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宮女們聽後俱是一愣,哪個願意挨這無妄之災,可玉貴妃淫威已久,又有哪個敢不從呢?當下就有手快的丫頭噼裡啪啦地打了起來,見有人帶頭,那些丫頭也都行動了起來,玉貴妃空曠的寢宮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把掌聲, 玉貴妃看著這一切,滿意地朝桂嬤嬤點點頭,桂嬤嬤忙低下頭,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半響,玉貴妃才伸出塗滿豆蔻的指甲,指著在底下掌嘴的衆人道:“都停下吧。”
臺下的人唯唯諾諾地站直身體,玉貴妃的目光冷冷地在地下的人羣中掃了幾圈,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於是清了清喉嚨,道:“近日有賤人不知用了什麼鬼方法,使本宮的臉上起滿了紅疹,本宮沒有查出此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識相的自己站出來,也免得無辜的人跟你受了連累。”
玉貴妃說完後,桂嬤嬤跟著重複了一遍,卻還是沒有人站出來,玉貴妃看著低著頭的衆人,不由得怒火中燒,叫道:“桂嬤嬤。”
“老奴在。”
“讓她們一個一個列出心中的可疑之人,凡是列的少了的,單獨提出來審問,凡是被多人檢舉的,也都一一跳出來給本宮過目。”
“老奴遵旨。”桂嬤嬤彎下身子向玉貴妃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時,臉上又換爲了一張兇神惡煞的面孔。“娘娘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知情不報的,死路一條。”桂嬤嬤尖著喉嚨,趾高氣昂。
地上的小丫頭們道了聲是,然後就開始互相指責,揭露,偌大個寢宮,瞬時變成了菜市場,有些宮女們一語說的不對付,便動起了手,抓頭髮,咬胳膊,玉貴妃斜靠在躺椅上,身邊有貼身的侍女爲她扇扇子,捏肩捶背,玉貴妃滿意地看著下面的一切,敢和她作對的人,決沒有好下場。
玉貴妃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遙想當年,皇上就是因爲喜歡她的這張臉,才整天來她身邊,因此玉貴妃有了更多的機會和皇上親近,一路高升,做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上, 自己的地位好不容易纔穩定下來,得到鞏固,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玉貴妃真是恨得牙根癢癢,要是抓到這個陷害自己的人,一定要將她碎屍萬段。玉貴妃的心裡想著,臉上不由得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嚇了身邊的丫鬟一跳,卻是誰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裝作看不見,繼續做自己份內的事。
玉貴妃正做著抓到內鬼,將那該死的人踩在腳下的美夢,卻不曾預料到,半響之後,擡頭對上桂嬤嬤那張略帶惶恐卻是慎重搖頭的臉,不由心裡一涼。
沒抓到?這怎麼可能?按道理說自己這麼大張旗鼓的抓人,若是這人藏在其中,一定會有身邊的人留意到,然後爲了自保將她揪出,桂嬤嬤有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即使是隻有些蛛絲馬跡,也能順藤摸瓜,將其揪出,又怎麼可能沒有抓到呢?聯想到此前丫鬟們的種種表現,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海中形成,這個給自己下藥的人根本就不再這羣丫鬟裡,若是不是她們,那又能會是誰呢?玉貴妃狐疑地打量著底下披頭散髮的衆人,終是煩躁地揮揮手:“都下去吧。”桂嬤嬤配合著玉貴妃,將這鼻青臉腫的丫鬟們轟出屋去,然後站在了玉貴妃面前。
玉貴妃瞟了桂嬤嬤一眼,有氣無力道:“你也下去吧。”
桂嬤嬤蹲在玉貴妃面前,獻寶似的說道:“奴才有一秘方,可治您臉上的紅疹子。”
玉貴妃一聽,立馬來了興致:“是什麼,你快說說。”
桂嬤嬤剛想說話,門外的太監尖銳的一嗓子打斷了桂嬤嬤要出嘴的話:“皇上駕到。”
玉貴妃一聽這話,立馬慌了神,尖叫著道:“我現在不能見皇上,不能見他,你快想個辦法啊。”桂嬤嬤見玉貴妃慌了神,連忙出聲安慰,囑咐自家娘娘要鎮定,玉貴妃平日裡就很有主意,此時卻是慌了神,急不擇言的問一個奴才,我能有什麼辦法啊?桂嬤嬤心道。嘴上卻說出的是另一番話:“不然娘娘就不要去見皇上了。”
“不見?那怎麼行?”玉貴人出聲埋怨,心裡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皇上說話間就要進來了,娘娘早做決定啊。”桂嬤嬤擔憂道。
