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姍姍緩緩扶起溺水女人之際,竹林入口處匆匆趕來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箇中年男人,四十多歲,卻滿面生紅,棱角分明,身上穿著一套世界知名品牌的黑色西裝,更是將他的氣質(zhì)襯托的淋漓盡致。不難看的出來,他是個成功的男人,至少在事業(yè)上可謂是成功的。
在中年男人的身後則跟了幾個同樣是西裝革履打扮的男女,男人們是西裝領(lǐng)帶黑皮鞋,女人們則皆是OL風(fēng)格打扮,足下的高跟鞋撞擊在鵝卵石石子路上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走在最後的纔是兩位中年美婦,年歲的滄桑在她們的臉上烙下了印痕,不過絲毫沒有讓她們的魅力減分,反而讓她們身上的女人味兒更濃。和中年男人一樣,中年美婦們的臉上同樣寫著驚慌失措,尤其是那年歲稍顯大點的美婦更是滿面蒼白,每走一步似乎都要了她全身的氣力。年紀(jì)稍輕的美婦攜手?jǐn)v扶著她,另外一邊則由一個六十多歲的嬤嬤扶著。
在人羣的最後面,還跟著一對青年男女,女人約摸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男人則二十出頭,年紀(jì)稍稍比年輕女人要小一點點。只是區(qū)別於所有人的緊張,這個穿著一襲FLY科技工作服裝扮的青年女人卻雙手抱著胸,臉上掛著難以抹平的冷笑,倒是跟在她身邊的青年男人不時地轉(zhuǎn)眼看著她,一邊扭過頭去微微嘆著氣。
中年男人鞋尖長,走的太急之下,被路上的一塊稍稍凸起的勢頭一絆,身體頓時就朝著前面撲了過去,惹的後面跟著的兩名中年美婦一陣驚慌失措的尖叫,幸好跟隨在中年男人身後的西裝男們眼疾手快,一把撲過去抱住了差一點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我沒事。”中年男人轉(zhuǎn)眼朝後看了一眼,苦澀地笑了笑,隨即收回視線,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去。意氣風(fēng)發(fā)卻依然抵擋不住此時此刻他臉上的恐懼與神傷。
終於,中年男人總算走到了湖邊上,看到對岸的唐姍姍扶著溺水女人往這邊走來,頓時收住腳,眼眶一紅,眼淚撲撲地往下掉了下來。
在唐姍姍的攙扶下,溺水女人一步一步朝著中年男人的方向走了過來,中年男人也加緊了腳步朝著她們那邊跑去,不過在距離唐姍姍和溺水女人面前三四米的地方他卻收住了腳步,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含笑著抽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面前站著的明明是他愛之入骨的長女,可是現(xiàn)在他卻無顏上前,哪怕多看女兒一眼,他都覺得全身上下充滿了負罪感。此情此景,他只能用淚洗臉。
“爸,我沒事,你哭什麼?!蹦缢宋⑽⒑χ?。
中年男人猛地擡起臉來,他一臉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女兒,全身猶如被雷擊中了一般震愕,“代亦,你剛剛叫我……叫我什麼?”
“爸爸啊,難道你不是我的父親嗎?”溺水女人婉然一笑,“要是你不喜歡的話,我其實可以不叫的?!?
“不!我喜歡,我太喜歡了!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中年男人感覺整個世界彷彿都變了顏色,他用力地伸手在自己的臉上狠狠撕了一把,火辣辣的疼痛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境,難道說……真的是因禍得福,否極泰來?
從而趕來的中年美婦們亦是震驚無比,那年長的中年美婦跟著泣不成聲,撲上前去擁住女兒就喊道:“代亦,你能認你爸這可真是太好了,嗚嗚嗚!你可知道,爲(wèi)了這一天,你爸爸等了你足足二十六年啊!”
“媽,女兒禁不住你這麼大力氣抱著?!蹦缢宋⑽⒑χ?。
中年美婦急忙鬆開女兒,抱歉道:“對不起代亦,媽這是因爲(wèi)太高興了,沒傷著你吧?”擦了把眼淚,中年美婦的臉上掛著難以言語的喜氣。
“沒有,就是覺得有些冷?!蹦缢藫u頭道。
“冷?”中年男人微微一怔,連忙就把自己寬大的西裝給脫了下來,隨即親切細緻地裹在了女兒的身上,“代亦,跟爸爸回家好嗎?”這麼多年來,長女一直一個人孤身住在外面,始終不願意回家,甚至不認他這個父親,這讓他真是傷透了心,可是女兒不願意回家,他也沒有辦法。而現(xiàn)在,他似乎看到了一絲絲的希望。
“好。”溺水女人笑著回道。
“大姐,你能回家這可真是太好了!我媽和我姐一直都在念叨著你呢,就盼著有朝一日咱們一家人能夠團圓,現(xiàn)在可真是太好了!”走在最後的年輕男人興奮地幾步走到前面來,滿臉的陽光笑容,年輕男人叫做徐代成,是中年男人與那個稍微年輕一點的中年美婦所生的兒子。
“徐代亦,你贏了?!彪S後而來的年輕女人緩步走到溺水女人的面前,雙手抱胸,滿是挑釁的笑臉看著徐代亦。
“代菲,你錯了,贏的那一方一直都是你,我從未想過要爭奪任何屬於你的一寸東西?!毙齑辔⑽u頭,“如果你覺得我回家會妨礙到你的視線,我可以不回家。”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徐代亦向來沒有好感,如她對自己一樣。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有些言不由衷呢?”徐代菲眼眉一挑,哼地一聲笑,“這條湖是當(dāng)初由我一手負責(zé)開挖出來的,水深五米,平常人掉進裡面早就淹死了,你這個大病號倒是厲害,掉進裡面沒死成不說,反倒還還活靈活現(xiàn)了起來,你說稀奇不稀奇?”
