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別碰我
皇甫曜聽到這話時端著酒杯的手微頓,隨即牽起涼薄的唇角,輕笑:“如果你想到在床上折騰她的時候,能讓死去的人都不得安寧,又怎么會膩?”
這話似乎帶著那么一絲報復意味,也許只是圖個心里暢快。但是話音剛落,抬眸間,喬可遇的身影已經映入眼簾——
狹長的桃花眸子最初閃過訝異,因為完全沒想到她會出現。接著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吐出口的話,皺眉,神色變得復雜。
而喬可遇就站在門口那里,隔著滿室的昏暗的光線看著他。其實看不太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是那句話還在耳邊回響,他剛剛說:“如果你想到在床上折騰她的時候,能讓死去的人都不得安寧,又怎么會膩?”
視線雖不甚清晰,卻能從那語調中聽到涼薄,聽到報復,聽到快意……
此時與皇甫曜坐在一起的人,也都順著他的視線望過來,這才注意到喬可遇出現,不由都噤了聲。
“小嫂子你可來了,快把皇甫領回去吧。把他托付給你,我們幾個終于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方志熠似乎聞到空氣中流動的微妙,故意揚著輕松的語調活躍氣氛。
其它人也跟著附和,好像剛剛那句話根本沒有出現過,都是她的幻覺。
喬可遇沒有回就,但已經抬步慢慢走上前來,一點點地靠近他們的位置,也漸漸地將皇甫曜臉上的表情看清楚。
他此時唇角并沒有勾著一貫的弧度,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只是回望著她,眸色幽深幽深的,也許心里透著一絲緊張,但是別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皇甫曜,你剛才說什么?讓誰……死了也不得安生?”她的聲音很輕,聽似平靜,卻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她其實一直都在自我安慰,告訴自己,剛剛一定是自己聽錯了,或許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問完后,她就屏著呼吸,似乎在等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答案。
皇甫曜卻只看到她臉色蒼白的厲害,身上又穿得單薄。這個嬌弱的身影,有些微微的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
他站起身,雙手插jin褲兜里,說:“走吧。”兩人之間還沒解凍,所以聲線帶著絲冷然。
與她的身子錯開時,卻被喬可遇一把扯住手臂。她的腳步沒有移動,只是抬頭看著他問:“讓誰死了也不得安生?”重復一次,她的聲音變得有點發顫,但是仍然執著地要他明確的答案。
她抓得他手臂的指尖用力的發顫,捏得他皮肉有些發疼,皇甫曜皺眉,對上那水漾的眸子,里面有執著、強撐、不安、害怕、也有一絲乞求,很明顯,她大概已經猜到了。
“趕緊回家,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他伸手抓下她捏著自己的手臂的手,然后攥在手里。口吻里帶著警告的意味,牽著她便往外走,并不想與她在這里糾纏。
喬可遇腳下仍然沒有移動,反而用力甩開他的手,執著地問:“回答我?”她已經不能再重復那句話,她覺得每重復一次,自己的勇氣便會減少一分。
她其實很想逃開,很怕得到那個答案。可是她的腳下又像生了根,心即便是痛的,痛到不能呼吸,她今天也要弄個明白。
皇甫曜的臉色卻這得陰鷙,猶如風雨欲來時天邊壓過來的陰云。沒錯,他又怒了。看到這樣喬可遇,胸口就像火在燃燒,面色卻冰冷至極。
他瞪著她,攥著她的手的力道恨不得將她捏碎了一般。但是喬可遇感覺不到痛,她還在看著他,執著著他的答案。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他蹙著眉別過頭,并不想看到她的反應。
“回答我?”她扯著他的手,非讓他看著自己說出準確的答案,不要這樣模梭兩可。
皇甫曜看著強撐的她,眼中帶著明顯的脆弱。他回答:“韓少琛。”涼薄的唇開啟,如同陰鷙的天際劃開一道口子。就像雷電,劈得她渾身震了一下,大腦空白!
