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啟程,路途險峻
風(fēng)玲瓏坐在水云軒寢居的軟榻上,手里抱著暖爐,一旁的靈寵已經(jīng)蜷成一團兒呼呼睡著……空間里很安靜,只有偶爾傳來蠟燭爆裂的聲音,驚擾了一室的沉靜。
“主子,床榻已經(jīng)鋪好了。”冬雪輕聲說道。
原本怔神的風(fēng)玲瓏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你們都下去休息吧……這里不需要伺候了。”
“是……”冬雪應(yīng)了聲,將蠟燭的燭芯挑了挑后,靜靜的退出了寢居。
風(fēng)玲瓏依舊坐在原地,思緒百轉(zhuǎn)千回。她今天和夜擾一起喝的有些多了,整個人有些暈沉沉的,可是,卻毫無睡意……夜擾問她,景軒的用意,她豈有不知的道理?那人心思銳利,既然能看透夜擾的舉動,怎么會不明白夜擾真正的目的?
可是,他放任她單獨去見夜擾,是對她的放心還是對自己的自信?
想到此,風(fēng)玲瓏不免思到昨夜,那人那么不餮足的不停要她,讓她幾乎整個人都被弄的散架……害的她從未貪睡,卻足足睡到快要午時方才起身。
風(fēng)玲瓏頓覺臉色發(fā)燙起來……她就不明白了,為什么他一夜也未睡,加之奪嫡以來一直的的勞累,怎么就一點兒疲憊的樣子都沒有?
“吱吱……”靈寵突然叫了聲,猛然拉回風(fēng)玲瓏跑偏了的思緒。
風(fēng)玲瓏側(cè)眸看去,只見靈寵扒拉著什么,她隨著它的動作偏頭……視線正好落在了一側(cè)的香囊上。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原本系在腰間的香囊掉了下來。
風(fēng)玲瓏拿過香囊,“轱轆”一聲,里面的物什滾落。她微微顰蹙了下秀眉,便去撿掉了的東西,一顆鮫人淚,一顆不知道是什么珠子的主子……風(fēng)玲瓏的動作突然一滯,她看著手里的兩顆珠子,原本便是墨色的鮫人淚,而那原本是灰色的珠子此刻竟是黑的放墨染了一般。
靈寵突然蹦到風(fēng)玲瓏的身上,一雙圓溜溜的紫葡萄眼睛看著那已然成了墨色的陰陽珠,先是犀利的叫了聲,緊接著就開始不停的刨著風(fēng)玲瓏的衣衫。
風(fēng)玲瓏皺了眉,雖然好奇珠子的顏色越變越黑,卻也不曾多想的只是將兩顆珠子都放進了香囊,然后細心的系在腰間后將抓狂的靈寵拎起放到一旁,“安靜點兒……”
靈寵聽了,先是動作微微停止了下,就在風(fēng)玲瓏以為它不叫的時候,突然犀利的咆哮一聲,聲音刺耳的直直闖入風(fēng)玲瓏的耳朵,震得的她只覺得心一驚。
外面守夜的梅子聽的里面尖銳的聲音,微微皺眉的同時,人已經(jīng)進了寢居,“主子?”
風(fēng)玲瓏看了梅子一眼,隨即搖搖頭說道:“沒事……”她話如此說,可是,看著靈寵那抓狂的樣子,心里竟是莫名的心慌起來,甚至,頓覺背心有著薄薄的涼意,竟是因為那心慌的瞬間,溢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
雨花亭是夜麟皇宮御花園里的最高點,這個亭子建在御花園的中心湖面處的一座假山上,是因為當(dāng)初皇后喜歡雨中欣賞湖面上的蓮花,夜麟帝專門建造的,故此得名。
歐陽景軒和夜擾已經(jīng)僵持了一個時辰了,彼此誰也不說話,只是手指飛快的捻著棋子落在棋盤上,速度快的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一念之間變是滿盤皆輸。
“又是一局和棋……”夜擾終是開了口,看著棋盤上密密麻麻的黑白子擰了眉。
歐陽景軒但笑不語,只是拿過一旁小爐上溫著的茶親自給彼此倒了茶水,啜了口后放下,拿過置于一旁的折扇……所有的動作隨心所欲,完全沒有一點兒身處了變幻莫測的局勢的自知。
夜擾抬眸,桃花眼深處滿是欣賞,“蒼軒王如今可真是將這皇宮當(dāng)了自家后院,來去自如……”
“太子殿下通融罷了。”歐陽景軒輕笑,“這一局明面上看是本王贏了,可是,到底太子殿下也不是輸家,雙贏的局面……你我不過都樂意而為罷了。”
夜擾冷嗤一聲,“你便正當(dāng)孤看的上這天下?”
