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說起來著實是嚇人一跳。
戰備車庫里的車輛裝備是換下來的舊裝備,去年專業技術訓練結束以后封存起來就再也沒拉動過。尤其是防化偵查車,楊越沒來十六師之前就已經服役了好些年頭。
那幾輛北京2020蒙上布套之前,是專門保養過的,但裁判組查看車輛狀態的時候,發現很多底盤已經銹蝕了。于是防化連就抽調人手把這些車輛重新保養除銹一次。
事情就出在這里。
防化連除銹用的是汽油,用刷子蘸汽油涂刷,然后用砂紙磨去銹層,除完銹以后再刷一遍柴油防銹。因為除銹工藝相對落后的關系,一天下來活沒干完,汽油和柴油就留在了車庫里。楊越特意安排了兩個車庫崗哨,以防意外。
那天晚上熄燈前的最后一班崗哨,站崗的本來是藍兵和羅龍,但是藍兵這貨發燒,就讓張毅飛替他,結果張毅飛白天喝涼水喝得拉肚子,上了崗之后屎意沖頭,因為車庫挨著師直戰備倉庫,他不太放心羅龍,不敢讓他一個人頂,但又臨時找不到人,剛好看見張明輝騎著個三輪車路過,就把張明輝攔下來讓他幫個忙,站個二十分鐘,上個廁所就回來。
張明輝一聽可開心了,他做夢都想扛槍站崗,但是楊越把他往炊事班一扔,從此就失去了這個機會。這會兒千載難逢,于是就爽快的答應了。
張毅飛臨走之前還特意囑咐了,說是別玩火,抽煙到外面去,別在里面瞎搞。
張明輝滿口答應了,然后背著張毅飛的槍笑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羅龍貼著車庫的墻壁坐在里面,煙癮犯了,自顧自地點了就在那吞云吐霧。張明輝一瞧,誒,你怎么能在這地方抽煙呢?張毅飛都說了,不能抽!
羅龍冷笑一聲,他懂個錘子!汽油要遇明火才著的,你看我!羅龍使勁吧嗒了兩口煙卷,然后把煙屁股直接扔進了汽油桶里。那煙頭果然嗤一聲就熄滅了。張明輝一看,還真是這樣。
羅龍招了招手,來!你過來,我跟你科普一下柴油和汽油。
兩人坐在那開始諞傳子,羅龍十分肯定地跟張明輝說,汽油確實易燃,但柴油吧,想燒著很難。不然為啥柴油發動機和汽油發動機不一樣呢?你看我這褲腿,今天保養車輛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沾了些柴油,你點點看,是不是很難點著?
張明輝也是個二百五,拿著個打火機就躍躍欲試。羅龍很有把握,你只要別挨著我的褲子點,你就不可能點得著。張明輝嘴一歪,嘻嘻笑,然后“啪”一聲就打著了火……
張毅飛在廁所里拉肚子,拉了一回站起來剛走兩步,又覺得翻江倒海,不行,還得拉一次。等他從廁所里出來,一回到車庫,站在門口就見停車庫外面一團火苗,火邊還有個人影在那跳著腳,沖上去一看,羅龍半條腿都被燒著了,在那使勁地嚎,張明輝圍著圈在那踩,一邊踩還一邊罵,神經病,不是說燒不著的嗎?
張毅飛趕緊找了個干粉滅火器,噗一下,把那兩個直接射成了白色的人影子,然后二話不說,打電話叫師醫院的救護車。等防化連聞訊趕到的時候,救護車也來了,把人往師醫院一拉,然后整個師直都知道了。
羅龍的右小腿有些燒傷,看上去烏漆墨黑的,可實際上并不算嚴重。但這件事的性質十分惡劣,牛再栓氣得差點把點火的張明輝打一頓,他腦袋不清楚,你也是個傻子?你不是在炊事班嗎?誰特么讓你去站崗的?張毅飛跳了出來,我!
牛再栓腦袋冒煙,你哪位啊?你安排哨兵啊?楊越呢!楊越死哪去了?
副連長主管后勤和警衛,崗哨安排一直是楊越的分內之事。平常鄭書叢會把一周的哨兵排好,讓楊越簽字畫押。可是車庫是臨時的崗哨,楊越想也沒想,就讓三班加了個班,畢竟榮譽多,事情也得多,否則別人也會不服氣。可是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楊越也是暈頭轉向。
好就好在羅龍在關鍵時刻沒有狗急跳墻,往油桶里跳,而是帶著一腳的火跑外面空地去了,否則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第二天交班會上,軍務科通報了這起事故。師長一聽,當場就怒了,拍著桌子問牛再栓,你防化連近期是不是準備上天?不惹點事出來你是不是覺得你防化連隱形了?你去當神仙就算了,別拉著我整個師直部隊跟著你防化連一起渡劫啊!你車庫隔壁就是戰備倉庫,里面還有彈藥,萬一點著了,你是準備一家伙把我整個師直大院一鍋端走嗎?
徹查!處理!誰負領導責任,誰負主要責任,你敢放過一個,老子讓你滾蛋!
牛再栓坐在那沒說一句話,這讓他怎么說?
是該好好整頓,這一段時間來,不知道是不是見了鬼。
因為這個事,全師部隊開始消防整頓。雖然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但確實也是暴露了一些問題的端倪。從那天起,車庫里不準存放油料,所有沒有用完的,一律報備,固定存放地點。防化連首當其沖,軍務科帶著人從車庫查到營房,一寸一寸地找消防隱患,包括亂拉電線的、使用大功率的熱得快的,一查就是一堆。
牛再栓和楊越站在操場上,陪著軍務科科長,被師長點著鼻子罵。牛再栓替楊越背了黑鍋,無論怎么樣,他作為連隊主官,對防化連內部的亂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處理的話,就處理他一個人就好。
師長看了楊越一眼,冷聲道:“你就護犢子吧!人都快不是你的人了!”
牛再栓舔了舔嘴唇,“師長……”
“你再跟我廢話一句試試!”師長頂了回去,牛再栓嘆了一口氣,老老實實的閉了嘴。
師長走到楊越面前,“看把你能的!我就在這看著,往后還有誰會和你連長一樣護著你!跟沒長大的娃娃似的,你臉紅不紅啊?”
楊越什么也沒爭辯,這一次,他是真的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