“你是說琛哥哥,他……不,不會的,你騙人!”她得到答案后卻目光飄忽,下意識地搖著頭,嘴里無意識地輕念。
琛哥哥?!叫得真好聽!
皇甫曜唇色泛冷,看著她眼睛里明明已經有水霧升起來,珠滾欲落,卻遲遲不肯掉下來。她渾身都在抖著,卻下意識地逃避著自我安慰。一直在說:“不會的……”顯然仍不能接受。
皇甫曜卻見不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尤其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沒錯,韓少琛死了,在去美國的第一年就死了。所以別再妄想,你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他。”妒意讓他殘忍,親手撕毀她最后的自欺欺人。
“不——”冰冷的語音傳遞著最讓她絕望的訊息,她捂著耳朵拒絕接收這份殘酷,可是那聲音已經入耳入心。
皇甫曜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崩潰,看著她搖搖欲墜。痛嗎?他的心也痛,甚至不知道為何而痛?韓少琛的死,該是他多年來最暢快的消息。這會兒說出來,卻像堵住胸口般窒悶。
喬可遇的身子晃了一下,皇甫曜眼眸極跳,快步上前去撐住她。
喬可遇的手搭她的胳膊上穩住自己,抬目,看到相似的眉眼。恍恍惚惚之間,帶著那么一絲不真實。然后又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他是皇甫曜。
惡魔皇甫曜!
猛地將他推開,喬可遇朝著門外跑出去。
“喬可遇!”皇甫曜叫著她,追出去。
喬可遇卻像沒有聽到一般,是的,她沒有聽到,她為什么要聽信這個惡魔的詛咒,他一直那么恨韓氏兄弟。
急促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回響,她腳下趔趄,幾次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都又及時抓住了樓梯扶手,看得皇甫曜心驚膽顫。
喬可遇卻始終沒有回頭,穿過一樓,迎著凌晨冷冽的風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跑。風呼呼地刮著耳膜,在一陣發中帶著灼痛,她卻好像沒有感覺一般。
天色茫茫,路燈清冷地照著蕭瑟的街道,偶爾有輛車子呼嘯而過。她眸色茫然,不知道何必何從。
慌亂的視線內突然出現一個電話亭,她拿出錢包掏硬幣,手指卻在抖著,越著急越拿出來,結果里面的錢幣灑在地上,幾枚硬幣才蹦出來。
她盯著那幾枚硬幣,臉上出現一抹喜色,然后撿起來全數塞進話機里,著急地拔著那串熟悉的國際長途。
可是回答她的仍然是冰冷的機械女音,一連串的英文,讓掉進深淵的心更加絕望。她忘了,這串數字很早就打不通,只是曾經沾上韓少琛這個名字,所以一直銘記于心而已。
只是此時它刻在心上,卻像被鏤空成一個又一個的洞,涼颼颼的透著風,比這清冷的空氣更凍人。抓著聽筒的手都凍僵了,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猛然想起什么,又拔了另一串號碼。
“喂?”那頭過了很久才被接聽,帶著濃重的鼻音。
“琛哥哥,是不是死了?”她問,聲音在清冷寂靜的街道響起,帶著出奇的冷靜。
一句話,驚得韓少瑋睡意全無,他坐起來,試探地喊:“喬可遇?!”
“我知道他死了……”喃喃的自語,并不像要得到什么回應。眼里滾動的淚珠終于滴落一下,大顆大顆的,一滴滴落在話筒上。
因為死了,所以才會突然音訊全無,所有的想不通的事情也都變得合理起來。
“喬可遇,你在哪?誰告訴你阿琛死了?”韓少瑋聽出她的不對勁,著急地問,卻聽不到回答。
此時喬可遇已經聽不到話筒里傳來的聲音,或許從來都沒聽到過,她只是依著記憶拔打了韓少琛曾經住所里的電話號碼。
所有的話都是無意識的,說完后身子無力地慢慢滑坐到地上。地磚上的冰冷透過褲子傳過來,她只是失神地坐在那里。
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忘了寒冷,忘了世界,忘了今昔是何今昔。也忘了剛剛所發生的事,她只是坐在那里覺得心好痛好痛,痛得不能呼吸,痛得想在此刻就此死去……
皇甫曜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坐在地上的樣子,話筒被細細的電話線吊著,垂在她的身側搖搖晃晃。喬可遇面如死灰,仿佛失去靈魂的娃娃。
他慢慢走過去,蹲在她的面前,手慢慢搭上她的肩頭,輕聲喊著:“喬可遇?”