歐陽景軒菲薄的唇瓣淺淺揚了個深意的弧度,狹長的鳳眸微微瞇縫了下,方才緩緩說道:“這天下固然是好,可知心的人難找……”他突然冷了眸光,“本王想要給她一個繁華的盛世,便也只能走了險招。”他起身步到亭子的邊緣,拿著折扇的手背負著,眸光深遠,“這事情本就復(fù)雜,既然如此,本王寧愿一次性的將毒瘤挖出來,也好過讓她終日提心吊膽。”
聽著他的話,夜擾心里那個不是滋味。一世繁華,他也能給,只是,風(fēng)玲瓏不愿要……就如她說的,晚了便是晚了,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強求又如何?開始之初,他也想了,這天下他沒有興趣,夜麟國的根基他自然也不會讓別國去欺負了去,不管是歐陽景軒還是楚凌,想要動這里,最壞的結(jié)果最多是兩敗俱傷,卻他們也絕非討到好去。男人……不是為了皇圖霸業(yè)便是醉臥一場,他能為了她笑看風(fēng)云,醉夢人間……可是,她不愿為了他放棄歐陽景軒。
什么東西最傷?不過就是“情愛”二字罷了。
這一個多月,他做盡所有,放下太子之尊的去討好她,可是,她的心不在。他越是討好,她便越是想念歐陽景軒……到底,歐陽景軒是她的夫,她便堅定了一生。
其實,她就算聰慧,卻始終沒有參透歐陽景軒這個人。
雖然他也只是揣測,可是,卻還是肯定了她是完璧之身……為什么?不過是歐陽景軒為她留下的一條路。
狩獵時確實歐陽景軒對她不上心,如果非要說緊張,那邊是御湯池的時候。后來各自回了國,他念了她,怕是歐陽景軒和她也有了記得的進展……而這個進展,便是他不管做什么,都沒有辦法插/進去了。
思及此,夜擾微微垂了下眸,掩去眸底深處的無奈和悲慟。今日見她,她雖然依舊淡然,卻已經(jīng)不同了……她身上散發(fā)出屬于女子獨有的馨香,那樣的香氣就算他從見到她到此刻都在逃避,卻也抵不過她成了歐陽景軒的人的事實。
“蒼軒王這話說的還真是輕巧……”夜擾冷嗤一聲,“怕是王妃的提心吊膽不是那些潛在的危險,”他眸光微沉的緩緩抬起,看著歐陽景軒的側(cè)顏冷冷說道,“而是蒼軒王。”
歐陽景軒微微偏頭,狹長的鳳眸微深,菲薄的唇角輕勾了個邪肆的弧度,緩緩說道:“玲瓏是是本王的血,你覺得一個人失去了血會如何?”
夜擾微微沉默了下,也勾了邪魅的淡笑,“最多成為行尸走肉,那流掉的血自然還是要生的……”
歐陽景軒微微蹙了劍眉,仿佛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何況,”夜擾冷嗤一聲,言語里充滿不屑,“一旦登位,后宮佳麗三千,你便就真的能許她一世繁華?”
歐陽景軒沒有說話,只是一雙深邃的眸子里漸漸溢出讓人驚怕的光芒。過了好一會兒,只見他薄唇輕啟,緩緩說道:“那本王便為了她廢除后宮!”
歐陽景軒的聲音很慢,甚至平緩的就好似說著青菜蘿卜一般的平常……只是,他那數(shù)個字落下,卻深深的震撼了夜擾。
廢除后宮……自古以來哪個帝王可以做到?又有誰能有如此魄力說出這句話?
從來沒有!
