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自幼土生土長在京城,華嫵回想起自己開張那一天的雞飛狗跳也不禁扶額。
柳寧、薛逸、華庭三人齊齊到場,先不說究竟招來了多少狂蜂浪蝶,就連她之前刻意放出去再悄悄召回的林鳳舉都沒能逃過一劫。
幾乎是全京城未婚的公子小姐都像發(fā)瘋一般的涌過來,華嫵只來得及宣布一聲開業(yè)就被洶涌的人潮擠出了鋪子,龍軒之類掛牌營業(yè)的紅牌就不說了……就連林鳳舉都被里里外外圍觀了個徹底啊親!
華嫵已經(jīng)不愿再回想那日究竟有多么恐怖,只要想想她那可憐的小鋪子竟然連門檻都被踩塌了……
好吧我們不要再想了開業(yè)第一天就這樣實在是太苦逼了。
而華嫵在那一日驚奇的發(fā)現(xiàn),龍小軒果然是個人才!
在見識到此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時還能和西廠眾獒犬你儂我儂對吠得興高采烈的本事時終于拍板!
一定要把這廝誘拐過來!
……咦你說舒閑?不好意思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落到陪諸位太太小姐聊天賣萌磕牙花的小二地步了,沒辦法,華小姐不養(yǎng)閑人。
就這樣拋頭露面舒閑還趕不上忙到需要預定的龍軒時間的十分之一,不能不說,華庭身邊果然沒有一個吃素的。
于是,在眾人各懷心事的窺探下,華嫵的香粉鋪就這么萬眾矚目的開、張、了!
請鼓掌謝謝。
但不管怎么樣,至少名聲已經(jīng)如華嫵所愿,遠遠的傳揚了出去。她需要的不是所謂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是知名度越高越好。
不這樣的話,她怎么能召回那些不知在哪個墻角旮旯里窩著的舊部?
林鳳舉是因為她恰好知道他的出沒規(guī)律,而她的舊部在甄家樹倒猢猻散之后,幸存的那一小部分也早已隱姓埋名,更別提回到京城這個簡直是處處殺機的絞肉機。
如何把他們召回來,還有幾個人能用,這才是當務之急。
不過眼下這些都是后話,因為苦逼的華小嫵忽然接到了外面葉琴的通報,“小姐小姐,柳帝師來了!”
向來穩(wěn)重的葉琴聲音都激動得有些變,華嫵不由壞心眼地猜想如果她再年輕二十歲會不會也是當日開業(yè)的時候朝柳寧砸鮮花水果的少女中一員。
至于被砸得滿頭包這種煞風景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謝謝,方小黎,說的就是你!趕緊把你手里那顆撿來的大白菜給我扔掉!
華嫵還來不及表示同意,柳大帝師就已經(jīng)在花顏的引路下到了門口。
而此時華嫵的手甚至還僵在半路,“不”字也才說了一半……門豁然洞開,方黎已經(jīng)歡脫無比的推開了門,葉琴和木清兩人笑的慈愛無比。
“小姐很歡迎……”
可是小姐還沒梳洗攤在榻上啊噗……
……幾人都陷入了尷尬。
華嫵默默地盯著葉琴,直到后者當機立斷把門合上,一把拉著她坐到妝鏡前打扮時,華小嫵一張晚娘臉都還沒來得及變回來。
我知道你為了柳寧出現(xiàn)在這咱們鋪子的營業(yè)額會直線上升很高興,我也知道你覺得我終于不跟華庭鬼混你能跟我娘交差很興奮,當然我還知道你認為我總算找了個靠譜的男人傳桃花不至于嫁不出去而雀躍……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擺出一副女婿上門的樣子順便還把花顏木清方黎統(tǒng)統(tǒng)叫過來看好么!
雖然面前的白衣帝師堪稱溫潤如玉,但華嫵卻忽然悲從中來。
一場悲催的硬仗,又要開始了。
在一陣兵荒馬亂的梳妝之后,毫無心理準備的華嫵也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而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柳寧通過周圍的陳設和來來往往的人做出他自己應有的判斷了。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柳公子今日來是想為哪位紅粉知己贈香?”華嫵在柳寧對面坐下,笑靨如花。
兩人距離接近時,她突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突如其來得讓人幾乎失神。
柳寧身上的氣息清雅而溫和,正如他的人一般不帶半點攻擊性,只令人覺得舒適安寧。華嫵對這香氣并不陌生,因為上輩子,就是她親手贈的柳寧這種香。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可是為什么到了她,余下的卻滿是燒灼心肺的劇毒?
只是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他竟然還在用,難道就不怕夏澤疑心?
是了,她是什么人,柳寧又是什么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夏澤之所以放心柳寧,也在于他知道柳寧此人的追求無非就是純臣,根本沒有半點覬覦那個位置的想法。
對面的華嫵忽然愣神,柳寧微訝,但卻并沒有出聲打擾,這份沉寂一直到了葉琴再次送茶進來的時候才被打破。
雖然夏澤早有這方面的想法,也隱晦的和柳寧提過,但只要柳寧或者華嫵這二人一日不表態(tài),這事也就成不了。
但葉琴卻不然,她不能讓兩人孤男寡女待得太久,華嫵名聲本來就沒剩多少,她還指望著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趕緊把她嫁了好安夫人的心呢!
