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遇抬起袖子,仔細聞了聞身上,然后樂呵呵地說道:“本王怎么就沒有聞到酒味?偏生你的鼻子就是狗鼻子。紅杏,你說,本王身上有酒味嗎?”
紅杏剛要說話,魏汐月一個眼神瞥過去,馬上就低頭吃吃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你說,本王身上當(dāng)真是酒氣沖天?”
紅杏拉著黃桃要退出去,一面笑道:“是不是酒氣沖天,奴婢說了可不算,得看王妃殿下的意思呢。”
楚遇就解下腰間的一個玉墜,扔給了紅杏,笑罵道:“你到底是本王的奴婢,還是王妃的?才跟了她不幾日,竟什么都聽她的了!”
那紅杏也是有幾分功力在身上的,雖然不是很高明,但自保足夠可以了。伸手靈巧地接下了楚遇丟過來的玉墜,福了福身子,笑道:“奴婢謝王爺?shù)馁p賜。王爺將奴婢給了王妃殿下那一刻,奴婢就已經(jīng)是王妃殿下的人了。”說罷,拉著黃桃,兩個丫頭笑語吟吟地走遠了。
魏汐月捏著鼻子,嫌惡地將所有的窗戶都打開,走到楚遇身邊的時候,禁不住用腳踢了踢楚遇,恨恨地說道:“你可千萬不要醉到明天早晨起不來。你明天一大早要上朝,還要安排我和惠妃見面。你要是敢誤了我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遇當(dāng)真是喝醉了,竟然伸手想要拉住魏汐月,被魏汐月一個閃身給躲過去了。他雙手落了空,倒也不在意,自己伸手脫去外衣,仰面躺倒在美人榻上,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又笑道:“從前不知道你是這樣潑辣的人啊。怎么娶了你之后,你的脾氣越發(fā)地?zé)o法無天起來?”
魏汐月“蹬蹬蹬”地跑回床上躺好,窗戶都打開了之后,總算覺得那股子酒味散去了不少。她翻了個身,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蟬鳴陣陣,一點都不想搭理楚遇。對付一個酒鬼,還需要認真嗎?
可那酒鬼卻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月兒,你可能不知道,皇上雖然對本王器重甚過太子,可本王得端著身份,有些事情上對太子一忍再忍。今天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本王第一次覺得,娶了你,不僅僅是為了解毒療傷,還有別的用處。”
魏汐月心里“砰砰砰”直跳,就害怕楚遇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話。她既期待楚遇說出來,又不想楚遇說出來。事實上,魏汐月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楚遇說什么話。
美人榻那邊半晌沒有了動靜,楚遇似乎是睡著了。魏汐月咬了咬嘴唇,想要轉(zhuǎn)過身來瞧一瞧,剛一動身,聽到那邊又傳來一陣長長的嘆息,連忙躺好,明知道楚遇看不到,還是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月兒,你睡著了嗎?”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yīng),楚遇微微笑了笑,雙手枕到了腦后,透過打開的窗子往外看去。今晚的天空沒有月亮,就連星星也沒有,空氣里一陣燥熱,似乎馬上就要有一場大暴雨降臨。
“那天你為什么毫不猶豫地喝下御賜的酒?不是之前懷疑有毒嗎?”
床鋪上的人兒一動不動,依然不回答,仿佛睡得很深的樣子。可那明顯有些急促的喘息卻出賣了她。
“本王終究不是他藍家的人,即使在朝政上做的再好,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皇上一直都防備著本王,從本王少
年時起,這種防備就沒有停止過,無時不刻地在本王周邊圍繞。可外人看上去,還覺得皇上一直都寵著本王呢。要不是幼時有母妃,少年時有錦繡的父母照顧,皇上的那種不顧一切的寵愛,會把本王寵成一個無法無天的紈绔子弟。他對本王的心,還真是好呢。”
魏汐月微微動了動,楚遇一定是喝多了,今晚說的話怎么越聽越不對勁呢?
雖然這是在逍遙王府,楚遇的防衛(wèi)也做的十分嚴密,還有那個駝背時不時地溜達來溜達去。可還是難保沒有皇上甚至是太子的密探溜進來偷聽。
魏汐月也是這幾日才察覺到紅杏、黃桃等小丫頭個個都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內(nèi)功倒都沒有修煉,只是一些拳腳功夫,唯求自保。整個逍遙王府,恐怕不會武的也只有錦繡了。這些會武的奴仆們,難保將來不會生出異心。
楚遇今晚實在是太不謹慎了一些。他說的這些話,哪怕有一句讓別人泄露出去,都足以讓他這么多年精心偽裝的野心泄露無疑。
“皇上這樣時不時地就賞賜御酒和點心,外人看來自然是恩寵無限。可個中滋味只有本王自己才能夠體會到。每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面對那些點心和御酒,本王都在想,這里面是不是有毒,吃了會不會死?可本王不能有一點點的猶豫,那些傳旨的太監(jiān)都在眼前呢!本王只要稍微表現(xiàn)出一點的不滿,皇上早就容不下本王了!”
美人榻上的人又陷入了沉默,魏汐月卻差一點將銀牙給咬碎。她從來不知道,堂堂逍遙王爺?shù)娜兆泳谷贿^得這樣膽戰(zhàn)心驚!