夜擾微微瞇縫了桃花眼,原本妖嬈的眸子漸漸染上了一層沉戾,“蒼軒王這話還真是驚世駭俗。”
歐陽景軒轉(zhuǎn)身,眸光冷冷的看著夜擾,“本王能夠心懷天下,卻也終究抵不過一個她,太子……你又懂嗎?”他就算當(dāng)初為了蝶兒而要奪嫡,卻終究不是他所愿,也只是保持著這個僵局。否則,怎么會出宮兩年多,他卻依舊讓各方勢力平衡?說到底,不過是潛意識還在回避著……可是,為了玲瓏不同。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走的太險!
如果夜擾有意阻撓,怕是他便有傲世之才卻也難為。夜擾阻他是為了玲瓏,掩護他離去也是為了玲瓏,這份情他承了,可是,如果涉及她,他絕非讓!
這一切本就為她,如果沒有她……還有什么意義?
“她是本王的人,那便只能是本王的人。”歐陽景軒神色堅定而冰冷,原本邪魅的臉整個被籠罩了陰沉,他只是微微一頓,隨即緩緩說道,“雖然太子殿下已經(jīng)決定放人,就算沒有決定……本王想要帶她走,這皇宮大院,本王還不看在眼里。”
“哦?”夜擾輕咦,“蒼軒王這是又想要試試?”
歐陽景軒冷嗤一聲,收斂了陰冷的眸光,恢復(fù)了以往那邪魅的樣子,“本王沒有那個興趣……”
夜擾唇角勾了抹詭異的淡笑,只聽他冷然說道:“其實,你就真的不怕你離開的時候,孤會對她做什么嗎?”
“不怕……”歐陽景軒輕笑,一撩袍服在美人靠上坐下,“你我都是清明之人,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都十分明白……本王當(dāng)初雖然不愿,但是,既然將她留在宮中,不僅僅是因為信任她,也是因為本王知曉,局勢未定下,太子殿下不會做出什么。到底……你不是楚凌。”
夜擾心有不甘的暗暗撇了嘴,他確實不是楚凌,做不出強迫的事情。
“宮外的事情都交代妥當(dāng)了?”夜擾心里煩悶,不想在繼續(xù)風(fēng)玲瓏的話題。
歐陽景軒微微頷首,“嗯,蘇家也會在本王回國后,啟程回西蒼……”
“還真是一變?nèi)f變。”夜擾眸光一深,“就怕你回不去。”
歐陽景軒也不介意夜擾語氣里那酸溜溜的口氣,只是徑自說道:“楚凌如今自顧不暇,怕也分不出太多的人……”
他的話并不是無的放矢,如今的日昭國并不會比西蒼好到哪里去。
陸少云在夜擾的故意而為下,帶著歐陽景軒給他勻出的勢力回去,加之在歐陽景軒吸引了楚凌目光的局勢下,他一舉而奪,就算不能將朝中勢力收為己用,卻也將那搖擺不定的人收歸到了他的一方,加之如今百姓群情涌蕩,饒是楚凌有著治世之才,也毫無用武之地。
楚凌為人陰險,就算如此,卻怎會甘心被陸少云鉗制?按照他的為人,必然會蓄勢待發(fā)……只是,這個機會要尋便不易,如果如今還要分身對付歐陽景軒,那他便絲毫沒有了勝算,丟的就是兩方。
歐陽景軒和風(fēng)玲瓏按照夜擾的刑罰如期準(zhǔn)備啟程回西蒼,夜麟帝從頭到尾沒有出現(xiàn),送他們的是夜擾和夜晗。當(dāng)然了,夜擾本也不想送,可是,想想和風(fēng)玲瓏一別,怕是遙遙無期……便也忍著心里想要阻撓的惆悵靜靜的看著那如雪似梅的人兒。
“王妃可還記得和孤的約定?”夜擾尋了夜晗和歐陽景軒說話的空擋兒問道。
風(fēng)玲瓏沒有去看歐陽景軒,只是實現(xiàn)淡淡的落在夜擾的身上,微微點頭,“欠太子殿下一個三年……本王妃會終身記在心里。”
夜擾輕笑,眸底噙著些許的愁傷,他微微點頭,“嗯……”頓了下,“如果今生還不了,王妃那就那今后的三世來補償孤吧。”
風(fēng)玲瓏微微輕動了下唇,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夜擾笑意加深,只是這次噙了自嘲的無奈,“怕是你心中也是不愿的……”
風(fēng)玲瓏澀然。到底她是欠了他的,見他如此,心里還是難過,“阿夜,那玉徹我會一直留在身上……”她撲捉到夜擾眸底快速滑過的一抹驚愕,淡淡說道,“時刻提醒自己,欠你一個三年……”
夜擾笑了,笑的微微釋然。有時候人便也奇怪,不管你高高在上還是只是平民,那顆心都是一樣的,希冀著念想的人能給你一席之地存在。哪怕那一席之地只是片偶,微不足道。
“我便等你三年,”夜擾輕笑,“就當(dāng)這三年你在我身邊……三年內(nèi),如果他不喜你了,或者你不喜他了……記得要來找我!”
