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湖之上,煙波浩淼。那水面亮得猶如緞子一般,行船于湖水之上。若是往下一看,那湖水碧綠,直接碧到了人地心窩子里去了,卻還是透明的,猶如一塊翡翠一般。
整個德薩行省,也只有在這樓蘭湖。才能看到那么些許迷人的綠色。湖畔之上的胡楊樹,地面地淺淺的灌草。也只有在這里,常年很少見風沙,就連風,也不像西北其他地方那樣。吹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的疼。
明明是西北荒原,在這里卻似乎露出了幾分南方水鄉的氣息來。這樓蘭湖是難得地淡水湖,湖泊里的水清甜透徹,還有豐富的魚類,養活了周圍幾個湖畔的小村落里的漁民。
不過前些日子。公爵大人地一道命令下來,這樓蘭湖上禁船一個月。此刻諾大的一個樓蘭湖,湖面上一望無際,卻一條船都沒有。往日那種“夕陽片片,舟影點點”的景象,卻是看不到了。
此刻夕陽之下,晚霞猶如火燒一般,天邊那一片火云,就好似這老天正在沸騰一般。西北的天空,尤其是在冬春交替沒有風沙的時候,那是格外地藍地,藍的讓人心里都忍不住贊嘆。
就在這藍天,紅云,碧水的映襯下,杜維卻一個人立于湖面之上。
他的腳下是一個圓形地,大約有五米左右地一片冰盤。漂在湖面之上,就好似一塊玉碟一般。
這是杜維用冰系魔法取水冰凍出來的,正好讓人在湖心之上,有了這么一塊立足之地。
而以杜維此刻的魔法實力,他雖然魔力方面還稍有不足,但是在魔法的操控之上,因為在魔法學會里得到了大批地魔法師們的畢生研究地成果。加上他原本就領悟力超人,博聞強級,現在心中所學更是不凡。
更有用了艾黎可老瘋子教會他地一個魔法陣,此刻在腳下湖水之中,暗藏了六枚魔力水晶于湖底,源源不斷的魔力緩緩的逼出來,不停的給這塊冰盤注入寒氣,使得寒冰不融。而且六枚魔力水晶還形成了一個六芒星的形狀藏在湖下,這塊玉碟更是牢牢的固定在了六芒星的中央,形成了一個凝固不動的小島一般。
此刻杜維一身黑袍飄飄,立足于這一片冰盤之上,那天上的湛藍,晚霞的紅暈,湖水地碧幽。這些地襯托之下,更是顯得他仿佛飄然出塵。仿佛已經不像是這人間的人物…
這冰盤之上,杜維的身下鋪了一曾厚厚地皮墊,杜維就這么從容的坐在上面。一派輕松的慵懶模樣,瞇著眼睛,身邊觸手可及地,就是一瓶上等的葡萄酒。殷紅地酒液,在下面冰盤一激之后,瓶子上都已經冒出絲絲寒氣,一粒一粒的水珠在瓶壁上沁了出來,讓人看了都不禁眼饞得很。
杜維卻送了口氣,伸手捏住瓶子,送到嘴邊小小喝了一口。舒服地嘆了口氣,慢悠悠嘆息道:“好…唉。我來西北這么久了,卻怎么一直都沒想到這么好的享受的法子。”
說完,他忽然一撩袍子,魔法師的黑色袍子下,杜維早干脆把那個當初甘多夫送給自己的魔法包袱封袍子的內側,形成了一個口袋。那個魔法包袱原本就是一個儲物道具,這么一來,杜維的袍子里地口袋,就成了一個儲存空間極大的口袋了…
嗯,就好象機器貓那樣,杜維忍不住笑了笑。
他從口袋里摸出的,不是別的,卻是一樣樂器。
這件樂器的模樣,就算是整個羅蘭大陸上地樂師一起來到,恐怕都沒有一個人能認出來。
這件樂器,長約一米開外,上面晶瑩剔透,一共有一十八根琴弦,通體為暗紅色。
這,赫然是一把古箏!
