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詢問（5K+）

都擺出這腰牌來了，還問他可不可以作甚？掌柜苦著臉，干笑著：“也不知您想聊什么？我知曉的也不多！”

“就聊聊先前我們問的，這好端端的藥材鋪子為何要改成成衣鋪子？”季崇言說著，指了指面前空的空凳子，道，“坐下說罷！”

如此反客為主的招待他這個掌柜……掌柜腹誹了幾句，干笑著坐了下來，開口道：“我本不是成衣鋪子的掌柜……”

“我知道。”那個吃完蓮子糕又挑了塊桃花糕的女子開口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他一眼，道，“你這成衣鋪子掛起來的成衣十件里頭有七件是女子的衣裳，似你們這般女子衣袍賣的更多些的成衣鋪子的掌柜多半是個女子，而你卻是男子。”

季崇言的目光落到正下筆開始畫畫像的女孩子臉上：他從來不覺得面對這樣多疑的敵人，一味的躲避和順從會有什么用處。哪怕此時他們并沒有找到王家之人，可對那些人而言，指不定王家在說話時多打一個噴嚏，都會被認(rèn)作是“泄密”的信號。

女孩子說罷，也不等掌柜出聲答話，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水點(diǎn)心道：“掌柜好客熱情，很會做生意，連備好的干果點(diǎn)心盤里都放置了生姜紅糖配以藥草做的糖餅，有些女子每逢月信會腹痛，便多食這這些東西，掌柜果真體貼的很，尋常男子懂這些的不多。”

當(dāng)然，這鋪子里也是有女子打下手的，可對于要在店里換裳的女子而言，自是更信任女子的，所以，不少成衣鋪子的掌柜多半是女子，男子并不多見。

掌柜干笑：“小姐畫技高超，實在太像了！”

“你們東家王老太爺、王老夫人同王大老爺、王大夫人他們昨晚連夜出城了，”季崇言聞言卻淡淡的向他看來，“所以，我們還有一事想問。”

“有。”女孩子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指向他抬起的手，道，“掌柜的手雖不算好看，卻也十分干凈，可你右手食指偏向拇指的指腹卻有些發(fā)黃，那一塊成繭凝結(jié)成了死皮，一看便是長久摩擦所致。”女孩子說到這里，做了個拇指手指輕輕梳理的動作，而后道，“很似是長久幫著分揀長株曬干的藥草時留下的摩擦繭……”

這兩位從頭至尾就沒問過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不明所以的掌柜“哦”了一聲，起身去柜后將文房四寶拿了過來，將干果點(diǎn)心往一旁推了推，放在了女孩子的面前。

這話一出，正抱怨苦笑的掌柜臉色驀地一僵，面上閃過一絲遲疑之色。

話說到這里，對上面前那兩張神情如出一轍的臉，掌柜連忙干笑著擺手：“哪……哪有……”

一席話說的掌柜忍不住再次瑟縮了一下，可不等他有所反應(yīng)，女孩子的聲音也跟著緊隨其后的響了起來：“能叫一個掌柜親自挑揀的長株藥草必然不是普通藥草，掌柜慢慢想，不要想錯了！”

這話聽的季崇言不由蹙了蹙眉，眼見他蹙眉，擅察言觀色的掌柜自然不會不知曉他這是不滿了，連忙苦笑著解釋了起來：“東家莫名其妙的舍了好端端的藥材生意我也不解，畢竟我原先那藥材生意都做慣了，要知道，我當(dāng)藥材鋪子的掌柜可遠(yuǎn)比當(dāng)成衣鋪子的掌柜厲害的多，可這里頭的理由掌柜又沒得毛病還特意來告訴我的……”

啊？那是什么事？掌柜張大嘴巴，有些不解。

對這種人而言，一味的躲避并沒有什么用。

倒不是這位小姐畫的有多好，而是紙上這兩張臉只是光憑他敘述，連一筆都未修改便將人畫了出來，細(xì)細(xì)算來，從他開始復(fù)述到畫完這兩幅畫也不過兩盞茶的時間，真真又快又像！掌柜暗忖：給衙門畫通緝嫌犯的人要是有面前這位的本事，定是不會鬧出抓錯和認(rèn)不出來的情況了。