大家心里都明白,這個不過就是一個口頭上的念想,風(fēng)玲瓏不可能離開歐陽景軒,他們彼此都清楚。
但是,風(fēng)玲瓏還是點頭了……她欠夜擾的不是三年,也是一往情深!
馬兒“噠噠”的聲音傳來,拖動著外觀平常,內(nèi)里卻奢侈豪華的馬車出了海悅城。回頭想來,不過兩月之余,只不過是大半個冬……但是,時間百態(tài)卻已經(jīng)發(fā)生的讓人應(yīng)接不暇。
“主子,回去吧?”晚秋輕倪了眼牙已經(jīng)揚塵而去的馬車,輕輕說道。
夜擾沒有收回眸光,他一直看著那越來越遠的馬車,淡淡開口:“這次過后……怕是孤都見不到她了?”
晚秋不解。蒼軒王回去后便是西蒼一國之君,這次平靜后,怕是皇上也就禪位給了主子……同是君,就算平日里不往來,那每年的狩獵也是要見的。
“晚秋,你不懂……”夜擾看著那已經(jīng)僅僅成了一個小點兒的馬車的影子,緩緩說道,“一段相思,如果盡數(shù)堆到心里,便會成災(zāi)……這樣的災(zāi),孤不能保證是好是壞。”他微微一頓,眸底有著別人看不到的苦澀,“孤,不想傷害她……”
晚秋看著夜擾,明夏亦是……二人雖然明白主子喜愛蒼軒王妃,卻二人都沒有想到,那不可一世的太子竟然會愛蒼軒王妃至此。
愛而不得,太過傷人……傷的卻僅僅是太子!
*
馬車一路奔馳而行,沒有被人,依舊是曾經(jīng)來夜麟國的那些人……歐陽景軒和風(fēng)玲瓏同乘一車,小豆子在外面趕著馬車,后面跟著一輛,丫頭和冬雪在里面,梅子趕車……一行人速度極快,甚至沒有下車休息,只是就著馬車內(nèi)攜帶的干糧等物。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路不比來時,怕是會有歐陽靖寒殘余的勢力和楚凌不甘的怒火阻撓,只有追了時間,也許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怕嗎?”歐陽景軒嘴角始終勾著那千年不變的邪魅淡笑,讓人看多了,總有種寧愿他不笑的沖動。
風(fēng)玲瓏窩在歐陽景軒的懷里,輕輕搖了搖頭。再多的艱險也不抵他的冷漠,只要他在,她便不會怕……“還痛嗎?”歐陽景軒指腹摩挲著風(fēng)玲瓏脖頸間的肌膚,“馬車顛簸,我本知道……卻還是沒有忍住。”
風(fēng)玲瓏的臉“騰”的一下,染上了濃濃的紅霞,她晤面在歐陽景軒的胸膛,聽著他心跳的同時悶悶的什么也沒有說。
昨夜,他和夜擾長談后回來,便又狠狠的要了她數(shù)次,不是思及今日要啟程,怕是一夜這人又不會放過她……但是,本就前夜瘋狂,她方才舒緩了一天,又被他狠狠的占有,到底身子有些承受不住。
這人便拿了調(diào)制的藥膏給她抹……想到這里,風(fēng)玲瓏那臉紅的仿佛就要溢出血來。
他就那樣看著她身下,細細的涂抹著藥膏的同時,壞壞的感覺著她受不住的反應(yīng)……風(fēng)玲瓏抿了唇,一雙星眸里竟然染上了情念的色彩。
感覺到懷里人的呼吸短促,歐陽景軒輕笑,“王妃如果在這樣下去,本王可不保證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會做出什么不當(dāng)?shù)呐e動。”
風(fēng)玲瓏一怔,反射性的脫離歐陽景軒的懷抱,就這樣臉紅的看著他……歐陽景軒看著風(fēng)玲瓏那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紅撲撲的,忍不住的便將她撈進懷里狠狠的裹吻了一陣兒,方才輕嘆,聲音粗嘎的說道:“本王二十年的忍耐,到了你身上,竟是和毛頭小子一般,沒有了些許的自制力……”
風(fēng)玲瓏輕咬了下唇瓣,垂了眼簾的說道:“王爺心里裝著妾身,妾身是歡喜的……”
