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漓已經脫了衣服,上半身赤,裸著。
本是想著看看自己的傷口,誰料伍淑華二話不說走了回來。
俊美的臉透著沉郁的冷峻,他低著頭單手解著自己腰上的紗布,聲音卻沒有多大的起伏,“回來做什么?”
他在拆傷口上的紗布,伍淑華的目光火,辣辣的注視著男人的身子,到底的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白皙的臉蛋上滾燙燒紅。
她怔愣了好幾瞬,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和她說話。
伍淑華低垂了眼瞼,隨即又抬起眼來看他,“沒什么,我回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對師兄下那么重的手,是不是存了自己的私心?”
曲漓的眼眸無波無瀾,更像是懶得理她。
“我不是回答過了?”
伍淑華不依不饒,大步的走前了一步,咄咄逼人。
“你喜歡我?guī)熃悖沂强吹某鰜淼模瑤熜忠蚕矚g師姐,昨兒個師兄還向師姐表達了愛意,師姐也答應了,你們兩個受的是同一種傷,同一種毒,為什么師兄要斷臂,而你完好無損……你敢說你不是心理陰暗,嫉妒師兄嫉妒到發(fā)瘋,恨不得師兄立刻死掉?!”
她就站在門口的不遠處,聲音大而清亮,像是故意要被人聽到一般,江梧桐都還沒有走上前,就明顯的聽到了伍淑華的質問聲。
她的步伐停了下來。
眉間蹙起。
除了江梧桐,誰在他面前大吼大叫都是無理取鬧,伍淑華要鬧事,曲漓豈會搭理?
傷口上的紗布已經取下來了,因為傷口尚未愈合,取下紗布的時候,傷口還疼的厲害。
他微微抿唇,下頜線條緊繃,嗓音依舊平靜,“你想潑我臟水,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潑你臟水?呵……別說我看見師兄因斷臂而難受痛苦的樣子,就是沒看到,光聽師兄慘叫那么一聲,我都知道他是不愿意的。”
伍淑華雙手抱胸,清秀可人的臉上轉悠著冷笑。
“你忽悠師姐,忽悠師兄可以,但你怎能忽悠的了我,師兄是習武之人,你斷了他的右手,他這輩子就等于毀了,師姐怎么可能還會嫁給他。就算她愿意,憑師兄心底善良的性子,也絕對不會娶她,耽誤她一生的……而你還順理成章的成了師兄的救命恩人,整個事件唯一得益的人就是你,你敢說不是你存心的?”
這話說的盛氣凌人,帶著濃濃的戾氣和諷刺。
也不知她諷刺的究竟是誰,曲漓始終沒有看過她一眼,仿佛她伍淑華在他的眼中,就是個跳梁小丑。
實際上,也確實是個跳梁小丑,他并不曾將她放在心上過,以至于這一次,讓她給他使了這么大的絆子。
“是又如何,橫豎不過只是條胳膊。”
男人的視線凝在自己的傷口上,臉色和語氣寡淡的像是談論天氣一般尋常。
“拿不出證據(jù)來,你就別再我面前瞎說話,小心嘴巴長了東西,日后想說話都沒機會了。”
站在門外不遠處的江梧桐身形一震,一張絕美明艷的臉上寸寸發(fā)白,瞳孔里帶著不可思議。
屋內的女人猖狂的大笑起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她緊了緊手,看樣子倒像是有些緊張,不過她究竟是在緊張著什么,無從得知。
“你可以當作是威脅。”
伍淑華明晃晃的笑了,“你放心好了,我是喜歡你的,就算師兄被你廢了一只手,看著你變得不擇手段,我也還是喜歡你的。”
她盯著男人的臉,“只要你答應我,終究會娶我,哪怕只是為妾,哪怕你要得到師姐的人,我也幫你。”
這一回,男人終于瞇了瞇眼,緩緩的抬起眼眸,看向了那個站在原地笑的放肆猖獗的女人。
喪心病狂
他只有這四個字可以形容她,唇畔勾著意味極深的笑,清晰的吐出簡單的幾個字來,“你――做夢。”
……
留在南陳兩個月,已經由深冬過渡到春分時期。
溫度其實已經回轉了好多來,但江梧桐卻覺得今天,遠遠比深冬要冷上幾分。
【“是又如何,橫豎不過只是條胳膊。”】
【“拿不出證據(jù)來,你就別再我面前瞎說話,小心嘴巴長了東西,日后想說話都沒機會了。”】
【“你在威脅我?”】
【“你可以當作是威脅。”】
這幾句話,不斷的她的腦海里響起,反反復復。
男人的聲音太冷淡,太無所謂,別人的手說給砍斷就砍斷,他難道一點也不為對方考慮的么?