肩頭的觸感讓她慢慢抬起頭來,看到他精致的眉眼。只是恍恍惚惚地盯著那雙眼睛,視線漸漸模糊。
皇甫曜皺眉,這么冷的天氣,她穿得也不多,掌心下的衣服冰涼冰涼的,一點熱乎氣兒都沒有。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也是冰冷冰冷的。
喬可遇卻下意識地皺眉躲開。
“走,趕緊回家。”見不得她這么作踐自己,皇甫曜拽著她的手將人拖起來,司機開著車停在他們不遠處。
“不,我不要,我要給琛哥哥打電話。”喬可遇突然掙扎著去抓話筒,與剛剛的安靜形成劇烈的反差。掙扎弄得頭發凌亂,以皇甫曜也拳打腳踢,像瘋子似的。
皇甫曜看她為另一個男人發瘋,胸口郁結,雙手緊抓著她的肩頭吼:“他死了,你給我醒醒!”就是再作踐自己,韓少琛也不可能活過來。
他聲音很大,震得她耳膜發痛,喬可遇多想自己沒有聽見,但是那余音在耳邊回響:他死了。
好殘忍,他明明答應自己回來娶她,娶他的喬喬。她等了四年,結果別人告訴她,他死了。她的琛哥哥死了……
多么好笑!
唇角扯起難看弧度,她想笑出來,可是眼淚又啪啪地往下掉。那種不能呼吸的疼痛又襲上來,她死死地抓著胸前衣襟。
皇甫曜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她倔強過,溫馴過,冷漠過,也脆弱過,卻從來沒有想今天這樣哭得如此傷心,絕望。
韓少琛之于她,真的就那么重要嗎?他發現自己不敢想,越想心里便越恐懼。
“喬可遇,跟我回去。”他強硬地抱著她,將她往車里拖。
“我不,不要。”喬可遇也不知道自己在鬧什么,她只是本能地反抗,不想離開這里。
她看著那部孤零零的電話,那是韓少琛出國后,他們唯一的聯糸工具,她可以從那里聽到他的聲音,他的鼓勵,他笨拙的說著他身邊的趣事。
韓少琛總是那么的不懂幽默,將一件有趣的事,說得沒有起伏,但是她喜歡聽。
他說:喬喬,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我便回來。
他說:喬喬,你要勇敢一點,
他說:生日快樂!情人節快樂!圣誕節快樂!
他說:喬喬,我的喬喬……
本來清冷的嗓音里,只有叫她的名字時才會產生繾綣。
他真的不會說太多好聽的話,大多時間他們只是抓著電話聽著彼此的呼吸……
“走。”皇甫曜看著她的眼神中又變得恍惚,就知道她又在想韓少琛。
“我說了不,不要碰我——”她激烈的反抗,但是可能身子太弱,話沒說完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去。
“喬可遇!”皇甫曜心驚,將人快速攙扶起來。
司機見狀,馬上下車來幫忙打開車門,皇甫曜將人抱上后座,車子開回瞰園。
韓少瑋那邊,仍然抓著手機在著急地喊:“喬可遇,告訴我你在哪?”他可以聽出她的聲音很不對勁,他擔心地吼著,卻仍聽不到回應。
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感覺,他掀被下床,手忙腳亂地開始套著衣服,弄得臥室里一片雜亂。
“少瑋,你干什么去?”安琪從床上坐起來,皺著眉看他。
電話響的時間,她已經醒了。聽著他一遍遍的叫著喬可遇的名字,心里早就不舒服。
“喬可遇可能出事了,我出去看看。”韓少瑋回答著,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不準去。”安琪從床上爬起來,在他拉開門時用力地關上,后背倚在門板上阻住他的去路。
“安琪,別鬧。”韓少瑋心里著急,哪顧得了她現在的感覺。
安琪赤腳站在地上,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裙,脖頸、肩頭和兩條手臂都暴露在冷空氣里,凍的有些瑟瑟發抖,卻仍倔強站在那里看著他,不準他三更半夜去關心別的女人。
“安琪,你老實告訴我,阿琛的事是不是你告訴她的?”他想不明白,喬可遇怎么會突然知道?
