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西,饑民也就越多。反倒是到了棧州地界之時,饑民反而少了起來。
一路上行來,只見道觀無一不是香火鼎盛,肚滿腸肥的道士和衣衫襤褸的鄉(xiāng)民形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
華嫵先前還有不忍,但看到后來也就逐漸麻木了。反倒是龍軒之前還不聞不問,到了后來反而越發(fā)神思不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棧州。
還沒進棧州城門,青皮馬車就被攔了下來。
守門的兵卒上前攔住馬車,華嫵本以為又是像過其他城門一般打發(fā)點銀錢就能過關(guān),不想車夫剛把錢點頭哈腰送上就被兵卒毫不留情地攔了回來。
“車內(nèi)何人?”
華嫵不免有些納罕,這年頭正是太平,守城門可是個好差事,一年到頭光這些油水都能撈到不少,靠著銀錢開路,他們一路過來還真沒見過不吃腥的貓。
難不成這棧州被馬鈞真能管得這么水潑不進?
“這位軍爺行個方便,”車夫點頭哈腰地再多塞了塊碎銀子,小聲道,“里面是我家小……少爺,不方便見人。”
“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那兵卒冷冷道,“把簾子掀開!”
車夫剛想再說話,只聽得一聲刀劍出鞘的輕響,頓時傻了眼,“這……”
“拉開簾子。”薛逸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爺又不是見不得人。”
華嫵和薛逸交換一個眼神,龍小軒原本還在一旁愣愣走神,兼之此人不會武功,壓根就是根壓車的廢柴還嫌重。
華嫵眼疾手快端起一旁的茶壺,薛大手一動,龍小軒頓時被拎著后頸皮茫然地揪了過來,剛才回過神頓時見到薛大一張放大的俊臉壓下來,頓時變色慘叫,“嗷嗷……”
他還沒來得及嗷第三聲,車簾被拉開,薛逸欺身壓在了龍軒身上,手指迅速拂過他的啞穴,另一只手探進了龍軒衣領(lǐng)……
在那掀開車簾的兵卒眼中,這分明是個喜好龍陽的浪蕩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車里就不知廉恥地行那茍且之事!
看那半露出的雪白肩頭和隱隱的喘息,□竟然遠超他生平所見!
輪到玩弄風(fēng)情,誰能比得過薛逸?
兵卒目瞪口呆之下轉(zhuǎn)眼看見在一旁低眉順目端茶倒水的華嫵也來不及多想,眼前的視覺沖擊太大,他只覺得鼻頭一熱,兩道鼻血頓時噴泉般涌了出來。
薛逸慢條斯理從龍軒的頸窩里抬起頭來,兵卒只看見他側(cè)過來的半張臉,頓時如遭雷擊,連眼睛都忘了眨。
“看夠了?”
兵卒忙不迭捂著鼻子放下簾子,心中暗罵誰家的小少爺不知廉恥之余心中不知為何也涌上了一絲微妙的情緒。
若是這么美貌的男人……似乎兩個男人間也并不是那么惡心。
他沒再多問,揮了揮手讓青皮馬車通過。
旁邊的同僚看見他滿面通紅的模樣不免紛紛過來打趣,“看到什么火爆的了?果然年輕人火力旺……”
“閉嘴!”那守門兵卒臉紅氣短怒道。
一群人哈哈打趣了幾句也就沒再較真下去,這看城門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只當(dāng)做是年輕人眼皮子淺罷了。
棧州是馬鈞馬將軍的地界,哪里會有不長眼的宵小敢來一試聲威?
馬車剛一駛過城門,薛逸頓時松了手,龍軒連滾帶爬地從薛逸身下爬出來,抓住衣領(lǐng)滿臉驚慌之色,“你你你你你……”
他受驚過度,你了半天都沒你出個所以然,反倒是薛逸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沖華嫵張開了手,“小阿嫵,過來讓我抱抱。”
龍軒瞪大了眼,“你怎么可以這樣!”
薛逸瞥了他一眼,“小阿嫵的便宜怎么能那么被外人占?”
龍軒簡直是出離悲憤了,“那怎么可以是我在下面!”
“你不在下面在哪?”薛逸仿佛聽見了什么稀奇事,笑瞇瞇反問。
龍軒鼓著包子臉默默去一旁蹲著畫圈了。
……難道他還能跟公子爺告狀薛扒他的衣服不扒華嫵的不成?華庭一定會果斷把他扒光的謝謝!