這件東西,是杜維近些天請了樓蘭城里地幾個樂師制造的。原本樓蘭大陸上沒有這種東西。這大陸之上,說到琴,卻是以豎琴為最。幸好這些撥弦的樂器,大多有相同之處。杜維對這些樂師解釋再三,最后才弄出了三五具,試彈之后,杜維挑出了手里的這副音色最美的一具。
此刻杜維翻身坐起,這古箏平放身前,一雙手輕輕撫過琴弦之手,手指輕輕一動,立刻就是一聲綿長地音符迸發而出了…
要說杜維怎么會擺弄這東西,卻不是這輩子的事情了。
他前世所在的那個世界,那些應試地填鴨教育讓人無語,偏偏還喜歡做表面文章,也就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明明是填鴨地應試教育,卻每年要空喊幾聲“素質教育”的假大空口號來。于是乎,上面的高層也立了幾個空名目來當幌子。最大的一個幌子就是:音體美等個人特長,可以在高考之中加分。
美其名曰:全面發展。
只不過這門檻卻抬的高高。比如這音樂方面,除非是弄一個地區性省市比賽的前幾名,否則加分這等好事,是絕對輪不到你的。試想這樣高的門檻,受惠的人能有幾個?大部分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去背書,行那填鴨之事。所謂的素質教育,全面發展,也不過是婊子的牌坊罷了。
杜維的前世,卻偏偏是個中異事。他從小就學過古箏,原本也不過是父母強迫之下的舉動。不過卻莫名其妙的,最后混了一個市比賽前三名來。最后高考也如愿加了些分,混進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里。
只不過,古箏這玩意兒,卻最是耗費時間,不花下心血,就絕對練不好。
而且這東西,沉重不說,還曲高和寡。別看這東西看似高雅,實際上杜維前世的人里,能聽懂的實在沒幾個。
杜維年少的時候被父母逼著練了幾年,大學之后,就不怎么碰這玩意兒了。而且…最郁悶的是,那些同學里的色狼,每每跑去隨便練上幾天吉他,就能背著跑到女生宿舍之下彈唱。惹得那些不懂事的傻女孩尖叫歡呼不已,還博了一個風流才子的名頭。
可是吉他這種大眾化簡單地樂器,豈能是古箏能比較的?當年眼看著一幫學長學弟,隨便抱了把破吉他,胡亂彈上一首“對面地女孩看過來”,就能勾的女生們媚眼連連,實在讓杜維心中暗恨不已:老子練的是古箏,這玩意兒又沉又重,總不能飽著這么一個大家伙跑到女生宿舍樓下去顯擺吧?
如果真的這么做了…恐怕還會被人當成白癡呢!
只見過男生在女生宿舍下彈吉他的,沒見過有誰擺個古箏彈奏的。
不過恨雖然恨,杜維那些年古箏雖然略有荒廢,不過逢年過節,還是會拿出來練練,畢竟從小學這東西,雖然是被父母逼迫地,但已經漸漸成了一種習慣。
來到這異世之后,這么多年沒碰過了。這幾天卻忽然翻了出來…不為別的,卻是為了那第一個來找我自己麻煩的…那條龍!
根據侯塞因帶回來的消息,這位龍族族長的長子,身負強悍的魔法實力,尤其是龍語魔法的造詣極強。只不過,它的弱點不是別的…簡單的歸納來說,就是兩個字:
裝逼。
;
這裝逼地事情,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地。裝的好了,那叫裝逼??扇绻b不好了,那就直接變成傻逼了。
這位龍族王子,身為族長之子,龍族里有數的魔法強者,卻似乎對音律極為癡迷。
聽說這條龍曾經效仿龍族族長,悄悄潛入過人間世界,遍訪樂師,對人類世界地音律是非常的擅長,豎琴風琴,無一不會。
這位王子對音樂的癡迷,在龍族之中可算是一段奇聞了。據說它嗜音如命,尤其擅長于琴。這龍族,天生就和人類構造不同,人類地一只手掌都是五指,偏偏這龍族不同,普通的紅龍綠龍都是兩指,而龍族之中的王者——黃金龍,也不過是四指。