“你遇到喬可遇的事就發暈了是不是?我根本就沒見過她。”安琪叫屈。
她本來是想說來著,只是還沒來得及。不過也好,反正那個女人遲早知道。
“沒有最好。”韓少瑋冷聲說著,伸手拽開她便要往外走。
“不準去。”安琪卻是死活不肯退讓,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
“讓開,我只是去看看她。”想到喬可遇剛才的聲音很不對勁,他有些不耐煩。
“不,別走,少瑋,你好不容易來一次,你知道我自己在這里多怕嗎?就再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安琪抱著他的手臂哀求,堅決不讓他去找別的女人。
韓少瑋對上她可憐兮兮的眸子,有一瞬間的心軟,但突然想起喬可遇說:我知道他死了……聲音那么悲涼,那么絕望,讓他的心也跟著泛起疼痛。
最終,擔心喬可遇的心情抵過了對安琪的心軟。他說:“我去看看就回來。”然后拂下她抱著自己手臂的手,將她的身子拽開便往外走。
“韓少瑋,你是不是愛上她了?”安琪在后面吼,眼睛里已經蓄了淚,當然還有不甘心。
韓少瑋往外邁的步子微頓,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復雜。但他并沒有回過頭,只是腳步匆匆地離去。
安琪生氣地抓過柜子上的相框舉起來,啪的一聲,玻璃碎裂了一地。照片歪歪斜斜地從相框里掉出來,玻璃堆里兩個面容相像的男子,互摟著肩膀,笑容比身后的暖陽更加燦爛,卻只是往日如昨……
——分隔線——
皇甫曜將喬可遇帶回瞰園,她一直都在暈迷中,陷入無邊的黑暗。許許多多影像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晃來晃去,扭曲的、變形的、放大的,仿若靠近又遠去。
許多吵吵雜雜的聲音,離自己很遠又仿佛很近,卻什么也聽不清。她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像抹失了心的魂魄,不悲不喜。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手捂在胸口的位置,才覺得里面空空的。
對了,她該是在找人才對,找個那個住在這里的人。那個她一直在等待的、她的琛哥哥,對的,琛哥哥!。
目光茫然四顧,下意識的尋找,四周卻黑得像化不開墨,陰涼的風從不知名的方向吹過來,徹骨冰涼,凍得她渾身顫栗。
“喬喬,別怕。”是琛哥哥的聲音!
她臉上閃過欣喜,可是眼前的視線那么黑,什么也看不見,她看不到人,更看不到琛哥哥。
“琛哥哥。喬喬好怕,好怕……”她說著,伸出雙手朝前觸摸著,卻什么都沒摸到,只有滿手陰涼的風。
“琛哥哥?”