三人到了棧州之后并不急于去找馬鈞,薛逸先是帶著兩人去了西廠在棧州的聯(lián)絡(luò)點。
龍軒自然是受寵若驚,但是落在華嫵眼中卻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打算。薛逸這分明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的誠意。
各地的聯(lián)絡(luò)點都是西廠的秘密,薛逸現(xiàn)在既然肯拿出來給華庭的死忠龍軒看,那么至少證明了兩點。
第一,他絕無擅權(quán)之心;第二,他是真打算放棄這個位置。
棧州的獒犬久未見到主子,其熱情程度簡直令人發(fā)指。
薛逸一個眼色之下,武力廢柴的龍小軒就被一群獒犬們架走了,其間種種血淚掙扎無數(shù)……可惜最后都逃脫不過被強制鎮(zhèn)壓的結(jié)局。
棧州的西廠聯(lián)絡(luò)點看起來相當(dāng)大氣,這一點倒是在華嫵意料之內(nèi)。
這里自古以來都數(shù)兵家必爭之地,但奈何氣候著實惡劣,民風(fēng)又彪悍,除了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外人還真難在此地扎下根來。
更何況薛逸從未放松過對幽微秘密的探知,對于這個最有可能查出幽微隱情之地自然不可能視若無睹。
在華嫵看來,某種程度上讓馬鈞鎮(zhèn)守棧州,其實是薛逸和華宜博弈的結(jié)果。
如果先帝不是安排了薛逸和華宜各執(zhí)一方,甚至還隱隱對立,怎能在最后瞞過幽微的眼睛?
這其中兩人之間的血雨腥風(fēng)豈是一句話能帶過?
“,這邊請。”
一個黑衣的獒犬畢恭畢敬彎□子,對薛逸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在看到薛逸身后緊跟著的華嫵的時候,獒犬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詫異,但卻什么也沒有說。
薛逸對華嫵的特別在西廠的獒犬之間早已傳開了消息,西廠奉薛逸為主,獒犬更是只為主子而存在,對于這個未來的女主子,除了京城的獒犬,外地獒犬們絕大多數(shù)都認為這不過是這段時間的新寵罷了。
眼下看起來……似乎并不是一時興起那么簡單?
三人走到了墻上的一幅畫前,獒犬對薛逸鞠了一躬,反身走到房間正中間,按照某種步法來來回回踏了有九九八十一步,他落腳之處先是毫無異樣,后來他每一步踩下,那幅畫就緩緩抬上去一分。
待到最后露出一個一人高的入口時,那獒犬已經(jīng)額上見汗。
“這處機關(guān)是靠內(nèi)力啟動,”薛逸見華嫵一臉好奇之色,開始為這個小文盲掃盲,“每一步所需力道都不同,輕了重了都會前功盡棄。”
獒犬看了華嫵一眼,默默退到一旁,手中火折子一閃,一道火光靈蛇一般從密道口蔓延向內(nèi),原本黑暗的地道瞬間被照得通明。
“來。”薛逸反手拉起華嫵的手,一步步拉著她進了密道。
華嫵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
待到走到最末的那間房,華嫵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
一排排巨大的書架從天花板豎直而下,一層層泛黃的資料按照年份整整齊齊列好,在他們身后投入的火光中有種無邊無際的宏大感。
“這是棧州西廠歷年來搜集的所有資料。從軍政到民生,乃至于周邊的地史,統(tǒng)統(tǒng)都包含在內(nèi),就算棧州官府的記載都沒有這么全面。”薛逸輕描淡寫道,似乎絲毫不覺得這有多么大不了。
但華嫵卻明白,這恐怕也是薛逸手中最重的一支力量了。
能在馬鈞眼皮底下這么多年,西廠的能耐可想而知。如果沒猜錯,這么多年來薛逸除了在京城苦心經(jīng)營,絕大多數(shù)的力量都應(yīng)該放在了棧州。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
像這種保管檔案的房間自然不好見明火,薛逸不知從何摸出來了一顆夜明珠放在華嫵手中,讓她拿來照明。
“想看什么,直接報年份就是,我來給你拿。”
自從薛逸當(dāng)上西廠后,何時這么對人體貼備至過?華嫵不是心中不觸動,自從那次在達林寺薛逸發(fā)現(xiàn)了她有雀蒙眼之后就從未讓她在和他一起夜間行動時為看不見犯過難。
這樣的體貼,才是真正潤物細無聲的。
薛逸牽著華嫵的手,引她到了一個書架前,“這是歷年以來收集的關(guān)于幽微的資料,以及他屬下道觀這些年來造成的民亂記錄。”
“他還真是掩藏的無懈可擊。”華嫵伸手撫摸上那一排紙質(zhì)卷宗,冷笑一聲,“這么多年來難道就沒成功過一次?”
“沒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百姓怎么可能愿意反?”薛逸淡淡道,“這里活不下去,那里總會有糧食,只要有一口飯吃,沒人愿意去送死。”
“更何況,大夏還沒到這么腐朽的境地。”
華嫵長長吐出一口氣,“真是便宜他了……”
薛逸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林鳳舉什么時候過來?”
華嫵有些詫異,“你怎么會突然想起他?”
“我們出來也這么長時間了,”薛逸瞇起眼,“也不知道你的藥吃的怎么樣了。”
這倒是個大問題,林鳳舉所說的可有歡愛絕對不包括行房,據(jù)林大神醫(yī)的有意無意透露,就華嫵現(xiàn)在的小身板,一旦到了最后一步,就會因為心脈脆弱供血不足導(dǎo)致暈厥,嚴重的話可能會造成猝死。
以至于眼下薛大下巴都難得的因為上火長了個包,華小嫵大驚小怪了許久沒往那方面去想。
薛逸有苦難言……難道他能跟華小嫵說這是因為欲求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