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忘憂劍的緣故,墨妍幾人暫且留在了忘憂小鎮。對此南宮逸倒也未多說些什么,算是默許了墨妍的決定。
破封之日定在兩日之后,這期間,忘憂小鎮將終止一切商業活動,閉鎮三日,直到破封完成。
南風瑾為幾人準備了上等客房,配有專人侍奉起居,任由她們自己安排作息。
利用這兩日的時間,南宮逸提出為墨若兮化解體內蠱毒。索性閑來無事,墨妍便也就應允了。
白日里南宮逸為墨若兮施針逼毒時墨妍就站在一旁,那是她第一看到,有人將手中金針用得如此的熟練巧妙。
都說人專注認真的時候最為好看,此話確實不假。自相識以來,這人與他說話應對時總也帶著些無賴的味道,可當他行針號脈之時,她卻只覺得眼前如同換了一人。
唇畔緊抿,神色專注,原本漂亮至極的大眼睛也被凝重所填滿。大約三個多時辰后,墨若兮全身大大小小的穴位皆扎滿了金針,而南宮逸手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根針。
細密汗珠自他額頭沁出,手腕微動,最后一針已然穩穩落下。
南宮逸的最后一針行在墨若兮的右手腕之上。然而,針入血肉之中,南宮逸卻未立即收手,而是用拇指食指將針輕輕轉動,隨著他手中的金針轉動,墨若兮的身體慢慢有了反應。
只見她渾身的筋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起來,而這些透明的經脈之中,無數黑色的小光點從中分離,緩緩朝南宮逸最后下針處匯集。
細看之下,墨妍發現這些黑色的小光點竟然是一只只魚卵大小的黑蟲。
這莫非就是傳聞中繁殖極為迅速的蠱蟲?今日親眼所見,墨妍只覺頭皮發麻,渾身汗毛聳立。
“火!”南宮逸額間的汗珠越來越多,只見他微微啟唇,沉聲吐出一個字,另一只手取了之前準備好的匕首在墨若兮右手的食指上開了一條半寸長的刀口。
鮮血一滴滴落下,墨妍迅速將點燃的蠟燭置于墨若兮滴血的食指之下。
血滴到蠟燭之上,發出呲呲的聲音,許是察覺到危險,匯聚于墨若兮手腕之間的黑色蠱蟲躁動起來,無數的蠱蟲于墨若兮手腕之間橫沖直撞卻苦無出路。
越是找不到出路,這些蠱蟲就越是慌亂。終是有一只蠱蟲隨著筋脈進入墨若兮的手掌之中。
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隨著這些蠱蟲的涌動,墨若兮整只手盡數變成黑色,于此同時,她食指尖低落的鮮血變成了濃濃的墨黑色。
黑血越滴越慢,終是有一只蠱蟲在傷口處冒頭。
然而,那蠱蟲一冒頭,便瞬間被墨妍所放的燭火吞沒,不過眨眼的功夫,瞬間化為烏有。
有了突破口,無數的蠱蟲發了瘋的朝墨若兮食指的傷口出涌來,這就好比一直緊閉的水閥突然打開,所有的水流盡數從這里涌出。唯一不同的是,從墨若兮指尖涌出的,是一只一只扭動掙扎的蠱蟲。
而對于這些蠱蟲來說,墨妍放置的燭火則如同通往黃泉的直通車。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量的蠱蟲從墨若兮指間涌出。與此同時,墨妍手間的黑色也漸漸變淡。
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半個時辰左右,當最后一只蠱蟲涌出,墨若兮手掌的顏色終于恢復如常。
南宮逸卻在這時收針,只見他衣袖微動,墨妍渾身上下的針瞬間歸至針匣之中,于此同時,只見他身體微微一晃,臉色一白,猛的吐出一口鮮血。
墨妍本欲上前扶住他,卻見他一手扶住一旁的桌案,伸出另一只手來制止她的動作。
“不要靠近我,先去讓下人準備兩桶水來,一桶送到我的房間里,待我二人清洗過后,命人用抹布沾生石灰水擦拭這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至于我二人用過的棉被床單,盡數用火焚燒!”說道這里,他微微一頓,輕輕喘息了一會兒,這才自懷中掏出兩包藥粉放在一旁的圓桌之上。
“將這兩包藥粉溶于井水之中,讓鎮中之人一律飲下,以防蠱蟲再尋宿主,免遭不測!至于這丫頭,待我清理過后開兩幅藥,靜養幾日,便沒事了!”