沒有人回答。
“琛哥哥,你在哪里?”因為抓不到,也聽不到回應,她的心開始恐懼,著急地問著,手在虛空里胡亂摸索。
可是找了半天,喊了半天,韓少琛還是沒有回答她,她也摸不到任何東西。就在害怕的忍不住哭出聲時,一只手撫上她的肩頭。
“乖喬喬,不哭哦。我不是在的嗎?”他安慰著她。
“琛哥哥。”她的手向前探去,這次終于摸到了他胸膛,心終于安下來。眼中帶著溫熱的淚,唇角卻揚著笑,問:“琛哥哥,你去哪里了?喬喬一直找不到你。”
韓少琛卻是嘆了口氣,他說:“喬喬,怎么還是那么愛哭呢?答應我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好不好?琛哥哥不在你身邊,要學會堅強的生活下去,知道嗎?”他叮囑。
“為什么你不在身邊?你要去哪里?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到底知不知道?”她著急地問著他,扯住他的手,那么冰那么涼的手,沒有一絲溫度,冰得她的心都抽搐。
可是她不放手,她將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只要琛哥哥在,她的心便是熱的,她可以幫他捂暖它,甚至整個身子,整顆心。
“喬喬,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舍不得離開你,沒有人比我更貪戀這個世界,更貪戀還活在這個世間中的你。哪怕只是躲在陰暗里,看著你哭,看著你笑,遠遠的看著你幸福下去,我都愿意。但是喬喬,我不能了,再也不能……”
“所以喬喬,勇敢下去,不要再哭,琛哥哥想看到你幸福,這樣才能走得安心。”
“不,我不幸福。你知道我最愛哭的,沒有你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她用力的扯著他的手喊著,心疼到不能呼吸。
“喬喬,記得一定要幸福。”天邊劃開一道白色的光,她終于看到韓少琛的笑容,很安詳的笑容。看著她的眸子那么溫柔,充滿著所有的祝福。
她還來不及細想那笑容的意義,它便已經轉淡,越來越淡,最后化作透明……
喬可遇這才意識到害怕,著急的想要抓緊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卻發現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抓住。
“喬喬,一定要幸福。”韓少琛最后的話傳過來,化在了無邊的風里。
“不,不要走!”她著急地呼喊,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坐水里。
不,確切的說是浴室的按摩浴缸。她全身赤裸,水里暖暖的溫度讓毛孔舒展,水面上豐富的泡沫一直沒過她的胸口。幾件衣服被隨意扔在地上,皇甫曜正蹲在浴缸邊,正拿著噴頭準備沖洗她身上的泡沫。
“別碰我。”他的手掌正貼上自己的背部,她反應激烈地推開他。
“醒了就站起來,趕緊洗完,水都要涼了。”皇甫曜皺眉,說著手又伸過去。
喬可遇卻不領情,直接推開他,雙手掩在胸前,冷聲說:“你出去。”
皇甫曜看她這副排斥的樣子,心里就涌起無名火。他將蓮蓬頭啪地一聲摔在水里,濺起水花,弄得滿地都是,有幾滴還弄到了她的臉上,然后賭氣地大步離去。
喬可遇卻只是坐在那里,動蕩余波撞擊著細膩的肌膚紋理,她一直沒有動,口腔里似乎還帶著夢中哭泣時遺留的澀意。
想到昨晚種種,她仍不能相信。她的琛哥哥,真的走了嗎?
半晌,門彭地一聲又被踢開,皇甫曜冷著臉命令:“趕緊出來。”
喬可遇坐在那里,紅著眼睛看著他,仍然不動。
皇甫曜生氣地大步上前,將她整個人從浴缸里往外拽。喬可遇反應激烈,對他拳打腳踢地喊:“放開,放開,不用你管。”
她身上的沐浴乳還沒沖干凈,皇甫曜的拽著她的手掌打滑,手臂繞到她的腋下,指尖不小心碰了她的胸部一下。
她想到他在酒吧里說不讓韓少琛安生的話,更加煩感他的碰觸,也不顧自己會不會磕在浴缸上,手掌亂揮著,罵著:“滾,別碰我。”