“嗯,這樣便好,本王也不吃虧。”歐陽景軒眸光深邃,就好像一潭深凝的水,只是一眼,便能叫人深深的陷入了進去。
突然,歐陽景軒鳳眸輕挑,眸光猛然一凜,嘴角更是緩緩勾起一抹詭譎的邪笑。
風(fēng)玲瓏被歐陽景軒深深散發(fā)出來的凌厲驚到,頓時,耳邊有著什么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本就耳力極好,剛剛也只是因為被歐陽景軒挑弄的沒有去注意,此刻靜心而聽,自然能夠聽到。
“吁——”
隨著小豆子勒停了馬車,便聽到馬兒嘶鳴的聲音傳來。
“我出去看看……”歐陽景軒放開風(fēng)玲瓏。
風(fēng)玲瓏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反射性的拽著了歐陽景軒的衣襟。歐陽景軒回頭看向她,鳳眸輕動了下,示意她安心后,她方才吶吶的放開了他……歐陽景軒出了馬車,便見前方站著的十?dāng)?shù)個黑衣人,他不免冷嗤一聲……不管是歐陽靖寒還是楚凌,這幾個人是太看得起他還是太過自信?
風(fēng)玲瓏靜靜的在馬車內(nèi)坐著,歐陽景軒出去后,不一會兒便聽到打斗的聲音……她很想出去幫他,可是,卻更明白,此刻她保護好自己,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歐陽景軒和黑衣人已經(jīng)戰(zhàn)斗成了一片,小豆子護在馬車附近,不讓人靠近馬車。梅子也沒有去幫歐陽景軒,只是護著冬雪和丫頭,本就冷著的臉變得冷厲而嗜血。
空氣中漸漸被血氣彌漫,在一陣寒風(fēng)吹來的時候,送來讓人作嘔的氣息。丫頭經(jīng)歷過上次狩獵回來,在霞光郡一役后,倒也沒有那么害怕。可是,冬雪到底是在王府內(nèi)侍候的,就算強裝著鎮(zhèn)定,可是,臉上和那微微發(fā)顫交握的手已經(jīng)泄漏了她的情緒。
風(fēng)玲瓏緊緊的抿著唇,側(cè)耳聽著外面的動靜,只聽凌厲的東西快速的滑過,讓風(fēng)都變了方向……她猛然側(cè)身,只聽“鐺”的一聲,一只羽箭定在了馬車的內(nèi)壁,箭尾顫動著。
風(fēng)玲瓏眸光一沉,看著那剪頭散發(fā)出幽藍的光芒,緊緊咬了下牙,從坐墊底下拿出一把三寸長的彎月匕首……那個是臨行前,夜擾讓晚秋放的。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激烈,風(fēng)玲瓏已經(jīng)坐立不安,她什么都看不到,便會心焦……可是出去,讓歐陽景軒分神也不是她所愿……思忖間,又聽一道聲音劃過,她快速彎腰,那箭便又盯到了馬車內(nèi)壁上,傳來“嗡嗡”的輕響。
風(fēng)玲瓏終究抵不過心里的焦急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車內(nèi)已經(jīng)不安全,她斷然不會坐以待斃……有了風(fēng)玲瓏的加入,黑衣人的局勢到底弱了些,歐陽景軒看到風(fēng)玲瓏出來,目光一沉,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風(fēng)玲瓏眸光凌厲,嘴角卻含了淡笑的說道:“有你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歐陽景軒覺得,他這輩子怕是會被風(fēng)玲瓏吃的死死的。她仿佛說什么話,都能讓他所有的情緒頃刻間幻化成想要寵溺她一輩子的思緒。
“鐺”的一聲,歐陽景軒眸光看著風(fēng)玲瓏,拿著折扇的手抬起,一只羽箭他看都沒有看的便擋了出去,“好!”
