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緣站直了身軀,瞇起雙眼,對著鞋子輕輕吹了一口氣,隨即眉頭舒展,說道:“不多不少,三下打完了,可沒耽誤你們……咳咳……喝……咳咳……喝茶的時間吧?”話音中突然伴隨著咳嗽聲,想是用力過猛,扯到了傷處,說著慢慢地彎下腰,重又穿上鞋子。
整一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兔起鵲落,只一瞬間的功夫,便已完成,半點也不覺突兀。
有幾個腦筋轉換慢的侍衛,還沒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便已經落幕。
王鵬過去扶了王黃起來,給他治療臉上創傷,但王黃整一左半邊臉已破,血流難止,又豈是一枚丹藥、一股靈力所能治得好的?到此,他甚至都不得不懷疑,風緣是否真的受了重傷,不然怎會使得出那麼大的力氣?
衆人見了這一幕,只覺膽寒心驚,看向風緣的眼神,不自禁的多了幾分畏懼。
各人這才漸漸驚覺,整一個過程,看似風緣一直在玩鬧取笑,實則處處暗藏陷阱,風緣一直在引導王黃跳進他挖下的坑,而且王黃越陷越深,終至無法自拔。
首先風緣激得王黃要求主動和他比試以稱體重來定輸贏,其次風緣說得王黃等王家諸人同意他定下的那個無賴比試規則,最後風緣氣得王黃全然忘記了防備,以致他可以最大限度地重傷王黃。最爲重要的是,風緣早料到了王黃會選擇給他打還回去。
其實,這哪裡還是比試?這分明是一場選擇,由風緣出題,王黃來選。只是最終,王黃選擇了捱打,這也可說是咎由自取,絲毫怨不得旁人。
王大戶和王鵬狠狠地瞪視著風緣,眼中噴出濃濃的怒火,只覺風緣當真可惡至極,乃是他風家數百年難得一遇的惡徒。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沒傷裝傷,試想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打人的時候怎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這時,聖上出來打圓場,說道:“我看這樣吧,咱們找個清靜之所,先替緣兒療傷,之後的事,再說不遲。”
王大戶和王鵬收回目光,說道:“是,謹遵陛下聖意。”他二人之前答應了要替風緣療傷,自然不敢
當著聖上的面反口,即便心中千萬個不願。
聖上微微一笑,道:“朕這療傷陣法名叫‘聚療陣’,乃是朕祖上所得,具體年代,已不可考究,朕當年花了無數精力學得這陣法,還從未用過,不料第一次使用,卻是幫緣兒療傷所用。”
王大戶父子均道:“聖上洪福齊天,一生無傷無病,自然用不著這種療傷陣法,當年也不必花費精力去學了。”他父子二人還在氣頭上,臉色僵硬,這拍起馬屁來,不免大打折扣。
但即便如此,風老侯爺和風預等人,也跟著連聲附和。
聖上臉露微笑,默然不語。
風緣聽著幾人大拍聖上的馬屁,其中便有自己的父親和爺爺,已不禁好笑,更見王氏父子此時模樣,頗爲滑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想即便是強者爲尊的修道界,馬屁大王也是少不了的。
王鵬見風緣滿臉嬉笑,更大聲笑了出來,只道這個紈絝小子定然不懷好意,真正大膽之極,竟敢在聖上面前嬉皮笑臉,正好藉此參他一本,一來好壓一壓風家的囂張氣焰,二來也爲王黃報那“三鞋之仇”,於是便道:“不知風小公子在大笑什麼,是在笑聖上學了那療傷之法麼?”
聖上聞言,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幾分,雙眼有意無意地掃了風緣一眼。
風老侯爺和風預登時臉色陰沉,齊聲說道:“不知王大人何出此言,你這麼說,是在挑撥風家與聖上的君臣關係麼?”
王家父子二人見風老侯爺、風預以及風家諸人的臉色難看已極,焦急中帶有憤怒,卻又無可發泄,心想終於可以壓一壓風家的囂張氣焰了,不由得大是高興。
王鵬道:“侯爺和風大哥不必如此著急,我們都是爲聖上辦事的臣子,只要我們做臣子的誠蒙聖恩,兢兢業業,這君臣之義,自是天長地遠,永不斷裂。”
風預哼了一聲,道:“你是在說我風家不誠心誠意遵蒙聖恩了?”
王鵬道:“不敢,風大哥和侯爺對聖上的忠心,那是咱們白雪王朝所有臣民有目共睹的,下官不敢胡亂編派。只是方纔小
公子發出笑聲,下官瞧得明白,似乎大有深意,下官一時想不明白,小公子因何在聖上龍顏之前大發冷笑,因而斗膽問了一句。”
他定是要讓風緣說出發笑的理由,便是因爲他料定,風緣所以發笑,定然跟聖上有關,多半便是在嘲諷聖上。
他想以風緣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賭錢喝酒逛窯子在行,這時大事臨身,定會醜態百出,更甚者言語之間會對聖上露出大不敬之意。
倘若真是如此,這將會成爲他王家壓倒風家的重要一步,即便風緣不會對聖上流露出不敬之意,但想來一番出醜露乖,也是在所難免。
風緣不料自己隨便笑上一笑,也能成爲王鵬這心術不正之人攻擊的把柄,他之前發笑本沒有什麼惡意,也沒什麼理由,更沒有什麼深意。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若再不說句話,已然不成。想到雞毛蒜皮的一點小事,王鵬也要雞蛋裡挑骨頭,心中對王家諸人的不屑,不由得又深了幾分。
風緣乾咳一聲,說道:“我方纔發笑,自然是大有深意的。”
聖上一聽,臉上笑容登時盡去,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風緣。
風老侯爺和風預兩人臉露怒容,張開了口,似便要呵斥風緣。風家其他人族人更是面如死灰,心想風家的大好基業,終不免要盡數敗在風緣這紈絝小子的手上。
王大戶、王鵬、王黃一家三人則滿臉陰笑,一副小人得逞的嘴臉。
只聽風緣繼續說道:“王家爺爺和王家大叔說聖上不必學那療傷陣法,晚輩則不敢茍同,但想聖上做事,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夠揣摩的?
“我想只有受了傷,生了病,也才用得著那療傷陣法,若是我等凡夫俗子身懷那療傷陣法,自然無可厚非,但聖上乃萬金之體,洪福齊天,是怎麼也用不著那療傷陣法的,而聖上學得那療傷陣法,可說是爲不詳,好在聖上有先見之明,那也吉祥得很。”
風緣這一番話說將出來,君臣面面相覷,相顧無言,只覺風緣頗爲強詞奪理,但要說風緣哪裡說錯了,一時間,卻又說不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