而在音律之中,四指卻恰恰是奏琴的天生最好的材料。聽說龍族被神靈懲罰,而守護在神山之上。阻擋北方那些被流放的種族重返羅蘭大陸。那些被流放的種族,每每還有一些強者試圖穿越龍族守護地地區,卻往往和龍族搏殺身亡。
這位龍族王子,常年坐守在神山絕頂之上,看著那北邊的肅殺寒風。在一片殺氣之中,領悟了音律,看慣了生死搏殺之后,卻生出了一絲明悟,經常對著神山地北方坐望,一坐就是一天,還拿出琴來彈奏,聲音讓龍族上下都是癡迷不已。
甚至有一次,就連幾個北方的流放的種族地冒險者來到神山之下,還沒有試圖穿越禁區,聽見那位王子的音律,心生異念,萬念俱灰,遠遠地就掉頭離去。
從此這位龍族王子還得了一個外號,在龍族之中號稱“琴王”,后來大家又覺得這“王”實在不夠神奇,干脆就給它升了一級,改稱“琴帝”了。
在龍族之中,八指琴帝,雖然未必是讓每條龍都信服的高手,但是也都是人人尊敬地。
;(PS;這個…跳舞在惡搞三少的《琴帝》了,但這標題——厄,‘裝逼’…)
夕陽漸漸落下,杜維抱琴垂頭沉思良久,臉上輕輕一笑,然后忽然雙手一抖,隨即音律飄飄,一段古曲就此從他手下傳出…
多年不演奏,雖然手法生疏了很多,不過這些天每日彈奏,他當年的本事也揀回了不少。此刻杜維心無旁鶩,手指輕盈,右手托、劈、挑、抹、剔、勾、搖、撮等,左手按、滑、揉、顫…那琴聲時而滿搖,漸漸激蕩,最后琴音之中隱隱的仿佛帶出了一絲風聲!那風聲呼嘯,卻并不刺耳,落入人的耳里,反而覺得心曠神怡,讓人不覺之中暗暗激奮!
這一曲《戰臺風》,正是古箏地十大名曲之一。也是當年杜維自己最喜歡的一支曲子,和大多數古箏的曲子慢吞吞地音律不同,這支曲子卻頗有西北蒼茫的味道。
一曲彈奏下來,等到了最后一個音符,杜維手指一勾,猶如金戈鐵馬一般,風聲呼嘯嘎然而止,最后杜維哈哈一笑。隨后一抖袖子,拿起身邊的酒瓶來,仰頭喝下一大口,長嘆了口氣。又對著面前地空蕩蕩的湖面,忽然淡淡笑道:“既然有尊客到來,怎么不說話?難道是我地琴音粗濫,難入閣下之耳嗎?”
這輕輕一問,仿佛輕描淡寫一般。
可是就在杜維面前大約十多米之外,空氣之中仿佛驟然扭曲了一下,隨即一個人影緩緩浮現,正是之前樓蘭城里那旅店打聽杜維的那個奇怪的客人。這人此刻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驚訝,聲音里帶著一絲異樣:“夷?公爵大人果然不凡,居然能看出我龍族地隱身法術?”
這人忽然浮現出來,杜維臉上淡然,眼神里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來。
媽的…你真以為少爺我是看破了你地隱身法術了么?
杜維心中暗笑。
其實杜維哪里有這種本事?他也不過是在裝逼而已。
他在這湖面之上。
已經從早坐到晚,足足坐了三天了。這三天,他每天都坐在這一片冰盤之上。
雖然看似風雅,屁股下還墊了厚厚的皮墊子,其實早讓杜維不堪其苦!
屁股下的寒氣早把杜維的屁股都凍得麻木了,如果這條龍再不出來…恐怕杜維都要坐出痔瘡來了!
至于看破這條龍的隱身?更是扯淡。
其實,杜維這三天來,每天都坐在這冰盤之上彈琴,每彈完一曲,就故意大聲對著空氣,高深莫測的說上這么一句。這句“既然有尊客到來”的裝逼地話,杜維這幾天已經故意對著空氣不知道說了一兩百遍了!
果然,還真的讓杜維得逞了!這條龍驚疑地看著這位坐在冰盤之上的少年公爵,還真以為他是看破了自己的隱身法術!
這個少年公爵…不簡單??!
“你手里這樂器,是什么?我怎么從來沒見過?”龍王子眼睛里流露著熱切,看著杜維手下地古箏。
杜維颯然一笑:“不過是我自己偶想出來地一點自娛小技而已,尊客可能入耳?”
龍王子不禁動容!
他自創的?
以它對人類音律的喜好,自然不難聽出來,這古箏的音律自成一格,無論是指法還是曲風,都已經完全獨成一家體系,毫無生澀之感!