等葉琴奉茶出去之后,柳寧才不緊不慢開口。
“柳寧身上可有不妥?”柳帝師何等敏銳的觀察力,華嫵的反應雖然突然,但結合她前后的動作卻并不難猜。
原因肯定在他身上。
“只是聞著柳公子身上的香氣比較特別。”華嫵輕描淡寫的帶過。
柳寧卻頓了頓,低低一笑,“故人所贈,一直不敢換罷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華嫵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顯而易見的懷念,但柳寧,你真的是懷念而不是愧疚?
華嫵并不打算和他繼續(xù)這個話題,“柳公子貴人事忙,還是直接說來意吧。”
“都說華小姐天真單純,想來聞名不如見面,也就是這個道理。”柳寧的話拐著彎,但華嫵卻分明從其中聽出了話外之音。
哪里是天真單純,分明是單蠢才對,哪怕柳寧這次打的是來探底的主意,華嫵也絲毫不懼。
反正現(xiàn)在夏澤不打算再讓她進宮了,只要不礙大夏的王權,向來柳寧也不會多此一舉。這個人看似心懷天下,卻實則最是冷情冷意。
心懷天下的背后,從來都是心如鐵石。
“明人不說暗話,貴妃娘娘并不希望我進宮。”華嫵撥弄著手上的玉鐲,那一點殷紅落在柳寧眼底帶著化之不去的淤痕。
有些東西,早就應該隨著主人而死去,為何又要再入人間弄得雞犬不寧?
“華小姐就那么信任柳某不會告密?”華嫵太過于坦然,反而有些出乎柳寧的意料。
“你要告密,也就不會讓薛逸來接陛下了……”華嫵微微勾起唇角,“你之所以放著他來,不就是為了讓陛下早日回宮?”
看出這一點并不難,但難的是,華嫵如何猜出,他和薛逸達成了協(xié)定?
他知道華家手眼通天,但沒想到,在暗中竟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
柳寧微微心驚,但面上卻是半點不露,實則已經(jīng)開始暗暗盤算之前對華家力量的估計是否有所遺漏。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和薛逸在暗中達成了協(xié)議,在京中呈制衡膠著狀態(tài)的兩人根本不會有一方出現(xiàn)退讓,更別說讓主腦人物離開京城。
何況還是接天子。
“那不過是薛對陛下一片忠心。”柳寧不緊不慢飲了一口茶,聲音中半點煙火氣也不帶,全然把責任推到了西廠身上。
“不管怎么樣,我已經(jīng)答應了貴妃娘娘,不進宮,她答應給我開這個鋪子,薛提供的店面,總而言之,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騎虎難下了。”
華嫵耍賴三言兩語間也把挑子推了出去,明明白白告訴柳寧,想動我?沒問題,先把這兩尊大佛給移開。
柳寧并不在意宋瑤和華嫵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自從甄綺的事情之后,他就異常的反感讓女人涉及到政權的更替中來。
犧牲一個甄綺還不夠,還要再來一個華嫵?
他雖然忠,但卻并不愚忠。對夏澤的有些堪稱無恥的做法,同樣頗有微詞,自然也會在能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給予變動。
“陛下后宮的事,由陛下自己決定,”柳寧轉(zhuǎn)念間已經(jīng)定了念頭,“不知華小姐這里可有什么香推薦?”
柳寧給了華嫵這句話,實則也就是給了她他不會插手這件事的承諾。
“給男人還是給女人?”華嫵心下一松,沖柳寧眨了眨眼,“我可以給京城貴女們的夢中情人打八折喲。”
“都可以。”柳寧微笑。
華嫵的笑僵在了嘴角,她以前可沒發(fā)現(xiàn)柳寧還有這種癖好啊喂!
最終,柳寧帶著幾包華嫵半賣半送的香走了。當然,我們的柳帝師給了足夠的銀子,不過華嫵哪里敢要?
這種笑面瘟神,只要他不來找麻煩就好,你還真指望他給你招財?
不招災都謝天謝地了!
華嫵喝了一大口茶,正打算順順氣,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個腦袋頓時嚇得她一口把嘴里的茶噴了對方滿頭滿臉。
“小姐……”
邵傲的笑容凝固在了滴滴答答的殘茶中。
華嫵頓時大感心虛,邵傲顯然是在薛逸的有意放任下才能領完罰離開西廠再來她這,說起來其實也是半賣半送了一個人情。
不然你當西廠真是菜場,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只是這條戰(zhàn)獒明顯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現(xiàn)任主子打包送人了,雖然見到前主子很高興,但沒想到他千辛萬苦熬過各種酷刑迎來的居然是小姐的“香唾”……
邵傲默默的舉起袖子擦臉,華嫵連忙塞了條帕子給他,正色道,“人呢?”
邵傲面無表情的臉上更加面無表情,“什么人?”
“薛逸。”華嫵詫異地四處張望,前段時間某太過于神出鬼沒,以至于當她再次回頭發(fā)現(xiàn)榻前的凳子上坐著的是邵傲還以為是睜眼的方式不對。
來回眨了幾眨,確定是邵傲而不是喬裝打扮的薛逸。
……真是謝天謝地。
作者有話要說:當當當日更骨頭肥來了!球鼓掌球表揚各種球!
我忽然很愛龍小軒啊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