她所認識的曲漓,怎么可能會如此的淡漠人性,怎么會……?
還是說,她從來就沒真正的了解過這個男人。
她想要沖進去,揪著曲漓問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但他一貫擅長偽裝,既能在她的身邊,當了兩年的女人,沒有讓她發(fā)現(xiàn),或者說,每一次都能將她糊弄過去,“那……這一次呢?”
心緒繁亂,五味雜陳。
江梧桐沒有方向,腳步虛浮的走回了季悟的屋子,男人依然緊閉著雙目,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師兄……”
她露著寡白的一張臉,腦袋低垂著,在昏黃的燭光的照映下,顯得很沮喪,“你快點醒過來。”
她有好多問題,需要他來解惑。
原本以為今日季悟就能醒過來的,但江梧桐到底是低估了這毒性的強度。
曲漓發(fā)現(xiàn)的早,毒素很快就排出來,后期也還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季悟的傷口深,毒素也強,想要早點清醒過來,基本上是沒門的。
傍晚時分,伍淑華帶了一個大夫來,說是之前給季悟和曲漓看病的大夫。
那大夫也熟練,對季悟的傷勢了若指掌。
江梧桐是在第二天,通過縣令的幫助下才與他們取得的聯(lián)系,并沒有見過那大夫長什么樣。
曲漓已經蘇醒,伍淑華朝江梧桐道,“我尋了個大夫回來,你好好照顧師兄,我先去給曲漓換藥。”
這兩天,曲漓尚未蘇醒之前,倒一直是伍淑華給曲漓換藥,因為她要貼身照顧季悟,也得為季悟換藥。
加之伍淑華說分工合作,她也便沒有多理。
但就算是沒有多理,心里那點莫名的不悅和郁悶,總歸是瞞不住自己的。
伍淑華走后,屋內就剩下大夫一個外人。
江梧桐走過去,站在季悟的床邊,輕聲詢問著,“怎么樣,我?guī)熜譀]事了罷?”
大夫和藹可親,沖她笑了下。
“沒事了,之前給他服過藥丸,現(xiàn)在藥丸的藥效還沒有真正發(fā)揮出來,正在清理一些余毒。”
江梧桐安了心,大夫又囑咐了她幾句注意事項,大都是飲食方面的,她都一一記下。
大夫收拾好自己的藥箱就要走,江梧桐抿著唇,手用力的攥緊了好幾下,這才出聲喚了一聲大夫。
大夫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欲言又止,不由開口道,“姑娘有事?”
聽聞當時大夫也在那兒,想必很了解當時的情況。
那大夫怔了怔,而后扯唇笑了下。
“是,我當時全程在場,另外一個小子還死命攔著我不讓我給這位公子把脈。”
江梧桐湛黑明亮的眼睛里閃了閃,秀眉忍不住的緊了緊。
“我想知道,我?guī)熜种暗膫谠谟沂稚希绻豢车羰值脑挘瑫粫猩kU?”
那大夫回答的很利索,像是背好的臺詞。。
“自然不會,這毒雖然霸道,有害人性命的可能,但那么短的時間內,是不會嚴重到需要斷臂保命的。”
他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季悟,像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我見他毒素不深,本想著給他吃清毒丸就好了的,誰知道另外個小子直接拔刀就砍了他的手,現(xiàn)在這公子因失血過多,到現(xiàn)在都還……”而后又想起江梧桐還在身邊,有些話不宜多說,他又趕忙轉過頭來看江梧桐,訕訕的出聲。
“姑娘,我這話你別往心里去,另一位受傷的公子,說不準只是好心做了壞事,等這位公子清醒了,你好生勸勸,下半輩子還是要好好過日子的,老夫先走了,告訴。”
說不準只是好心做了壞事……
曲漓。
江梧桐站在原地不動,手倏地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呼吸急促情緒很不穩(wěn)定,不,他是故意那般做的,他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橫豎不過只是條胳膊。”】
有些話像是扎在了心里,拔都拔不出來。
人一旦無法冷靜,思維就會混亂不堪,女人捂著自己的臉好半晌,轉而打開了門就往曲漓那邊走去。
砰的一聲打開,房門,女子眉目染著戾氣,看起來憤怒到了極點。
男人的目光投落在她的身上,眸底深處難得的愉悅起來。
江梧桐看著衣冠楚楚的曲漓,卻是與伍淑華道,“你先去照顧師兄,我有話和曲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