指甲撓到了皇甫曜的脖子,在他的頸子上流下長長的一道紅痕。皇甫曜也被鬧煩了,直接將人拽出來,拖到了鏡子面前。
他指著鏡子說:“喬可遇,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誰還會對你有興趣。”
喬可遇額頭幾乎抵在鏡面上,她抬眼看了一眼,頭發凌亂地披散著,劉海濕漉漉有幾滴落在黯淡無光的臉上,眼窩深陷,眸如死灰,唇白干裂,這個樣子簡直如同一個女鬼。
皇甫曜看她冷靜下來,將抱著她的手松開,她便渾身無力地癱軟下去。地上因為兩人這番折騰,弄了一地的水,喬可遇趴在這些水里,冰冷徹骨,卻不肯起來。
皇甫曜拿著淋浴的噴頭就往她身上澆,也不管臉還是身上,強大而冰冷的水流直面沖過來,弄得喬可遇咳嗽連連。
“你作死是不是?我成全你。”發狠地看著她。
他憐惜著她,她自己卻不自愛。為了一個韓少琛,居然可以要死要活到這種地步。
“哎喲,大少,大少,你別這樣,喬小姐還病著呢。”蘭嫂覺得這屋里情況不對,也就偷瞧了一眼,卻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
她沖進來,一邊叫著一邊奪過皇甫曜的手里的水管。
皇甫曜也本來只是想讓喬可遇清醒一下,順勢被蘭嫂奪過去后,也沒有說什么。
“喬可遇,韓少琛是死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他都已經死了。你就是今天凍死在這里,也不可能再見到他!”皇甫曜吼完,便甩手離開。
蘭嫂趕緊將水管放下,上前來把喬可遇扶起來,勸著:“喬小姐,你趕緊洗洗將衣服穿了吧。”
“哎呀,身子怎么這么燙,是不是在發燒?”蘭嫂叫著,趕緊將水溫調拭好,然后給她清洗。
喬可遇就麻木地站那里,任蘭嫂前前后后地忙碌著。最后裹上一條大毛巾,將她送到臥室里。
床頭的柜子上還放著喬可遇昨晚拿出來的藥箱,未拆封的感冒藥都堆在上面。蘭嫂去倒了杯溫水過來,讓她喝下兩口,只是吞咽的動作,就讓她覺得喉嚨巨痛,不由咳嗽了兩聲。
蘭嫂看她這個樣子,直皺著眉嘆氣。從醫藥箱里找出藥,便聽到門鈴又響起來,只好轉身去開門。
喬可遇趴在那里,目光直直地盯著房間的某一處,空洞的眸子里沒有焦距。
蘭嫂出了臥室,轉到客廳的時候皇甫曜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裊裊的煙氣從指間的星火閃爍中升起,陽光雖然充足地透過來,卻帶著冷冷的感覺,籠罩不了這橦公寓。
蘭嫂看著這兩人都不對勁,也不好說什么。心不在焉地走到門邊,拉開了門板,然后看到了韓少琛。
他仍然穿著正式的深色西裝,只是頭發微亂,神色焦急。細看,衣服上也帶著些許褶皺,與他平時一絲不茍的形象有些差別。
“瑋少爺?”蘭嫂詫異。
她雖然也在老宅,但由于是聶蘭這邊的人,所以與他甚少接觸。在她的意識里,皇甫曜與韓少瑋也是水火不容的關糸,她實在想不出韓少瑋大清早的怎么會出現在皇甫曜的公寓門口。
“大哥在嗎?喬可遇在嗎?”他著急地問。
客廳的皇甫曜聽到他的聲音皺著眉,轉過頭來。
“瑋少爺……”蘭嫂為難,里面那兩人情況明顯不對勁,她可不希望再來一個攪局的。
“我只想知道喬可遇在不在?她現在怎么樣?”韓少瑋著急地扯著她手臂問。
“她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糸?”皇甫曜的聲音傳過來,他一臉寒霜地站在蘭嫂身后。
蘭嫂回過頭,看到皇甫曜的表情,馬上將自己的手臂從韓少瑋手里扯出來。
“進去吧。”皇甫曜對她吩咐。
蘭嫂點點頭,慢吞吞地往里走,看這兩人的架勢,心里很怕他們在門口打起來。
韓少瑋將目光直直看向皇甫曜說:“是你告訴她,阿琛不在了?”口吻中帶著怨恨。
皇甫曜將手中的煙蒂扔到地上,拿腳踩了踩,才抬眸看著他反問:“怎么?難道韓少琛的死訊也是秘密?”
韓少瑋又被堵了一下,他瞪著皇甫曜,激動地吼:“你知道阿琛對喬可遇有多重要?你怎么忍心傷害她?”總是這樣,自己千方百計想要守護的東西,他一句話便能輕易地摧毀掉。
“重要?再重要也不過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