這一切本來不與她有什么相干,可如同鬼使神差一般,魏汐月竟然生出一種想要站在楚遇身邊,與他一起面對這些艱難困阻。
念頭一起,就像一顆種子丟進了適宜的土壤中,迅速地生根、發(fā)芽,根系在魏汐月的心中越來越堅固,越來越強大,以至于到了后來魏汐月自己發(fā)覺的時候,那昔日的種子已經(jīng)長成了參天大樹。
美人榻上的楚遇漸漸地沒了聲音,在低聲說了幾句聽不清楚的話之后,便翻了個身,悄然睡去,微醺的低鼾聲有次序地響了起來。就像兒時的安眠曲,催得魏汐月的上下眼皮也開始打起架來。
窗外惱人的蟬鳴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了,風(fēng)也停下了腳步,空氣里流動著的全是燥熱。這樣悶熱的天氣里,總讓人的胸口也跟著悶熱煩躁起來。
一道刺眼的亮光猛然劃破天際,緊接著,“轟”的一聲,平地里一個悶雷炸響!魏汐月一下子清醒過來,翻身而起,怔怔地看著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刺破黑夜,在這驟然亮起的瞬間,有個駝背的人似乎從那煉丹房中閃過。
魏汐月心念一動,剛要追出去,一個悶雷又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
那個駝背的人,大概就是楚遇口中的天鬼先生吧?也怪她這些日子忙著魏清淺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功夫拿出新月令,調(diào)遣新月樓的人好好查一下這天鬼先生的來歷。魏汐月總覺得這天鬼先生的名號,她好像在哪里聽說過,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雷聲悶悶地在窗外響起,緊跟著這緩慢的雷聲,像是老天爺拿著水桶在往外潑水一樣,云汐國夏日以來的第一場豪雨就這么猝不及防地來臨
了,總算是解了連日以來的干旱。
暴雨驟然而至,熄滅了些時候的狂風(fēng)也跟著躁動起來,將臥房里的窗戶拍打得“啪啪”直響。豆大的雨點被狂風(fēng)呼嘯著送進了月汐園正房里的臥室內(nèi)。
魏汐月連忙跳下床,都來不及穿鞋子,就開始忙忙活活地關(guān)窗子。
聽到動靜的紅杏和黃桃等人也過來幫忙。魏汐月一眼看到睡在窗下美人榻上的楚遇,身上已然已經(jīng)落了好多雨點,便將其他窗戶都交給了紅杏和黃桃,自己過來扯動楚遇。
下死手狠狠地將楚遇的胳膊擰了幾下,可楚遇卻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魏汐月氣得干脆就雙手變?nèi)伊藥紫鲁觯懦鰵猓诶镞€低低地咒罵道:“真是一個臭酒鬼!”
美人榻的位置正好在窗戶下面,楚遇這會兒睡得死死的,憑魏汐月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就挪動不了半分。要想關(guān)上窗戶,就只能跨過楚遇,跪到美人榻上去關(guān),不然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楚遇淋雨。
魏汐月咬了咬牙,羞紅了臉,一抬腳就跨上美人榻,猶豫半天,還是跨過了楚遇的腰,努力伸手去關(guān)那被風(fēng)吹打得左右搖晃的窗戶。誰知道腳下沒站穩(wěn),魏汐月一個搖晃就要往旁邊摔去。危急關(guān)頭,一雙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魏汐月的腰,使魏汐月正好就坐在了楚遇的腰間,一低頭,就對上了楚遇滿是笑意的雙眸。
紅杏和黃桃一看這架勢,哪里還敢在房間里待,趕緊關(guān)上剩下的窗戶,羞紅著臉退了出去。
“你、你沒醉?”
楚遇長嘆一口氣,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好讓自己——更重要的是魏汐月坐得舒服一些:“剛剛是醉了,現(xiàn)在又被雨給淋醒了。啊,正好聽到某人罵本王是‘臭酒鬼’呢。”
魏汐月的臉更加紅了,尤其是在這么曖昧的姿勢下,那種殷紅,一直染到了脖子根兒,順著微微敞開的褻衣,一路蜿蜒下去。外頭分明已經(jīng)雨打風(fēng)吹,可魏汐月卻全身燥熱。
“既然沒有睡死,剛才推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醒?早知道就不給你關(guān)窗戶了,讓你被雨淋死好了!”魏汐月沒好氣地地瞪了一眼楚遇,殊不知那婉轉(zhuǎn)之間的風(fēng)流已經(jīng)讓美人榻上的某個人真的醉了。
“本王是在想,不知道本王危難的時候,本王的愛妃到底會怎么做。現(xiàn)在看來,本王沒有看錯人啊。”
一陣風(fēng)吹過來,美人榻旁邊沒有關(guān)上的窗戶里飄來幾絲雨點,冰涼的氣息讓魏汐月一個激靈,連忙起身要去關(guān)窗戶,低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以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姿勢坐在人家的腰間,頓時便惱羞成怒。一掌就往楚遇的胸口劈去!
楚遇倒也算是機靈,喝多了的人身手還這么敏捷,往旁邊一躲,不僅使魏汐月的那一掌落空,反而還翻身將魏汐月壓在身下。
魏汐月整個人都愣住了,劈出去的手掌還僵持在半空中,只顧著愣愣地盯著楚遇,甚至都忘記了去關(guān)那窗戶。
還是楚遇嬉笑著放開了魏汐月,起身將窗戶關(guān)好。
他不是不心動,只是,他不確定魏汐月的心里有沒有他。從見到魏汐月的那一刻起,楚遇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今生絕對不勉強魏汐月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