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靜止,萬物停滯,安寂無聲。
漸漸,被秘尸佛血澆灌的老樹,主干上亮起一絲微光,有佛音渺渺,隨之而起。
同時,樹上幾枝枯死老杈在輕顫,佛文朦朧流轉,遂即顯出無比高大,茂盛的一株樹影幻象。
這株枯死老樹化顯的樹影,應是它未曾干枯,還存活時模樣,葉似綠曦神玉,生機湛湛,枝干形近蒼龍,攀指蒼穹,樹上佛音宏闊,傳徹八方世界,頂冠逐天。
祝九早在血河出現變化時,即與騎士一起,騰空而起,此時雙目灼射神華,緊緊盯視老樹顯現的虛幻景象。
那虛像樹影上,寶華瑩瑩,輝芒爍轉間,有一尊佛祖身影隱現,不甚清晰,但勉強可辨,一身僧衣,繚繞佛暈,發禪機道妙之光。
佛祖高坐蓮臺,下方千百佛子,恭聽佛祖講法傳道,場面恢弘至極。
佛祖似在講述一門無上經文,每次開口,音節吐出,皆有一枚佛文隨之誕生,金燦燦,凌空炫動,無數佛文連在一起,化出一個五行俱全的世界。
當佛祖停止講法,他手中,五行相生的世界,佛輝涌騰,盛開成為一朵世界之花。
原來,佛祖是在闡釋佛家最著名的一花一世界,妙那無上大德神通。
祝九雙目光曦狂爍,額頭發光,變得晶瑩,如一面道力朔化的鏡子般,其中映射出一枚枚符文流轉的景象,時而交織出閃電紋路,時而顯出長河奔涌,山巒起伏的景象,幻渺明滅。
祝九并不通佛法。卻不妨礙他觀看佛祖講法影像中,一枚枚音節經文,從中攝取少部分訊息,推動己身道力稍有增長。
當祝九周身玄奇景象消失。他久久閉目,識海符箓道紋翻騰,亦在悄然發光,心下有所觸動,對自身所修大道的理解,更見通透明確。
這時,血河再現異常,潮浪滾滾中,河下至深處,猛然探出一只巨大血手。兇機縈繞,一把攥住佛樹主干。
剎那間,老樹所顯幻象盡皆消散,它重新化作一株枯死老樹。
‘轟~~~’
整個大兇禪院所在島嶼,地基晃動不穩。驚天大響烈震不絕,地面轟然開裂。
血河大手蘊含無邊法力,要將老佛樹,連根怒拔而起。
劇震蕩漾十方,老樹的根基被撼動,逐漸上揚。
大兇禪寺地下,有無數陣紋浮現。阻止血手拔攝老樹,但,即便這些陣紋繁密而古老,閃爍間,每一縷皆如大龍咆哮,似可壓鎮一個世界。
然而。無數陣紋相繼崩斷,血河下探出的大手,存納搖天晃地之力,不可阻擋。
‘咔....咔....咔~~~’
終于,老枯樹。被生生拔起,整個島嶼的地基,瞬間折裂,土浪翻滾,整個大兇禪寺所有房屋側倒坍塌,地面上深壑無數,縱橫彌錯。
周邊海域,亦被島上的劇烈搖晃所撼,水浪疊天。
祝九立身虛空,目光深湛,若有所思,夕陽站在血河之下,蹤跡不顯。
當佛樹完全被拔起,它發出點點光芒,根系最中央,佛輝鋪涌,顯出一顆干裂的菩提子,拳頭大小,雖已干裂,縫隙處處,但色如溫玉,光華納斂,表面天然生長佛文。
此時,這顆菩提上,正有一滴晶瑩如鉆,神華剔透的血液剛被吸收,正是那滴秘尸佛血。
當佛血滲透進入菩提子內,‘轟’立有震世佛門真言傳世,傳誦天地間。
菩提旋動,佛音沖霄,似可徹傳三千世界。
這顆菩提子很不凡,表面天然覆滿細小經文,合在一起恰是三千枚字文,乃是一篇三千世界古經。
然而,非常可惜,菩提上生長的三千世界經,殘損十分嚴重,幾乎沒有一枚經文保持完整,每一個字符,皆存在缺失、不完整。
這不但是因菩提本身已開裂,致使許多經文隨之龜裂,且,這篇經文蘊存佛教核心大秘,乃無上至妙經文,故而冥冥中有一種宏闊道力,阻止它生長圓滿,這也是老樹枯萎的因由之一。
祝九目中智慧之光盛轉,嘗試分析推斷,他估計,這顆老樹的存在,還要早于大兇禪寺建派之前。
甚至,大兇寺之所以在這里建派,或許就是發現這株菩提樹曾經很神異,天然生長佛文,故依托此樹,建派扎根于此。
而樹內存一顆天然生長的三千世界古經菩提,則應是連大兇禪院之人亦從未發現過,此時,在老樹完全枯死后,得佛血澆灌,才因而顯現。
實際上,祝九這番猜測,非常接近真相。