輕輕的一個字落下,歐陽景軒和風(fēng)玲瓏便開始了御敵,二人從未合作過,卻配合無間,頓時本就傾倒在歐陽景軒這邊的局勢更是變成了壓倒性的,黑衣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盡數(shù)的在地上沒有辦法起身。
而此刻最為艱難的便是那些暗處放冷箭的……
歐陽景軒示意小豆子,小豆子快速的將弓箭拿來,他眸光一凜,緩緩說道:“不自量力……”
只見歐陽景軒和風(fēng)玲瓏雙雙舉了弓箭……一個是平日里只讓人看到七八分的人,一個是戈壁上騎射的好手……拉弓射箭……不過頃刻間,那哀嚎的聲音傳來,空間頓時變得平靜。
馬車踏過血腥的地界兒往前奔去,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如果我們兩個比騎射誰會贏?”馬車內(nèi)傳來歐陽景軒調(diào)笑的聲音。
先是一陣子沉默,就聽風(fēng)玲瓏說道:“大概是我。”
“哦?”歐陽景軒不免笑了,“王妃還真是自信……”
“嗯,別的比不過,這個估計還是能占了頭籌的。”
“王妃說的在理……剛剛王妃射殺三人,本王便只有二人。”
“……”
馬車帶著二人的談話繼續(xù)前行,他們知道,一路上這樣的危險會不計其數(shù)……他們來時,因為噙了輕松和玩樂,到了夜麟國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十?dāng)?shù)天后。而這次快馬加鞭,當(dāng)快要到滄瀾郡的時候,也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天。
一路上,因為急行加上沿途的打斗,眾人都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疲憊。可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眼見著快要到滄瀾郡,而這個三角地帶卻因為地勢和三國交界的要道,變的會最為危險。
“過了滄瀾郡便好了,”歐陽景軒將水囊遞給風(fēng)玲瓏,“我們就在這里歇一會兒,嗯?”
風(fēng)玲瓏點點頭,到底她不抵歐陽景軒,一路上的奔波已經(jīng)勞累的掩飾不住疲憊。
歐陽景軒心疼她,可是,也明白如今無法。因為之前的戰(zhàn)爭,他暗自布防的人不是已經(jīng)被拔掉,就是已經(jīng)參與到了最后的斗爭……再次來夜麟國的時候,沿途他還是噙了小心的布上了人,可是,看這一路行來,怕是已經(jīng)被楚凌盡數(shù)的拔掉了。
因為帝都局勢需要控制,他并沒有安插太多人手,一路行來,想要通知滄瀾郡的人,也是沒有時間和人力的……如今一行六人,有兩人手無縛雞之力,少一人,都會面對太大危險,他又怎么能勻出人前去通知?
“接下來會很嚴(yán)峻,對不對?”風(fēng)玲瓏輕聲問道。
歐陽景軒也不隱瞞,點了頭,“怕是日昭那邊也已經(jīng)如火似荼了……如果不是局勢太緊,怕是一路也不會如此順利了。”
開始之初,他便算定了所有事情。陸少云前來西蒼,大家都以為他的無能,卻誰想到,這一切不過都是二人的計謀……從陸少云來西蒼到狩獵,再到二人都會去夜麟國……一切,都是預(yù)料之中卻又都是二人故意之舉。
如今楚凌被陸少云牽制著,否則……他怕是兩難。
如果人用來保他們一行回西蒼,那帝都不保。如果盡數(shù)留到帝都,楚凌親自出手,那他們怕是回西蒼便是萬險,左右不過是個輸……“爺兒,王妃主子,吃點兒果子吧。”小豆子將洗凈的野果遞了上前,“奴才已經(jīng)查了,沒有毒。”就算是沿途采摘的野果,他們也怕有人下手。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要小心。
風(fēng)玲瓏沒有胃口,可是,還是勉強的吃了一個……她看著趴在枯草上的靈寵,眼中也噙了擔(dān)憂。隨著越來越接近西蒼,靈寵明顯的又變的有氣無力的樣子,就算有山茶花瓣它也樣子慵懶。
“怕是它不喜冬天,”歐陽景軒輕倪了眼靈寵,“回去后,一切安穩(wěn)了我看看,是病還是自然現(xiàn)象。”
風(fēng)玲瓏收回眸光看向歐陽景軒,輕輕點頭,心里到底暖暖的……這人喜她之喜,能不顧身份為一個小牲畜看病,她心里的感動無法言語。
眾人啟程,這次沒有很快的趕路……危險隨時包圍著,他們必須要存儲體力。
*
西蒼,蒼軒王府。
福東海拿著湯盅進了暗格,闖過狹長的甬道直到那一方天地,“姑娘,今日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微微臉色有些蒼白的蝶夫人輕輕抿了下唇,神色間有些迷離卻明顯的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王爺回來了嗎?”