話未說完，卻聽女孩子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挑揀的長株藥草是什么藥草？”

有人買成衣或許看上了直接便挑走了，可更多的怕還是想試一試的。一個女子來買成衣，且還是需要試裳的成衣，定是更喜歡這店里的掌柜是個女子，而不是男子。

“這我怎會知曉？”掌柜無奈道，“我便是個替東家打工的掌柜，東家一聲令下，我還能反抗不成？又不是不想干了！”

看著眼前干笑的掌柜，姜韶顏咬了一口甜軟的桃花糕，打量了他片刻之后，又轉(zhuǎn)頭看向周圍。

一句“慢慢想，不要想錯了”聽的掌柜瑟縮的更厲害了。

可看這成衣鋪子背靠王家也并不算熱鬧的生意，想來多半是后者。再加上這成衣鋪子是藥材鋪子改的，這掌柜多半在王家呆了許久，深受王家信任了。

“小聲點(diǎn)！”姜韶顏“嗯”了一聲，將畫像交給季崇言，看了他一眼，“你激動什么？”

以王家的財力，若是想找個女掌柜輕而易舉，可卻用了眼前這個掌柜想來自是有原因的。不是這個掌柜賣成衣的手段尤為出眾，便是這個掌柜是家里信任得用的老人了。

看樣子，這兩人不止一唱一和配合的默契，就連做事也是。掌柜有些詫異的看著面前這兩人，突然有些好奇這二位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了，若只是尋常的合作，有這般默契的么？

那廂一個提筆，一個磨墨的也沒給他發(fā)呆的機(jī)會，提筆的那個在下筆前開始問他：“聽聞你東家大老爺家里如今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這姐弟兩個一個八歲，一個六歲。掌柜這般八面玲瓏之人，素日里照顧這姐弟的人你當(dāng)見過吧！”

只是招歸招，心里頭到底還是向著老東家的。是以掌柜說罷忍不住又解釋了起來：“不過藥鋪里的麻蒙草也不算多，都是我一個人處理的。您二位看看我這樣子也知曉我嘴皮子厲害，手頭工夫卻不算利索，都是我一人處理，尋常也處理不了多少的……”

這件事，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可這兩位這般一問，再加上東家連夜出城卻不帶走素日里最疼愛的小少爺和小小姐之事，他已隱隱明白過來這兩個會功夫的小廝和侍婢是不是保護(hù)兩位小小東家還真說不好，指不定是威脅呢！

女孩子“嗯”了一聲，抬頭看向他，道：“那你說說壽春同靈生的樣子吧！”

“會的東西、學(xué)過的東西是融入骨子里的，眼睛一眼瞧不見，卻能深切體會到。”女孩子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笑了，“掌柜似乎對醫(yī)理藥草相關(guān)的東西有些格外青睞。”

掌柜面上的干笑依舊沒停，這是出自本能向眾人展示的“熱情好客”，只是眼下這表情委實是口不應(yīng)心，看起來僵硬的厲害。

這般的話……

那廂看完兩人畫像的季崇言已然起身了，他對掌柜道：“掌柜，我要出恭，茅房在哪里？”

掌柜看的怔了一怔，旋即驚喜道：“對！對！就是這兩個！”

而后便見女孩子提起了筆，一旁的“天青布”很是自然的在一旁磨起墨來，瞧著頗有幾分藍(lán)袖添香的味道在里頭。

“掌柜那時幫著分揀的是什么長株的藥草？”女孩子冷不防開口。

到底也是個人精，都這樣了，與其瞞著惹怒了面前這兩人把自己賠進(jìn)去，還不如爽快的招了，是以遲疑了一刻之后的掌柜爽快的開口道：“這位小姐說的不錯，就是麻蒙草！”

心中煎熬一片，在出賣不出賣老東家這件事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掌柜才吞了口唾沫，口齒不復(fù)先時的機(jī)靈，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藥草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治療外傷……”

