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候命的護衛正欲退下,卻于此時,一名守衛急急而來。
“啟稟尊主,神界尊主與人界君主已到界門,左使大人已經前去迎接,現下還請尊主移駕明暉殿!”
鳳非離神色慢慢平靜下來,他蹙了蹙眉,轉而向那些準備退下的護衛揮了揮手。
“此事容后再說,移駕明暉殿!”
墨妍微微松了口氣,卻見鳳非離的視線卻慢慢落在她身上。
“你!隨本尊一同前往!”
“是!”墨妍微微一愣,卻仍是恭敬應道,轉而跟在鳳非離身后。
凌霄殿離明暉殿還有一段距離,一路上,鳳非離又恢復一貫的沉默。他如今的氣質與從前在她面前真的是大不相同。
沒有了那些邪魅蠱惑,亦沒有了那些體貼溫柔,只一身王者之氣,說不出的霸絕冷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逆著光看他的側臉時,竟也隱隱有了冷峻的味道。
“你盯著本尊做什么?”穿過花園的羊腸石子路上,他突然停下腳步,墨妍一個反應不及,鼻子重重撞在他肩膀之上。
有些局促的低頭,她慌忙后退兩步。
“奴婢不敢!”
他卻反而轉過身來,一步步逼近她。
“本尊就討厭你這個樣子!表面上看上去畏手畏腳,可一雙眼睛里全然沒有對本尊的懼意!”
墨妍微微一愣,猛的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她卻頃刻間敗下陣來。
“奴婢不懂尊上在說些什么…”她甕聲甕氣的開口,突然覺得這人當真是好難伺候。
鳳非離嗤笑一聲,不過接下來,他倒也未再為難她。
“本尊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偽裝到什么時候…”他低聲輕喃,也不再看她,兀自朝著明暉殿的方向走去。
墨妍被他的話弄得心中一跳,不過面上,她卻仍是強作鎮定,莫非,他知道了些什么?
臨進明暉殿前,鳳非離突然稱要喝茶。
墨妍依言到尚司間去給鳳非離沏茶,走出明暉殿后,轉過回廊時,卻于迎面走來三人。
一個是白衣勝雪猶若天人,一個是黃袍加身尊貴異常,一旁則跟著帶路的黑曜。
她微微一愣,學著旁人的模樣退到一邊行禮。
盡管心中再清楚不過,以她如今的模樣,二人能夠將她認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然而,她卻仍舊將頭埋得頗深。
余光之中,云不歸看起來較從前沉靜許多,一身氣質也內斂了許多。如畫眉目間,那些溫潤親和已盡數褪去,生出些令人卻步的疏離。他唇際噙著一抹淡笑,那笑容卻并不達眼底,是他看起來越發難以靠近。
反觀風辰月,這許多年來。時光不僅沒有讓他老去,反讓他變得益發英氣,再看他眉宇之間,無不展露著君王之氣,只那雙黑眸中,卻神采飛揚。由他的神情不難看出,如今阿音應該是生活得極好。
原本,人界與神界之間關系微妙。但根據眼前二人之間的言談舉止來說,似乎有所緩和,只不過,這其中利害,怕也只有二人心中最清楚。
不過,至少,從表面上看,關系似乎維持得還算不錯。
“此番來妖界,風兄怎未攜內子前來?”云不歸淡笑開口,所問之事卻是讓墨妍心中微微一緊。
是啊!這等宴會,風辰月為何沒有帶阿音一并前來,莫不是二人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不若然,依著阿音的性子,這般熱鬧的場面,她是不會不出席的!
心中正有些狐疑,卻見風辰月揚唇一笑。他這一笑極其開懷,與云不歸比起,就要粲然很多。
“內子近來便要臨盆,不宜奔波!”他淡聲應道,眉宇間滿是濃濃喜意。
墨妍心中松了口氣,云不歸卻已替她將心中想說之話道出。
“如此,那還要恭喜風兄了!”
風辰月大笑幾聲,倒也泰然受之。
“如此,那便借神尊吉言!只盼內子能少受些折騰!”這人果真是極其心疼阿音的,字里行間絲毫不掩飾寵溺之意。
二人之間的寒暄之詞,落入墨妍心中,卻是滋生出一種難耐的味道。似欣慰,似酸澀,似感嘆時光如梭,總之是有些復雜。
不覺間,二人就要臨近她身旁。
眼見著就要擦肩而過。
不料,卻于此時,云不歸卻突然在她神色頓住腳步。
她呼吸微微一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真真冷香撲面而來,卻令她衣袖之下手指驀然收緊,將頭垂得更深,她再也看不清他臉上情緒。
少許靜默,一襲雪白自她眼前掠過,下一刻,她只覺有什么在她發間微微撥弄,便聞得他溫潤卻又清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姑娘,你發間落了花瓣…”云不歸的嗓音異常溫潤,像是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修長的手指之間捏了一片花瓣,此刻就攤放在她面前。
強忍住想要后退兩步的沖動,她甚至可以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微微有些灼熱,燙得她臉頰微微發熱。
曾經,她花費在感悟上的經歷太少,所以如今,每每有熟悉的人靠近之時,她感覺總也異常敏感細微。
她沒有道謝,也沒有開口,直朝她微微福了福身,便急急離去。
臨走之前,倒是二人身邊的黑曜有些怪異的打量了她幾眼,心中不由疑惑萬分。
怎么看都只是個丑丫頭罷了,怎么先是尊主垂憐;眼下這神尊也跟著搭訕呢?
卻說墨妍一邊走一邊撫著胸口,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三生石上的那一幕她一直銘記在心。她怕她隨便一個開口,一個動作,便會被眼前的人認出。
云不歸不同于鳳非離。他的記憶還在,而她不想與他有過多的糾纏。
很顯然的是,云不歸并沒有料到眼前的人會是這般反應。畢竟于他看來,一般的小丫頭,甚至乃是一般的女子,在經他這般動作后都不可能全無反應。
剛剛,他明明注意到了,這個小丫頭在十分專注的聽他與身旁之人說話。隱隱之中,他總覺得她的身形,她給他的感覺,像極了一個人。
可方才,他偷偷打量了她的模樣。終是將心中的那一點想法徹底否定。
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
他究竟是怎么了?已經十年了,那人已經從這世間消失了十年,他究竟還在奢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