“代菲,跟你大姐怎麼說話呢?”年紀(jì)稍輕的中年美婦眉目一斜,責(zé)備道,“你大姐能回家住是你爸這麼多年來的願望,更是咱們這一個大家的願望,不許再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徐代菲質(zhì)問,見自己的媽媽都在責(zé)備自己,心中不由一酸,索性挑明瞭道,“這個女人裝腔作勢,真要是有重病,怎麼活了這麼多年了還好端端地在世上?醫(yī)生不是說她最多活到十六歲嗎?怎麼現(xiàn)在二十六歲了還活蹦亂跳的?”
“徐代菲!”中年男人怒了,對著小女兒就是一聲怒吼,他高高揚起手掌,卻遲遲沒有下手,這一邊是他的心頭骨頭,面前的徐代菲何嘗不是嗎?相比代亦,代菲這丫頭這幾年來更是幫了他不知道多少忙,整個FLY科技要是沒有了她,不知道會蛻變成什麼樣子……
“爸,你幹嗎不打下去?”徐代菲挑眼注視著自己的父親,心知父親根本下不了手,但看到他目光猩紅地瞪著自己,她的心卻痛了!爲(wèi)了一個女騙子,爲(wèi)了一個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搶走他的女騙子,他的心卻一直都在她的身上,或者說,在他的世界之中根本就從未有過自己這樣的女兒!她的心好痛!無論她如何的努力,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文浩,你不能動手打代菲?!蹦昙o(jì)稍長的中年美婦連忙一把抓住徐文浩揮出去的手臂,看著他搖頭,“代菲說的沒錯,醫(yī)生確實說過代亦活不過十六歲,但是後來去了一趟美國,給代亦做了一些特殊的手術(shù),所以代亦纔會活到現(xiàn)在?!?
“媽,你不需要爲(wèi)我辯護,我沒去過美國,更沒有做過什麼特殊的手術(shù)。”徐代亦不想讓媽媽爲(wèi)自己辯解,“可能是賤命命長吧,十年前本來我就該死的,可是卻依然活到了現(xiàn)在?!?
“所以說,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們用來爲(wèi)了博取同情的籌碼吧?”徐代菲笑了,“所以說,你們贏了,等你的病完全好了以後,你就可以順利地接管這個家,把我和代成連同我媽一起趕出徐家,本來嘛,我們就是鵲佔鳩巢裡的那隻麻雀,你們本才該屬於徐家,你們纔是真正的主人。”
“夠了!你說夠了沒有!代亦是你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冷血!難道說代亦死了你纔開心是嗎!”徐文浩一般甩開身邊中年美婦攔著自己的手,如一隻被觸怒了的獅子低聲怒吼,“徐代菲,如果你再這麼冷血下去,不要怪我真下那個狠手把你從徐家給趕出去!我徐文浩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以前他就曾一次次警告過她不要刺激她大姐,她怎麼可以這麼不懂事!
怒吼之間,徐文浩再一次高高地揮起他的大掌,要不是這一次事件,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含辛茹苦看著她長大的小女兒竟然會如此的刻薄!他這一巴掌真恨不得一下子打下去!
可是……手心是肉,手背依然還是肉,他根本下不去手,最終他只得長長嘆出一口氣出來,“夠了,你回去上班吧?!?
“呵呵呵!”徐代菲慘淡一笑,“徐文浩,在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女兒嗎?”
“啪!”徐文浩本已垂下的大掌終於狠狠地打了下去。
“呵呵呵!”徐代菲笑聲更大,眼淚卻如泉涌一樣從眼窩中噴涌而出。
徐文浩手足無措,“我……”
“我去上班?!毙齑频皖^轉(zhuǎn)身,邁開腳步匆匆離開了湖邊,因爲(wèi)是高跟鞋,剛跑沒有幾步就重重地摔在了鵝卵石鋪成的小島上,只穿了長裙的膝蓋撞地,頓時被磕破了好大一塊,鮮血順著膝蓋往下流了一大片,見身後竟沒有一個人在扶自己,徐代菲已然絕望,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所有人才是一個整體,包括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只有她纔是真正多餘的……從地上爬起來,她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鵝卵石棱角尖銳,鮮紅的血液灑在上面觸目驚心,徐文浩本欲追上去,卻被年紀(jì)稍輕的中年美婦一把拽住,她搖頭道:“讓這丫頭反省反省也好,那點血死不了人的?!?
徐文浩長聲嘆道:“素紅,對不起?!?
石素紅搖頭微笑,溫柔無限地道:“別說對不起,現(xiàn)在代亦總算可以回家了,這可是喜事一件,我記得再過一個星期好像就是代亦的生日了吧?文浩,咱們是不是該辦個生日派對?”
“生日派對就免了吧,文浩平時這麼忙,哪有時間。”年紀(jì)稍長的中年美婦連忙回絕道。
“代亦好不容易纔回家,我想文浩就算再忙都得抽出時間來吧,雲(yún)芳姐,你就不要拒絕了。”石素紅抿脣笑道,嫺熟而又富有氣質(zhì)。
“那當(dāng)然,代亦生日那天,就算美國總統(tǒng)請我吃飯,我都得推辭掉!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毙煳暮埔粫r忘了二女兒離去時的心煩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無上光輝的父愛,“代亦,爸爸這一次一定要給你過一個難忘的生日宴會!”
“謝謝爸爸?!毙齑辔⑽⒁恍?,乖巧地如同一隻小鵪鶉。
“大姐,歡迎你回家?!?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