掌柜抽搐了一下嘴角，聽季崇言道“東家出門”了，忍不住扶額：東家定是當(dāng)年做了什么事，惹來了麻煩，這才如此避之不及。

“只是，你這配的香囊卻不是外頭香料鋪子里的香囊，我聞了聞，除卻常用的幾種香料之外還添了幾味有凝神舒緩功效的藥草。這配制的味道雖然還算可以，可若是香料鋪子出手，藥草與香料之間的味道銜接不會這般生硬，當(dāng)有所過度，你這個卻不是，所以，當(dāng)不是配香師傅所制，是你自己做的？”

“不必如此。”季崇言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看向掌柜，道，“我們不是要問什么只有管事才知曉的事，而是你這等鋪子掌柜也知曉的事。”

一句話聽的掌柜松了口氣，在開口前卻不忘辯解道：“我只是同你們說了壽春和靈生兩人的長相，沒有說出小小東家的長相，可不算出賣我們東家啊！”

什么都瞞不過面前這兩人……因著費(fèi)心討好東家，所以兩位小小東家身邊的人他自是注意的。

掌柜心中暗道了一聲“果然”，不等他說完，就報出了藥草的名字，果然是心里頭有所眉目的，畢竟這世上長株藥草多的是，哪個能立時猜到是麻蒙草的？

既然如此，那老東家也別怪他了，再說藥材鋪賣麻蒙草又不觸犯律法。

聽著掌柜的描述，壽春和靈生的模樣已躍然于紙上，最后一筆落下，女孩子放下筆，將壽春和靈生的畫像拿起來讓掌柜看：“是不是這兩人？”

在掌柜微變的臉色中，女孩子笑了笑，目光落到了他的腰間：“你是成衣鋪子掌柜，日常接觸來買成衣的客人，這些客人多數(shù)講究，所以你為自己了配香囊，如此將自己捯飭的講究一些于日常買賣成衣生意上確實有所益處。”

對著對方那無所遁形的目光，掌柜眼皮跳了跳，只得硬著頭皮道了聲“是”，而后繼續(xù)說道：“我當(dāng)上掌柜不久之后，東家就叫我來做這些事了，前頭有沒有讓旁人來處理麻蒙草，我不知道。” 雖然不知曉內(nèi)情，可掌柜這樣掌管藥材鋪子的人精自是能隱隱察覺出些不對勁的：譬如處理麻蒙草東家不讓旁人知曉，那些處理的麻蒙草從未入賬，也不知曉去了哪里這些古怪等等，可東家不說，他自也當(dāng)不知道。

季崇言偏頭看了眼一臉若有所思的女孩子，將拍在桌上的腰牌往前推了推，對被嚇的猛地一跳的掌柜道：“掌柜認(rèn)真想，我等不急！”

這話再次讓掌柜暗嘆了一句“果然”，只是開口之前卻忍不住問女孩子：“您瞧著一臉和善的模樣，應(yīng)當(dāng)不會對我們小小東家下手吧！”

“您二位難道是要問我東家去了哪里？”掌柜嚇的連連擺手，毫不猶豫的將素日里也算有所交情的王家管事賣了出來，“我管的是這個鋪子，吃住都在自家鋪子里，真要問東家的行蹤，還不如去東家家里問管事！”

“因著原先經(jīng)營藥鋪做的不錯，是以，待到掌柜把藥鋪改成成衣鋪了，便直接讓我頂上試了試，后來因著做的不錯，便一家一家的開了下去。”掌柜說著看向面前兩人，苦笑道，“您二位這樣的貴人找我問的這些事，洛陽城里隨便尋個老人都知曉，又何必特意跑到鋪子里來問我呢？”

他同姜四小姐已在這鋪子里呆了快一個時辰了，以對方“謹(jǐn)慎”到“多疑”的性子極有可能先行將那兩個孩子帶出去，好隨時拿捏王家之人。

一個“是”字才出口，便猛地反應(yīng)過來，對上面前兩張似笑非笑的臉，掌柜張了張嘴，原本還想遮掩的心思徹底打消了，只得無奈道：“這位小姐說的是，我原先確實是這藥鋪的掌柜。”