大兇禪院,最早確是依托這株菩提佛樹建派,初期乃是一位佛徒,發現此樹,聆聽樹內傳出的天然誦經聲,觀悟主干佛文,得以大悟,后廣納門徒,眾皆日夕聽聞樹內傳出的經法神音,這才使大兇禪寺一脈,逐至恢宏。
當老樹出現枯裂跡象時,該派已大昌,將宗門遷移至混沌界上層世界,在確定老樹根與大地浩土相連,無法移植后,便將老樹殘余生機,轉嫁抽取至另一株菩提樹上,攜帶離去,扎根在新的宗派山門內。
由是之故,老樹生機點滴無存,完全枯敗。
而這處建派的初始之地則閑置荒廢,只是依舊派門下弟子駐留,權作看護。多次與祝九交手的老僧,既是輪值于此,看護寺廟之人。
現今,在這株老樹枯死萎縮后,它得佛血澆灌。這才將菩提樹心吐出,初此外,更無他法能使菩提顯現。
這時,菩提吸收佛血。越來越通透,逐顯內部景象。
祝九炯炯注視,乍然驚震,菩提內,凌空盤坐一尊大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在宣講佛法,下方無數佛子,恭敬聆聽。
這幅景象。與老佛樹先前投映的虛像一模一樣,菩提內像是存在一個天然佛國般,一菩提,一世界。
讓祝九驚震的原因是,這菩提佛界內。萬千佛陀懸空盤坐的所在,其下方,竟是一條血色大河,惡機滔天,沛然轟轉。
千百佛陀之所以,口中禪唱一刻不停,音徹三千界。幻生出一枚枚經文,交織連成彌天佛網,竟是為了鎮封血河內,洶涌怒騰的邪惡力量。
祝九看到此處,呼吸都有所急促,心下終于明白過來。夕陽的血河,催動佛尸滴血,澆灌老樹,目的正是菩提內部,狂瀾跌宕的血色長河。
很明顯。無盡久遠時間前,有人以無上佛力,將這條血河封鎮與菩提世界內,甚至于這顆菩提與眾不同,能生長出三千世界經文,亦應是得到其內千百佛陀,日夕吟唱無上佛音,渲染洗禮之故。
是哪位通天大能,將血河鎮封于此?方式如此奇秘,若非親見,萬萬無法想到,一道封印,竟存于一枚菩提子之內,以菩提開辟世界,納乾坤于須彌,神能無量。
祝九心中嘭嘭直跳,隱隱感覺,夕陽的血河,存在萬古大秘,而今,這個秘密正漸顯真實面目。
這時,老樹被血河之手握持,根系收縮,世界菩提突綻光明。
‘嚓’
菩提上,如似有一扇道門被打開,其中盤坐講法的大佛金身,竟而活了過來,化作一個青年僧人,一身簡簡單單白色僧衣,常人身形,從菩提內跨步走出,來到現實,根本看不出和尋常生靈間的差異。
這僧人周身彌散至上妙玄,祝九看他一眼,竟不能記住其相貌,恍惚間只覺他似很年輕,面貌俊逸,充滿了平和。
年輕僧人轉動目光,無比澄澈,倒映一整個世界的核心之謎,萬物在這道目光下,皆不能隱藏纖毫之秘。
其目光瞥過祝九,稍事停頓,僧人輕言自語:“識海有玄光籠罩......”
祝九心下大感震愕,這位佛力凝聚幻化的僧人,竟擁有獨立思索和語言能力,擁有完整智慧一般,簡直不可思議。
僧人隨即轉頭,當他看見旋轉不停的血河,目光凝定,神華盛艷,低語呢喃:
“....澆灌佛血....召喚空間夾縫中的菩提封印現世......分封在混沌下界的這處鎮壓之源,如此隱秘,竟也被找到了.......”
僧人的聲音很寧靜,沒有情緒起伏,似是低語,又似是對血河至深處某個存在說話,至后來,聲音低沉,無法聽聞。
他說完這句話,周身突發無量光,輝耀一個界面,涌動佛文無數,重新走回菩提內,化為一尊大佛,整個菩提亦在發光,其內徹傳無上經文古音。
菩提中的佛國,泛起空間波動,要與現實世界交接,彌散驚天法能。
然而,滔天血河猛翻,浪洗九天,河水側分,其內至深處,隱有一個輪廓,像是人形又像是獸形,無比具體形容,磅礴浩瀚,巍潰山河,詭機至秘。
這道血河下的輪廓,模模糊糊顯現,泛起一道玄韻,血浪騰卷,瞬將世界菩提整個裹入吞沒。
隨繼,血河平緩下來,如一顆碩大的血色寶石,變得安靜,最終縮小,消失。
虛空中,露出夕陽桀驁而又猙獰的骨軀,無聲默立,魂焰幽幽,在迎著天穹灑下的光,發出神秘氣息。
它來到祝九身畔,魂焰內,升起一顆世界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