說完,他竟是踉蹌離去。
看了看床上還在沉睡的墨若兮,見她的臉色由最初的蒼白慢慢紅潤起來,墨妍微微松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藥粉,轉身出了房門。
路過南宮逸房間的時候,只聽得里面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一陣凌亂的聲音響起,其中似乎夾雜著瓷物摔碎的聲音。
皺了皺眉,墨妍輕輕推開南宮逸的房門。入目所及,一片狼狽,不遠處,瓷杯碎片到處都是,水漬濺了滿地,南宮逸半坐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嘴角不斷涌出的鮮血,觸目驚心。
墨妍上前兩步,地上的人卻猛的抬起頭,只見他舉起衣袖將嘴邊血跡拭去,蒼白俊臉上掠過幾分狼狽,有氣無力道:“別過來!”
墨妍抿了抿唇,這一次卻并未聽他的話。
“你不必說了,我自有分寸!”舉步上前,微微俯身將人從地上扶了起來,手在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指,卻發現冰涼一片。
手順勢探上他的額頭,卻發現燙得驚人。
將南宮逸扶至床上,墨妍轉身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中。
“明知自己舊傷未愈,何故逞強?”她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十分平淡。
卻見南宮逸只是微微揚起嘴角。
“怎么,美人是在心疼我么?”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語氣卻分外輕挑,一字一句間,滿滿的盡是戲虐。
有那么一瞬間,墨妍忽而有些恍惚。鳳非離每每與他調笑時,語氣似乎總也與眼前的相近。
將墨妍的心不在焉收入眼底,南宮逸眸色微沉。
墨妍的失神并未持續很久,只見她強行收回心緒,目光直視眼前的人。
“連你自己都不心疼,我又何必心疼?”
墨妍的話令南宮逸微微一愣,只見他緩緩低下頭,竟是當真一句話都不再說了。
見他如此,墨妍心中忽然生出些愧疚,想了想,她終于還是輕聲道:“南宮逸,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么過的,但恨,真的是件十分傷神的事情!再者,或許事情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南風瑾提及他時,眼中的疼惜和愧疚她看得一清二楚。
話音落下,墨妍抬起頭,卻發現面前的人正一動不動的看著看著自己。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發作,卻見面前的人驀然揚起唇畔。
“我就說嘛,美人果真是心疼我的!”如同搶到糖的孩子,南宮逸臉上的笑容明媚異常,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那明媚卻看得墨妍心里不是滋味。
“隨你怎么說!你既是大夫,倒不如給自己開兩幅藥,最好,治治能這里!”墨妍指了指頭,終于還是轉身離去。既然對方回避的意愿如此強烈,她也沒有必要再緊咬著不放。
看著墨妍離去的背影,南宮逸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只見他緩緩低下頭,眼神漸漸空茫起來,低聲呢喃:“若能再早些遇到你,那該是有多好!”
處理好南宮逸交代好的事情,天已經大黑。應她的要求,南風瑾命人將晚膳送到了墨若兮新換的房間。
小丫頭在這個時候醒來,只見她緩緩張開雙眼,待見得面前的墨妍,意識終是慢慢回籠,第一次,滿桌子的美食沒能讓她打起精神。
“我睡了多久?”見窗外一片黑暗,墨若兮有些迷茫道。
“不久,一天而已!”
聽到墨妍的回答,墨若兮微微松了口氣。
“好了,你快些去休息,后天便要破封取劍,不要為我誤了正事!”
“急什么?不過是以血破封而已,又沒有什么危險。”墨妍柔聲開口,轉身盛了碗白粥遞到墨若兮手中。
“你體內毒素剛剛去除,不宜太過油膩,先喝碗清粥,待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想吃什么,隨你!”略帶寵溺的語氣,卻讓墨若兮微微一愣。
就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如同毒藥一般侵蝕著她的靈魂,讓她沉淪,讓她不能自拔。
而她,亦心甘情愿深陷其中。
萬分乖順的點了點頭,接過清粥吃了兩口,似是突然想起些什么。
“對了,南宮公子呢,他為我解了蠱毒,我還想謝謝他呢!”
“他正在休息,至于道謝,以后時日還長,多得是時間!”墨妍輕笑,每每想到身邊這個迷迷糊糊的小丫頭,她的心情總是莫名的開朗。
“我明天可不可以出門?”可憐兮兮的開口,小丫頭一張臉上寫滿了祈求,似乎生怕墨妍給她的答案并不如意。
“你現在身體還未復原,出門可以,不過不能太久。”墨妍本想逗弄一下這丫頭,但看她一張小臉兒似乎尖了許多,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到墨妍的話,墨若兮十分高興。
“那太好了,明日我必定乖乖躺在床上休養,不過后日,你必須帶我一同去忘憂井邊,只當我將兩日出門的時間攢起來一并用掉!”
墨若兮的話,讓墨妍微微一愣。
這丫頭的思維,似乎總是異于常人。
只是后日破封取劍必定耗時費神,這丫頭跟去,不知能否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