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死一般的安靜，隱隱的月光透過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房間里。顧小柒蜷縮在陽臺上的沙發里，眼神寂靜而沉穩。她知道一旦做出了選擇就要一直堅持下去，她決定了也會忽略疼痛和傷害的去做。

可是為什么剛才看到楚亦歌轉身離去的畫面是她的心會那么痛，痛的像是被什么人的手狠狠的攥著，然后緩緩的松開。窒息一般沉悶的疼痛，像是有無數的刀背，笨重的切割著她的身體。

楚亦歌說不論她之前做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諒，可是如果他知道了她因為所謂的報復就接近他騙取他的愛和真心，卻原來那仇恨只是不存在的東西。想必到時候，楚亦歌會后悔自己說過的話吧。他那么驕傲那么自負又滿身榮耀的男人，怎么可能會接受自己愛著的女人竟然是懷著如此荒謬和不堪的目的來接近自己呢。

這樣的真相，就連顧小柒自己都覺得壓抑荒謬的嚇人。更何況，是受傷最深最無辜的楚亦歌。

呆呆的窩在沙發里，天色一點點的明亮起來。在陽臺上窩了一晚上，顧小柒此刻才發現自己已經渾身麻木，胳膊和腿動一下就生生的疼著。僵硬著揉了揉手臂，顧小柒敲打了幾下眉心站起身。搖晃了幾下才站穩了身子，神色有些茫然的走進浴室。隨便的洗漱之后就聽到門外傳來陳媽的聲音，一遍遍的催促著她下樓去吃飯。

因為沒打算出門，所以顧小柒并沒有換衣服，只是穿著睡衣就下了樓。剛剛拐入餐廳，顧小柒就發現了楚亦歌的影子。看到他的身影，她的身體下意識的僵硬了一下。之后便深吸一口氣努力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距離楚亦歌很遠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陳媽從一旁替顧小柒盛了一碗懦懦的皮蛋瘦肉粥，兩碟精致的小菜散發著清香，一看就是能夠讓人食指大動的食物。可是顧小柒卻只是平淡的吃了幾口，忽然就沒了胃口。想要起身離開，又不想讓楚亦歌覺得她是在躲著他。于是便強撐著繼續勉強吃了幾口，再也吃不下了就拿起一旁新鮮的果汁喝了起來。

楚亦歌臉色平靜的吃著飯，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菜色上。顧小柒偶爾控制不足的撇幾眼，每一次都看到楚亦歌像是沒察覺她存在似的，慢條斯理又優雅的吃著自己的早餐。后來顧小柒也徹底的放松了，竟看著楚亦歌看的入了迷。粉嫩的唇下意識的咬著吸管，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了淡淡的哀傷和疼痛。

其實很早之前楚亦歌就已經吃飽了，他一直在等著顧小柒下樓。明明想要跟她說話，卻在顧小柒進了餐廳之后斂去所有的表情專注的擺出一副吃早餐的摸樣。他知道她在看自己，多年敏銳的直覺他能夠從百米之外準確無誤的判斷幾點鐘的方向有多少人在看著自己。楚亦歌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著自己的渴望，他害怕顧小柒知道他發現她在看他會立刻像是驚恐的小兔子似的跳開。

此刻顧小柒看著自己出神，漂亮的眼睛里染上一層淡淡的哀傷，波光瀲滟之間令人有種可憐楚楚的感覺。

顧小柒的眼睛里有明顯的紅血絲，還有濃濃的黑眼圈，臉色有些憔悴。昨晚，應該沒有睡好。

楚亦歌深邃而黝黑的眸子略微沉了沉，里面有千百種情緒在涌動著。

“下午我會去一趟美國，大概三到五天。”

楚亦歌的語氣里透著幾分小心翼翼，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細細的看著顧小柒，似乎是要把她的反應看在心里。擱置在腿上的手悄悄的握緊，透露著楚亦歌心底的緊張。