玉貴妃左右權衡,心下一沉,就將內室的門緊緊關上,皇上來時,正看到紅色的木門關上的場景,隨身跟著皇上的小太監已是嚇得半死,這玉貴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跟著皇上這麼多年,幾時聽到過妃子將皇上關在外面的事,這要是傳出去,皇上還有什麼面子,自己更是幾顆腦袋都不夠砍。想到這裡,不由得緊緊閉上了嘴巴,頭則深深地埋進帽子裡。
皇上上前敲門:“玉兒,你這又是鬧得哪般?是朕啊,快給朕開門。”皇上上前,啪啪地瞧著門板。
玉貴妃和桂嬤嬤的身體確是緊緊頂著門板,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玉貴妃忐忑道:“皇、皇上。”
“臣妾近日偶感風寒,不能伺候皇上了,臣妾怕傳染給皇上,所以……皇上還是請回吧。”身旁的桂嬤嬤朝玉貴妃豎起了大拇指,玉貴妃忐忑的心纔算是放下一點點。
皇上卻是將門敲得更響了,咚咚咚,一下下,正敲在玉貴妃的心上, “愛妃生病了,那朕更要進去看看了,愛妃快給朕開門。”
玉貴妃心急如焚地看著桂嬤嬤,眼下的情景該怎麼辦啊,桂嬤嬤用手指著門外,示意玉貴妃再繼續勸皇上。
玉貴妃心道,眼下自己這般模樣,是如論如何也不能讓皇上見到的,不然自己今後還有何臉面在皇上面前待下去,只怕隔著一道門之外的男人在今後一見到她,就會想起今日滿臉的紅疹子吧,若是那樣,還不如讓自己死了算了,因此橫下了心道:“臣妾此刻不宜面聖,皇上還是請回吧。”
皇上聽到這話,不由得心裡一驚,自古帝王家,最是猜忌,哪怕是跟自己相伴多年的玉貴妃,也不由在心裡百轉千回想了個遍,她執意不肯開門見自己,說出來的話八分是藉口,莫非……
越往下想,皇上的心頭越是沒底,聲音也不由自主嚴厲了起來:“快點開門,讓朕進去看看。”
玉貴妃平日在皇上身邊,最是八面玲瓏,此時一門之隔,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僅僅憑藉著一句話中的幾個字也猜測得到皇上此刻的臉一定很不好看。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說出來的話語已帶了顫音:“皇上……”
桂嬤嬤眼見著事態不好,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主奴尊卑,伸手照著玉貴妃的胳膊狠掐下去,玉貴妃疼得啊的一聲,當下淚水便溢出了眼眶。
皇上隔著門,聽到玉貴妃的叫聲不由心中一驚,忙問裡面出了什麼事?
桂嬤嬤這一下掐的雖重,卻也讓玉貴妃徹底清醒,胳膊上敏銳的疼痛感讓她清醒了過來,眼珠一轉,立刻換上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說話時的聲音都發著顫:“皇上,實話和你說了吧,臣妾昨日做夢,夢到了早逝的孃親,不由悲從心來,早上醒來時,淚水溼了半面枕頭,因此臣妾私下決定今日閉關齋戒,哪知道卻誤衝撞了皇上,臣妾實在罪該萬死,玉貴妃說著,身體離開門板,筆直地跪在地上:“皇上想進便進來吧。”
聽到玉貴妃一說,皇上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自幼生長在帝王家,到處不是勾心鬥角,哪裡有什麼真情存在,若說是可以信任的人,永遠不變的還當屬自己的孃親,且皇帝的老師就最重孝道,十歲以前,耳提面命的一本書莫過於孝經,皇帝想到自己的孃親,也是站在外面,不再言語。
玉貴妃聽著外面沒在有什麼動靜,就知道自己這一步棋走對了,趁熱打鐵道:“臣妾準備這些天都在宮中爲孃親祈福,望皇上能夠恩準。”
皇上聽著玉貴妃哀切的聲音,只覺得悲從心來,立刻道:“愛妃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身邊的宮女太監去辦。”
“如此甚好。”玉貴妃在門內點點頭,擡手擦掉臉上的淚痕:“玉兒拒不侍駕,惹怒皇上,罪該萬死,等玉兒爲孃親祈福期滿,甘心受皇上處置。”
皇上的聲音溫柔了下來,隔著門縫看著玉貴妃端正的跪在地上,心頭的一絲柔軟劃過,不由得心疼起裡面的這個女子:“說什麼傻話呢,子女爲孃親祈福,本就是天經地義,朕怎麼又會怪罪於你呢?你好好呆著,朕改日再來看你。”
聽到皇上終於鬆口,玉貴妃不由得在心裡鬆下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繃得緊緊的:“臣妾謝陛下恩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子裡主僕兩人一跪一站,誰也不敢亂動,半響外面都沒有聲音,玉貴妃纔敢小聲吩咐桂嬤嬤:“你出去看看,走了沒有?”
桂嬤嬤早已被嚇得呆傻,聽到玉貴妃的召喚,才緩過神來,伸手打開門,拉開一個小縫,然後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朝著四面望去,外面靜悄悄的,連一陣風都沒有,桂嬤嬤擡腳,謹慎地從門口走出去,過了片刻,纔回來稟告:“娘娘沒事了,皇上已經走遠了。”
玉貴妃懸著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身體一軟,跌坐在地上。桂嬤嬤趕緊走上前,將玉貴妃扶到椅子上:“娘娘,你可別嚇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