有打架的就趕緊到廁所來一看,趕到的時候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這哪是打架?簡直就是虐待殺人。拉開了已經打紅眼的張小奪,幾個老師皺著眉頭抓起被打的已經爬不起來的長毛,身上沾滿了尿發出一陣陣的騷臭味。

“走!”

張小奪被幾個體育老師推推嚷嚷的拉了出去,周圍的圍觀的學生也被驅散開去,各自議論紛紛的往自己的班級走去。天氣還是那般燥熱,一點也沒有轉變,張小奪的心不斷的下沉,也清醒了回來,在想著自己的父親是不是會知道這次的事情,會不會被開除,或者會不會蹲監獄。

“我已經通知了你們家長,他們馬上就來了。”

校長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西服褲子還有一個耐克的短袖T恤。看到張小奪和那個長毛被帶進來了,生氣的說。看到那長毛全身都是尿液,捏著鼻子說

“帶他去把衣服換了再過來,哦對那個小子呢?送醫院了沒?”

一個體育老師帶著那個長毛走出去,說道

“那個已經送到縣醫院了。”

校長揹著手來來回回的開始兜圈子,張小奪的心愈來愈涼,腦子裡面不斷浮現自己的父親狠狠的揍自己的畫面,想起他們爲了自己不斷奔波然後給自己買這個買那個,平日對自己的關心就特別難過。張小奪平時最害怕自己在學校煩什麼錯誤被通知家長,因爲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在學校的事情被父母知道,就更不要提不好的事情了。這次把別人都打到住院了,肯定要賠錢,家裡情況本來就不怎麼富裕,要增添多少負擔。。想到這裡,張小奪的頭更低了,輕聲的問道

“校長,這次真的不能怪我,我是真的被逼急了才動手打他們的,別告訴我爸了行不?那孩兒多少醫藥費我想辦法賠他。”

校長聽後怒極反笑,聲音顫抖的說

“你賠?你怎麼賠?你張小奪平時挺聽話的一個孩子,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打架?把人打成這樣你能負責的了?這次幸好把那個孩兒及時送到醫院,不然話你就殺了人了你知道不?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什麼也別說了,等你爸來了再說!”

張小奪有些生氣,反駁道

“那他打我我就不能還手了?我就得被他打死?他啥時候高興了啥時候揍我一頓,我就得捱揍?”

校長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好了好了好了,你別跟我說了,等你爸來了跟你爸說去。:”

說罷便關上了房門走了出去。張小奪的腦子裡面開始胡思亂想,想到了被父親暴打,想到了被學校開除,想到了自己蹲監獄。。。。。

“小奪在哪呢?”

正在張小奪胡思亂想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父親的聲音,心臟瞬間被揪了起來。

“吱~~~~~~!:”

門被推開了,張小奪看到了父親那熟悉的面孔,委屈的淚水再也隱藏不住,流了下來。張小奪的父親身旁還跟了幾個人,他都認識,是自己父親的幾個要好的朋友,其中一個滿身紋身的一個叔叔好像還是黑社會的某大哥。

“小奪,跟誰打架啊?傷著沒啊?”

那個紋身的叔叔叫“蠍子”,至於真名張小奪也不清楚,父親都是讓他叫“蠍子叔”,他也就從小叫到大都是這麼叫。

張小奪的父親進來後沒有說話,先是上下打量著張小奪一番,然後伸手向他臉上的一塊淤血摸去,張小奪以爲父親要打自己,忙縮回了腦袋,眼睛嚇的連眨了好幾下。

“他倒沒事,把別人打的住院了,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校長從門外走了進來,沒好氣的說道。張小奪的父親忙抽出一根香菸遞了過去,道

“不好意思啊校長,這孩子不懂事,鬧鬧脾氣打打架很正常,只要都沒什麼事兒就好了。你看我跟這邊教委的幾個老教授關係都挺不錯,那邊醫藥費該怎麼賠怎麼賠就是了。”

那校長一看張小奪的父親帶的這幾個人自己也招惹不起,並且還跟教委有關係,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這邊,笑道

“嗨!我剛纔不還生氣來著麼,你說這些個小兔崽子因爲屁大點事兒就天天沒完沒了的打架,下手還不知道個輕重,萬一打出個好歹你說咋辦?幸好對方沒啥事,送到醫院包紮去了,不然可就麻煩了。哎坐啊,坐坐。”

張小奪的父親坐下了開始與那個校長聊了起來,蠍子挺著大膀子走了過來輕聲問

“小奪,我聽你爸爸說你在學校挺好的啊?學習也好,怎麼學人打架啊?這次可把你爸爸氣的不輕。”

張小奪擦乾淨了臉上的淚水,一抽一抽的說道

“蠍子叔,真的不怪我,我在學校總是捱打,我也沒招惹他們,三天兩頭的就打我,放學的時候他們二十多個人圍著我打,今天下午上課了又來打,我實在。。實在受不了了就拿起凳子砸了過去,我也沒有想到能那麼嚴重。。。”

蠍子嘆了口氣,道

“該揍!那孩兒該揍!誰讓他欺負咱來著,誰咱也不能饒了他。”

校長嘆了口氣,道

“其實我也不想把這事兒鬧大,學校出個這事兒也不光榮,傳出去成啥了?我也是想辦法能往下壓就往下壓,最好你們是私了了,賠點錢啥的就算了。要是警局的來了對孩子也不好。一會兒那孩兒的家長就過來了,你們看這事兒怎麼處理,我就我參合了。”

張小奪的父親把煙掐滅,吐了口煙道

“這次算是給你添麻煩了,改天叫上老教委的那幫人,咱們喝點兒。”

校長哈哈一笑,道

“好啊。”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吵雜的聲音,

“那人在哪呢?”

“你先別衝動啊,在校長室呢,那孩子家長也在,有什麼事兒好好說。”

隨著雜亂的聲音,門被推開了。

“就你打的我們家小凡?是你不?”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光頭漢子和一個年齡相仿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那漢子指著坐在凳子上的張小奪就走了過來,舉 手就要打人,張小奪嚇得趕緊抱住了頭,身旁的蠍子叔一把推開了那光頭男人,大罵

“罵了個逼的,你想幹啥?!”

張小奪的父親站起身來,喝道

“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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