這居然是他自創出來的?看他年紀小小,居然還有這種本事?那么在音律方面的天才和造詣,自己這條活了幾百歲的龍,卻是遠遠望塵莫及了!
杜維屁股已經凍僵,臉上那高人一般地笑容卻分毫不退,看著面前的這位龍族第一個王子,忽而輕輕一笑,隨手在琴弦之上輕輕一撥,鏗的一聲,一個短促而充滿了殺伐的音符跳躍了出來。隨即就聽見杜維輕輕一嘆:“尊客行蹤詭異,潛伏而來,看您臉色雖然平和,但是眼神之中含有殺氣…要知道人的耳目雖然容易隱瞞,但是這音律卻猶如人心,卻是隱瞞不了地…唉…”
說完,杜維忽然長身而起,突然從懷里的魔法袋子里拔出一把長長的劍來。
龍族王子冷冷一笑,看著杜維一劍在手,卻夷然不懼。它是龍族里有數的強者,杜維別說手里拿劍了,就算帶著千軍萬馬,也不放在它的眼里。只不過眼看杜維說拔劍就拔劍,這位龍王子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微微的失望來…
唉,原來他,就這種氣度?
龍王子不禁心中失落。他剛才潛伏而來,卻聽見杜維這一曲《戰臺風》,要知道這曲《戰臺風》正是古箏在技巧上突破的一曲名作,堪稱是一代經典。雖然杜維的當年地本事早丟了五六成,但是畢竟古箏這種東西,樓蘭大陸上可是沒有的。
喜好音律的龍王子見獵心喜,就隱在暗中不出手,一曲下來,更是聽得如癡如醉!只覺得生平所聽過的音樂曲目,無一能和這位少年公爵的演奏相比!而且難得的是,這位少年公爵,在這藍天碧水紅云之下,獨坐冰盤,一曲彈奏,更是石破天驚!一副慵懶模樣,十足高深莫測,那副從容的氣魄,也實在讓人心折!
龍王子也算是見識廣地人。只覺得生平所接觸的,沒有一個人能在氣度上和這位少年公爵比擬!實在是雅到了極致,也神秘到了極致!
如此人物,就算是與他為敵,也讓龍王子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幾分不忍來。他原本就是一個喜好風雅的龍,此刻看見杜維這樣地人物,這樣的風采,實在讓心中地敵意減退了幾分。
可杜維一句話說玩,就拔出劍來,這不免多了幾分俗套和粗魯,讓龍王子皺眉之下,心中不免失望,不過也多了一絲輕松:也好,原來他也不過如此。那么我取他的性命,心中也不會太過內疚了。
他臉色一變,眼神里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殺氣,正要說話,杜維忽然抬手一劍…
喀嚓??!
但見一道寒光之后,杜維面前這架古箏,被杜維一劍從當中劈斷!隨后杜維嘆了口氣,雙手抬起斷琴,就順著冰盤地邊緣,把它丟入了湖里…
龍王子一見,不由得一驚:“你干什么!這么神奇的樂器,怎么能這么粗魯的毀去!”
杜維卻幽幽嘆了口氣,轉過身去??粗爝叺募t云,風輕云淡一般,悠悠道:“琴律如人心,最是不能受半點塵迷,一沾俗塵,就失了清澈…唉,我這琴雖好,卻染了你身上的殺氣,琴心已經不凈,如何再能演奏出清澈的聲音?這琴,不要也罷!”
龍王子一聽,不覺地臉上變色,只覺得這個小小的少年立在冰盤之上,眼看天空。實在是讓自己自慚形穢,眼神里地殺機,不知不覺,已經消散得不剩半點了…
只覺得面前這個杜維,無論是氣度風范,還有這份鬼神般地音律造詣,實在是自己所見地人物之中,沒有半個能比得上地!尤其是眼看杜維一劍就斬斷自己地琴,丟入湖底,卻說是被自己的殺氣所污,心中更是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愧疚來!
和他相比…我算什么?
此刻它心里,那原本來取杜維性命,和杜維為敵地心思,還剩下多少?
杜維卻幾乎笑破了肚子,臉上一副淡然,心中卻暗笑:老子這番裝逼,也算是裝到了一定境界了吧!龍王子啊龍王子,看你還不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