造假高手，仿畫描摹的水平自是不能低。

“麻蒙草？”女孩子看著他，挑眉。

季崇言眼皮掀了掀，看向他道：“問你自然是想問些旁人不知道的事，譬如好端端的藥材生意為什么不做了。”

掌柜嘆了口氣，也明白了女孩子的意思，無奈道：“您二位想來想問的當(dāng)不是自幼照顧小少爺和小小姐的那些老仆了。若是生面孔的話，年關(guān)的時候，東家家里添了幾個新仆，小少爺身邊多了個叫壽春的小廝，小小姐身邊則多了一個叫靈生的侍婢，這兩人聽說有些功夫，”說到這里，掌柜再次嘆了口氣，道，“您二位也知曉我們家小姐出事的事，所以東家給家里的小少爺和小小姐身邊添兩個會功夫的小廝、侍婢也挑不出什么錯來。”

這舉動看的干笑的掌柜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有些不安，正想說什么之時，卻見女孩子突然吸了吸鼻子，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再次睜眼，那雙原先看起來帶著幾分笑意的眸子此時卻定定的朝他望來。

即便是坐在凳子上，可掌柜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腿腳有些發(fā)軟，深吸了一口氣，正想開口，女孩子卻突然出聲道：“你原先就是這藥鋪的掌柜吧！”

這話聽的掌柜一怔，正想說什么，那女孩子便朝掛在他柜后的男童女童成衣努了努嘴，道：“上好的水洗綢，你這成衣鋪子里找不到除這兩件之外的水洗綢料子的成衣了。最好用料的成衣按理來說當(dāng)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讓客人看到，畢竟這可是鋪子的臉面！可你卻放在了你柜后偏下的角落里，方便你隨時拿取，所以我猜這兩件成衣掌柜定然另有安排。再聯(lián)想到你東家家里的小少爺和小小姐，這年歲的身量與這樣的成衣正合適，看來多半就是給你東家家里的小少爺和小小姐準(zhǔn)備的了。”

圣人有云，知道的太多，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再加上之前東家莫名其妙的不做藥材生意了，他也能隱隱猜到東家估摸著做了些什么事，只是具體做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有些通緝嫌犯的畫像畫的真是滿大街都像“嫌犯”。

此時心境與表情已然割裂開來的掌柜反應(yīng)不復(fù)先時的迅速，本能道：“是……”

“你速度不快，每一日處理的也不多，可手指上卻已生繭。”女孩子卻在此時再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在他生繭的指腹上頓了頓，才道，“想是處理了好些年了吧！”

一旁磨墨的季崇言淡淡的“嗯”了一聲，催促他：“你快些！再晚些你們小小東家會不會被人帶走可不好說了。”

掌柜將自己知曉的招了個干干凈凈，而后便巴巴的看向面前兩人，拭了拭額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析出的汗珠，道：“兩位，這……我知曉的也就這么多了，您二位還要知曉什么不如直接去找我們東家……”

女孩子道：“勞煩掌柜拿文房四寶來。”

果真是無所遁形……掌柜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干笑道：“雖然我靠本事吃飯，可哄東家開心，同東家打好交道這種事自也要做的。”

面前這兩個表情如出一轍的男女如此一唱一和的，若說這兩人對他挑揀的藥草沒有一點(diǎn)眉目，又怎會這么說來？

“一臉和善”模樣的姜韶顏聞言笑了笑，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掌柜這般聰明的人豈會猜不到？會對你們小小東家下手的可不是我們，你該擔(dān)心的是我畫出來的這兩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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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么好端端說著話，要出恭呢？是水喝多了嗎？掌柜下意識的看了眼桌上的茶盞，就這位“天青布”喝的最少，還沒有他喝得多呢！

正愣神間，腳下被人踢了一腳，眼見畫畫的女孩子掃了眼外頭人來人往的大街，回過神來的掌柜這才恍然，下意識的想要看向外頭，對面的女孩子卻似是一早便猜到他這反應(yīng)一般又是一腳，痛的齜牙咧嘴的掌柜這才明白過來，壓低聲音，對季崇言道：“后頭將男女茅房分開的正中是間雜物房，雜物房里有個小門可以通向外頭的小巷，那小巷是個死角，出去也沒什么人看的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