緊張這個詞對楚亦歌來說是陌生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把這般有著示弱意思的詞發揮的淋漓盡致。他可以跟上百的武裝恐怖分子對峙也不覺得緊張，更可以徒手擊退好幾匹兇殘的狼也不會覺得緊張。可是現在，只不過是為了觀察顧小柒的一個表情一個反應，楚亦歌的心底就翻江倒海的全部都是緊張。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楚亦歌覺得震撼，卻又有些理所當然的味道。對面的畢竟是自己此生最在乎最愛的女人，因為她緊張，是必然的。

顧小柒沒有開口，卻暗自更加用力的咬緊了嘴巴里的吸管。楚亦歌說他要去美國出差三到五天，而且還決定的這么突然。顧小柒想他一定是想要逃避自己，所以才選擇去出差的。畢竟，她曾經做過那樣的事情。那個男人，都無法做到不介懷吧。

可是顧小柒不明白，楚亦歌為什么要跟自己說。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也不是老婆。根本就沒必要跟她報備他的行程。

“路上小心。”

垂下眼眸，把黑白分明的眸子徹底的隱藏在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之下，顧小柒聽到自己語氣平淡的聲音。

或許適當的分開也是好的，或許時間久了楚亦歌就會發現，他并非非自己不可。也許，過不了多久楚亦歌就可以摟著別的女人出現，他的眼里心里也會有另外一個女人。

一想到楚亦歌的溫柔和纏綿全部都屬于另外一個女人，顧小柒忽然覺得胸口的位置傳來一陣陣悶疼，像是有一只手狠狠的攥著。

顧小柒的臉一點點的變得蒼白起來，咬著吸管的牙齒更加用力。

“你一個人，在家里要乖。”

苦澀的揚起唇瓣，楚亦歌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委屈和清冷，聽起來像是撒嬌的孩子。這種感覺，讓楚亦歌的表情跟著以窒。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開椅子起身，徑直往樓上走去。

原本美國那邊沒有必要讓他親自去的，可是看著一直沉默的顧小柒，楚亦歌忽然很想看看如果她知道自己要出差會有什么反應，于是他才像是小學生匯報工作似的，把自己的形成告訴顧小柒。那一刻，楚亦歌的心里無比緊張。他以為，顧小柒會流露出不開心或者只是一瞬間的失望也好。可是他一直默不作聲的看了那么久，顧小柒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路上小心。

楚亦歌記得顧小柒說出這句話的神情和語氣，那般淡漠客套，像是他們只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回想自己剛剛明顯委屈的語氣，楚亦歌的心底滿是懊惱和自怨自艾。他是狂傲張揚的楚亦歌，可以丟掉上億的訂單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是卻對一個女人用如此卑微的語氣。楚亦歌想自己真的是瘋了。

他是瘋了才會對一個根本就不愛自己的女人放低了所有身段，他是瘋了才會原諒一個背叛過自己的女人，他是瘋了才會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上床！

嘭。

楚亦歌的拳頭，用力的砸在墻壁上。剛剛才愈合的傷口再一次鮮血淋漓，一朵朵暗紅色的痕跡滴落在地板上。呆呆的看著手背上鮮紅的血液和淡淡的紅腫淤青，楚亦歌忽然揚起唇露出一個邪魅的笑。波光瀲滟的眸子里，像是盛滿了一汪春水，微微蕩漾著，迷人而魅惑。

咔嚓一聲，書房的門被打開，楚亦歌垂著手往樓下走去，任憑鮮血一滴滴的灑在他走過的路面上。

“顧小柒。”

乍然聽到楚亦歌的聲音，顧小柒被嚇了一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抹驚慌一閃而逝，蕩漾著微光像是受了驚嚇的小貓，讓楚亦歌的心下意識的暖了起來。他挑眉淡笑，邪魅又妖嬈的看著顧小柒。緩緩的抬起自己的手，當著顧小柒的面握成拳。鮮血一瞬間沿著手掌蜿蜒的曲線滴落在地上，楚亦歌慵懶的看著顧小柒緩緩的開口：“看，我的手受傷了。你過來給我擦藥，不然會發炎。”