福東海微微躬身,“爺兒還未曾回來……”他頓了頓,隨即看向蝶夫人,“按照爺兒的預(yù)估,如果沒有意外,怕是沒幾天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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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夫人輕輕抿唇點了下頭,隨即默默的喝著湯,神色間有些蜿蜒的惆悵。
福東海等蝶夫人將湯喝完,收拾了東西后說道:“姑娘好生歇著,這些天的氣色越發(fā)的好了,爺兒回來也是歡喜的。”
蝶夫人嘴角噙了一抹生澀的淡笑,可是,就算如此,也讓人覺得美不勝收,“嗯,多謝福總管。”
“姑娘客氣。”福東海說了聲,“奴才告退……”
蝶夫人看著福東海離開后,臉上那澀然迷離的神色才慢慢的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詭譎憤恨。
她憑著對夢蝶的熟悉加上尋了空擋,當(dāng)看到藍夢蝶的那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她們明明是一卵同胞,為什么結(jié)果就是如此大相徑庭?
曾經(jīng),梅妃看中的是夢蝶。后來夢蝶回了日昭,楚凌看中的亦是她……她來了西蒼,景軒寵的、護得,甚至為之奪嫡的還是她……她不管是在楚凌的眼里還是景軒的心里,都只是夢蝶的一個替身。
那日,景軒過來看她,她心里一邊高興夢蝶已經(jīng)是她,卻一面心里吃味……他對夢蝶的言語是那樣的溫柔,視線亦是。在賞月小筑的時候,因為暗處有皇上安插的眼線,他便將她當(dāng)做夢蝶,但是,那樣的溫柔眸子深處是沒有的……就連裝,他都只是表面而已。
蝶夫人出了茅屋,緩緩步向那汪小湖……景軒為了夢蝶,甚至選了此處立府,僅僅因為這里背靠護城河的同時,又臨近了這山坳里的一塊空地。
在這里,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夢蝶……如果不是她本身就知道,誰又能想到,翠竹軒里能通往這樣一塊清靜之地?
*
沉戾的夜就好像要壓下來一般,寒風(fēng)刺骨的肆虐著,漫天黑云,沒有半點兒星光。
兩輛馬車前后奔馳著,一腳的油燈隨著奔波而晃動出一點點光暈,就好像黑夜里的一點盈光……“吱——”
突然,一聲刺耳尖銳的聲音劃破沉寂,適時,小豆子和梅子雙雙勒停了馬車,紛紛開始戒備。
丫頭和冬雪互看一眼,一路行來,就算是冬雪,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個接一個的兇險。
暗暗吞咽了下,二人都明白,過了這個地帶,便要抵達滄瀾郡了……可是,這個地方,正如梅子小憩的時候所說,過了便是榮華,沒有便是交代在了這里。
丫頭反正是要和風(fēng)玲瓏一起,對于生死經(jīng)過霞光郡的事情后仿佛也就沒有那么害怕了。冬雪是被賣進王府的,之前沒有跟主子,現(xiàn)在既然跟了,自然也噙了生死與共的心思……雖然害怕,倒也只是本能。
相較于后面馬車上的小心思,前面一輛里的人卻是異常的冷靜。
歐陽景軒和風(fēng)玲瓏互視一眼后,二人雙雙出了馬車……風(fēng)中,幾人佇立,就好像遺世孤獨一般透著讓人心寒的冷意。
衣袂翻飛的聲音透著詭譎漸漸傳來,速度之快,不過頃刻間便已經(jīng)抵達……歐陽景軒等人進入戒備狀態(tài),各個眸光凝視的同時看向越來越近的人。
當(dāng)人到了跟前的時候,除了歐陽景軒,竟是所有人都驚愕的不能自已。
“段掌柜?”風(fēng)玲瓏看著面前站定的人,心里快速思忖著這個人此刻出現(xiàn)的意圖。
歐陽景軒卻勾了唇角,淡淡說道:“隨處見你,本王真是覺得有壓力啊……”
