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言出必行,一連數日,謝小蠻閉門不出。她心想假如少年不想說,哪怕硬逼他說出來,也大沒趣味。再者小姑娘一想到當日遭遇,仍然有些不寒而栗。從前也曾聽人說過玄學方術,但入夜化為鬼形還是鮮有耳聞。平時白日里見他,就是普普通通一個人,雖然性情桀驁不羈,但也不像歹徒。誰能想到了夜晚,卻是另一番景象。
謝小蠻回到家中后,謝楊氏的病漸漸痊可。老爺對她二人更加冷落。謝員外對夫人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覺得這件事傳揚出去,有辱門風。暗地將其狠狠叱責一通。那婦人本就做賊心虛,再加上這番威嚇,再沒敢尋釁滋事。一時之間,各人相安無事。
小姑娘落得輕松,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空就和映兒說說笑笑,日子無比優哉。她母親卻頗不放心,忍不住要問那晚一夜未歸,到底去了哪里。謝小蠻不肯叫她擔心,三兩句話敷衍過去。
映兒心細,小蠻自打上回離家后,似乎總有心事。白晝站在廊下發呆,及至跟前喊幾聲都不應。跟她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有一次,丫頭故意說道,“三姑娘最近本事可見長啊。”
“什么意思?”
“才幾天功夫,連魘勝之術都知道了,可不是本事見長?該不會受過高人指點罷?”
她急忙擺手,手指一指對方嘴巴,正色道:“悄言。叫前頭那一位聽見你說這話,你還要不要舌頭了?”
映兒知道失言,吐吐舌頭,壓低聲音:“姑娘,那夜你把木頭小人找出來,向前頭興師問罪。瞧來可不像湊巧撞上的。我在窗沿趴著偷看,你在鏡子上貼過紙符。這符總不可能會是你自己寫的吧?”
“我到道觀里跟道士求的,有什么稀奇。”
“哪個道觀的道士除了管畫符,還管抓鯉魚的?”
“鯉魚是在河間摸的,不是早告訴你了嗎?”
“現在銀子河里連蝦都沒有,哪來那么多鯉魚?除非是哪戶人家自家養的還差不多。咱們倆人打小就要好。私下可是姐妹相稱。怎么有了事,連我也不告訴?”
“你讓我告訴你什么呀?”
“也不說別的,單說說你這兩天一趟一趟的出城,有人見你一趟一趟望翠屏山上跑。一個月里就跑了三四回。每次去都趕上家里鬧事故。頭一次,是夫人吵著喝魚湯,打發你出門。那天我看你裙子上有血污,問你有沒有受傷,你說是自己不小心跌破膝蓋。第二次,你回來就逮了一籃子魚。第三次,姨娘病重,你外出歸家后,居然不明不白把病給醫好了。前幾天你回來時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在山里碰到了野獸。再說這兩天,人雖然在家,卻老向著南邊喃喃自語,心緒不知飛到哪里去。這不是有事瞞著,是什么?”
“山上僻靜,我喜歡獨個兒在林子里轉。怎么,不犯王法吧?”
“不犯王法也得加小心,最近外頭的傳言你沒聽到么?”
“沒留意。”
“有人說,近日山上出現一只妖怪。”
小蠻心中一緊,忙問:“誰說的?什么妖怪?”
“是什么妖怪倒也不清楚。只是砍柴的樵夫天黑下山時,聽到嶺上有怪叫。聲音十分凄厲。樹皮上有老虎爪子般的抓痕。地下有些巨大的足跡。三姑娘你以后少去,撞到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小姑娘頷首,“知道了,不去就是,再說也沒那閑暇。”
她嘴里雖這么說,私下忍不住揣測,何川青會不會因為風聲緊,逃往他鄉。也對,他既然傷都好了,還留著做什么。念頭一轉,不免有些難過。想起兩人相識時間不長,但是卻很投緣。何況他幫自己幾次忙,總沒道過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