看，我的手受傷了。

楚亦歌的語氣里竟帶著幾分得意的味道，就像是獲得了獎狀的小學生，得意洋洋的拿著卷子跟長輩們討要獎品。一張俊臉，更是笑的明媚燦爛，甚至連每一顆牙齒都透著愉悅的味道。忽然顧小柒有種金光燦燦的感覺，心底隱約還有一些哭笑不得。

“都流了這么多的血，你怎么不早一點下來。”

顧小柒丟下手里的被子推開椅子跑到楚亦歌面前，一臉心疼的看著一直在往外流血的手背。楚亦歌身邊的地上，已經沾染了許多鮮紅的血液。顧小柒下意識的沿著楚亦歌來的路線看去，果然一路上都散落著水滴狀的鮮血，看起來出觸目驚心。

“楚亦歌你是笨蛋嗎，你不會先自己止血然后再下來。都流了那么多的血，你都不知道疼的嗎？”

顧小柒的語氣因為擔憂而微微地顫抖著，責備的瞪了一眼楚亦歌然后拉著他到客廳坐下，囑咐他坐著不要動之后才心急如焚的跑去拿急救箱。顧小柒先小心翼翼的拿來棉簽把楚亦歌手背上的血擦干凈，然后又換了干凈的棉簽蘸了一些雙氧水消毒。最后又擦了一層楚亦歌以前為了顧小柒特地從國外帶回來的消腫化瘀的藥膏。

藥膏的味道淡淡的，有股檸檬的香氣，不會太難聞。

顧小柒的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弄疼了楚亦歌。她的小腦袋一直專注的低垂著，眼睛牢牢地盯著楚亦歌的手背。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像是小蟲子似的上下蒲扇著，漂亮的眉毛更是皺成一團，慢慢的全都是對楚亦歌的擔憂。

看著為了自己的傷口忙碌的小女人，楚亦歌一直低落的心情忽然變得好了許多。薄唇上揚再上揚。他就知道他的小女人一定不會狠心的看著他的傷口坐視不理的，看她現在這么關心在乎自己就知道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顧小柒，我的手受傷了，你要負責照顧我，不許惹我生氣。”

楚亦歌又開始像是小孩子一樣撒著嬌，舉著自己剛剛被顧小柒處理好的手一臉得意洋洋的說著。他的語氣，像是炫耀豐功偉績的小孩子，似乎在他眼里受傷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罷了。

“傷口不要碰水，不洗澡的時候小心點就是了。不是說還要去美國嗎，還不去準備。”

看著楚亦歌眼底精明睿智的光芒，顧小柒自然知道他是在跟自己使苦肉計。暗自在心底嘆息著，顧小柒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漠如常。說完后甚至連看不都不敢看一眼楚亦歌便飛快的轉身提著急救箱離開，放好了之后就徑自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后牢牢的鎖上門。

悵然若失的看著面前空空蕩蕩的客廳，明明前一秒他還可以聞到顧小柒身上淡淡的香味，可是現在卻只有冰冷的空氣和自己。楚亦歌臉上燦爛的笑一點點的變得苦澀起來，最后全部變成了憤怒。狠狠地用力的用受傷的手捶打著大理石的桌面，剛剛才被顧小柒處理好的傷口再一次流出大量的血。

楚亦歌冷眼看著自己的血，眉宇之間滿是煞氣和狠戾。

既然顧小柒根本就不在乎他，那么他就何必在乎自己。他楚亦歌，注定是不配得到別人的愛的。

憤憤不平的上樓，楚亦歌把自己關進書房里。打開電話輸入文件，然后開始處理起公事。原本他已經要取消去美國的打算了，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