霂塵輕勾唇角,眸光落在風(fēng)玲瓏身上,看著她臉色微微顯露的疲憊有些心疼,卻又不能表露太多,“到底還是趕上了最后一役……”
他們能想到的事情,自然歐陽靖寒和楚凌也能想到,就算歐陽靖寒被監(jiān)禁,可到底勢力還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蒼軒王如果再次回夜麟國,回來必然艱險。可是,這趟不得不為的行程就算再難,也無法。
不是沒有想過布置更多的人,但最后的結(jié)果怕是都做了無謂的犧牲。
他出的帝都,雖然有布莊作為掩護,到底還是不敢大意……一路上,他多次喬裝,卻還是受到了阻礙,直到此刻方才趕到。
“是,來的正是時候!”歐陽景軒挑眉,眸光越過霂塵看向后方那漸漸奔進的黑影,微揚的下顎頓顯了睥睨之姿,那是一種屬于帝王的霸氣和傲然自信。
風(fēng)玲瓏看著霂塵,星眸漸漸變得深了許多……從在錦繡坊初遇,再到云蒼城外的不期而遇送的沙棗花的金步搖……然后到此刻……容不得風(fēng)玲瓏?yán)^續(xù)想下去,蜂擁而至的人就好像過江之鯉般讓人應(yīng)接不暇。
冬雪和丫頭瑟瑟的躲在馬車內(nèi),就算羽箭穿透了馬車射在了她們身上,也沒有人吭一聲,甚至沒有想過出去避讓……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外面的肅殺之氣讓她們明白形勢是多么的寡不敵眾。如果她們驚叫或者出去,不說別人,就是梅子和主子必然也會分神,到時候不但沒有效果,反而會越發(fā)的危險。
戰(zhàn)斗在持續(xù)著,所有人身上都已經(jīng)掛了彩……任憑著歐陽景軒和霂塵武功高強,卻也雙拳難敵四手。
眾人已經(jīng)殺紅了眼……雖然知道這場必然不會輕松,可是,歐陽景軒還是低估了楚凌,或者說到底不能完全參透楚凌的脾性。
楚凌這人,絕對是自己不好過便也不理會,想要的只不過是別人也跟著不好過……日昭國如今因為陸少云和他已經(jīng)變得風(fēng)雨飄零,左右不過如此了,他怎么會讓歐陽景軒稱心如意了去?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他這三十個年頭可沒有少干……廝殺和哀嚎聲夾雜在血腥彌漫了的夜里,就算是無人的地界兒,依舊驚了附近的小獸和不曾沉寂的冬鳥。
風(fēng)玲瓏的體力已經(jīng)不支,此刻的她星眸染上的全然是黑紅的色彩,沉戾而詭異。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表現(xiàn)出分毫……她清楚的明白,只要她一旦露出半點兒異狀,那么他們就真的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歐陽景軒和霂塵面色隨著血腥的氣息越來越濃郁變的越發(fā)沉冷,就仿佛萬年冰窟,只是一個眼神都能將人冰凍。
梅子的身上多處傷痕,她并沒有加入歐陽景軒那三人的戰(zhàn)圈,而是緊緊的護著馬車?yán)锏娜恕皇撬幌霂惋L(fēng)玲瓏,而是,她清楚的明白,如果馬車?yán)锏娜顺鍪铝耍髯颖銜ブ巍H绻髯拥瓜拢鯛斉率恰桓蚁胂氯ィ荒軝C械性的不停砍殺著,殺紅了的眼睛充滿了戾氣。
但是,他們都遺忘了一點……就算意識支撐著所有,可是,體能的流失會漸漸麻木的不受意識控制。
風(fēng)玲瓏揮舞的動作已經(jīng)越來越慢,這樣的情況對于一個被包圍在戰(zhàn)圈里的人太過危險……適時,三個黑衣人眸光交流,隨即就見兩人揮向風(fēng)玲瓏,在風(fēng)玲瓏招架之際,另一人一柄劍直直的戳向了風(fēng)玲瓏心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