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只持續了數秒,就被又一顆子彈以及又一個人頭所打破。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態和動作,卻能察覺到一股古怪的從容。
就好像,正在做的事并不是殺人,而是吃飯喝茶樣的稀松平常。
風陡然大了,更遮住了這些連綿的槍聲。
兩方只有不時槍口亮光閃爍。
張迅漸漸放松了些,他席地坐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黑夜中的一幕,輕輕地將手中的卷軸放下。
這個卷軸當然沒法用來阻擋子彈,或者說,來不及阻擋,之所以扣著卷軸只是圖個心安。
張迅畢竟不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歷史上很多帝王面對戰爭一樣膽小懦弱。
他覺得自己的表現已經很好了。
終于,就在對方死去第九個人的時候,那不知身份的隊伍終于崩潰了,就聽見一陣哭嚎,竟也不顧其他,只是發動汽車轟然掉頭逃竄。
張迅本以為趁著對方開車逃竄,這人會乘勝追擊,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從引擎聲響起,到這群人消失,自己前面的那人都再未發出一槍。
“死了?不會吧。”
張迅暗想。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那個黑影陡然動了。
不是很快的動作,只是平常地轉身,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樣子,卻竟看到了一雙微微閃著碧光的眸子。
其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張迅身上。
四目相對,小鎮重新陷入沉寂。
多虧了這陣大風,掩蓋住了很多聲音。
張迅這才啊的一下意識到,對方早就發現了自己。
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奇怪的是,張迅竟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緊張情緒,反而很平靜,只是心中的熟悉感越來越濃郁。
總覺得,這個人肯定是自己熟悉的。
終于,在對視了足足十多秒之后,對方緩慢地背起槍,空著手靜靜躍下,然后向張迅接近。
對方所在的小樓與張迅所在的之間有一片空地,此時,風吹動云,月光灑落,這一片便沒有了陰影,只是月光霜白。
王眠花輕輕從低矮樓上躍下,然后從陰影中走出來,邁入這片霜白的區域。
站定,抬起頭又看了張迅一眼。
從這個角度,他也終于可以看清張迅的臉了。
王眠花的眉角一揚,臉上露出一股耐人尋味的情緒來。
果然是你!
而張迅的反應則更夸張些,他怔了數秒,才徐徐吐出一口氣,道:“竟然是你啊。”
果然和竟然不是一個詞匯,代表了不同的含義。
對于王眠花而言自己這位處處透著古怪的老板出現在這里是他可以接受的事情,雖然他之前也沒法確定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個毫無隱藏形跡經驗的貨是張迅,但是他的感覺告訴他對方并無敵意,而且似乎是自己熟識的人。
就像阿布那天在火車上說的,他的確是個很相信自己感覺的人。
或者說,行走在槍林彈雨中,不相信感覺的人幾乎都死光了。
王眠花不喜歡將感覺玄學化,他更愿意將其定義為一個人通過復雜的人腦思維無法理解的計算而得出的一種模糊綜合統計結果。
聽起來就很科學是不是?
對于張迅而言,則對于眼前的一切真的有些震驚。
并不是天下所有的主角都是開了上帝視角的淡定哥,他照樣會震驚會驚訝會茫然不解,只不過……
相比于系統這種東西來說,發現身邊的小員工是個高手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啊。
還是那句話,見過外星人之后再看到外國人,真的沒啥可驚奇的了。
他又不是中國驚奇先生。
所以,張迅如今有的,只是意外。
……
王眠花爬上樓之后便坐在了張迅身邊,然后想了想,從口袋里又摸出根國產香煙來。
此處有隔檔,他不怕犯和坡上那個煙鬼一樣的錯誤。
遞了過來一支,張迅搖搖頭,說:“你知道我很少碰煙酒。”
王眠花并不意外地給自己點上,煙氣剛起,張迅就平靜地解釋道:“聽說抽煙喝酒多了影響性能力。”
“……”王眠花握著槍桿殺人的時候都從不動搖一絲的手猛地顫了顫。
猶豫半天,好歹是沒敢再多吸一口。
只是嘆了口氣,道:“老板,我記得你應該沒有毒舌這種惡習。”
張迅笑了笑,略有深意地說:“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你說對吧?”
王眠花沒說話,只是將煙頭用力按滅。
“說起來你知道鎮子外面那是些什么人么,就殺?就不怕殺錯了?”張迅想了半天,還是率先問出了這個自己心里現在最想問的問題。
王眠花撇撇嘴,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他們身上有殺氣。”
殺氣?
張迅眨眨眼,心想難道現實中真的有這種玩意?
這樣想,眼中就多了一絲懷疑。
王眠花聲音格外低沉地耐心解釋道:“殺氣這個說法是不是太玄學?那我也有科學的說法。從他們的槍聲中可以分辨出其槍械型號并不統一,而政府軍的槍是同樣型號的,他們開的車聲音也不對,整個隊伍完全是拼湊的野路子,白天的時候我和當地人了解過,最近周圍有土匪流竄,有些地方被劫掠過,基本可以判斷他們的身份,加上他們的殺氣,基本可以確定來意了。”
頓了頓,他忽然又道,“此外,就算是判斷錯了,來的是其他的武裝,那又有什么關系?政府軍也不過就是大一號的土匪而已,都一樣。”
張迅微笑道:“最后一句我很贊同。” ωwш? ttkan? ¢O
說完,就又沉默下來,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點別的什么。
但是能說什么呢?
“沒有啥要問的么?”王眠花終于忍不住說。
張迅想了想,點點頭說,“當然有,不過一時間有點不知道從何問起,你知道我現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嗎?”
“不知道。”
“我在想當初你應聘的時候的個人簡歷,不會是真的吧。”
王眠花嘿嘿笑了下,搖了搖頭,不做應答,只是說:“那我能問你個問題么?”
“你先說,我不保證回答。”
于是老王認真地看著國王陛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