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家做的事讓周里正越發(fā)的不恥,沒想到老花家這么多年兢兢業(yè)業(yè)積攢的好名聲,就在這幾個月就被敗得一干二凈,現(xiàn)在更是名聲狼藉。這靠山村怕是沒有村民想要跟他們交好了,當(dāng)然,有些同樣不要臉的就不一樣了。
周里正唏噓了一聲,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老花家怎能墮落成這樣,家里那幾個漢子讀這么多年的私塾難道都沒教教其他人么,耳濡目染也應(yīng)該學(xué)了不少吧。只能說這根子里壞了,怎么都治不好了。
花盼盼來鬧得時候,花卿顏一直沒露面,人走了她才出來,不是要逃避什么,實在是不想跟老花家的人扯掰,不想弄得一身腥。
花卿顏把剛出爐的點心放在桌上,招呼周里正過去嘗嘗:“里正伯伯又麻煩你跑一趟,來嘗嘗我新做的點心。”
周里正嘆了口氣拿了塊點心塞進嘴里,甜絲絲的味道讓他心底的惆悵瞬間是少了許多。果然,這世間的美味最能平復(fù)心情了。
趙昀成一見花卿顏便湊了上去,將手里的東西遞到她面前,興奮的說:“卿顏姑娘,我想到一個方法供暖,你看看可不可行!”
花卿顏看著趙昀成手里又是石塊又是木板,有些頭疼,她連忙搖頭:“趙公子你覺得可行就成了,我對這些可一竅不通。既然將這事交與你了,那我自然是信任公子的。”
趙昀成瞧著花卿顏那一臉的為難,哪里會不明白的。不過花卿顏如此信任他,倒是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臉頰霎時間染上了紅暈,只是他的臉還腫著呢,而且被青紫擋著瞧不出來。
趙昀成嘿嘿一笑:“那行,有姑娘這句話,那我就放心去做了,到時候定然姑娘滿意!”
趙昀成說完又跑走了,花卿顏看著他心急火燎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她還想讓他吃些點心在去干活呢。一會兒送去工地好了,讓干活的漢子們都嘗一嘗。
周里正也沒急著走,在堂屋里跟胡輕下棋。手邊放著茶點,午后的陽光灑在身上,倒是有幾分歲月靜好。
周里正不懂黑白棋,但是對于象棋卻是非分的精通。他說圍棋那種高雅的東西可不是他這糙漢子玩的,他還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那棋子給捏碎了呢!當(dāng)然,這也只是一句玩笑話,那棋子豈是那么容易就能捏碎的。
無憂似乎對象棋非常感興趣,從兩人開盤他就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一旁,托著自己的小下巴,專心致志的看著,眼珠子跟著兩人的手轉(zhuǎn)動。他的表情也特別的有趣,瞧著這邊的棋子被吃掉了,他跟著皺眉,那邊被將軍了,他也高興,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邊的。不過,小家伙很安靜,就如同那些真君子般的,觀棋不語。
“將軍啦!”小無憂歡呼一聲。
小卒過河,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殺對方主帥,胡輕放下棋子端著茶抿了口,唇邊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又輸了的周里正看著棋盤上的局勢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胡輕的誘敵之策可謂是玩得出神入化。他搖頭嘆氣,把手一攤,“不玩了不玩了,下了五局,一局都沒贏過,真是憋屈,你倒是讓讓我啊!”
“讓什么,戰(zhàn)場無父子,更別說咱倆還沒關(guān)系呢!”胡輕搖頭晃腦的說,語帶鄙視。
“哼,咱倆是沒關(guān)系,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這邊兩人自顧自的絆起了嘴,誰也沒注意小無憂自己擺起了棋子,小臉緊繃認真無比。胡輕憑著嘴皮子利索吵贏了周里正,再偏頭看棋局,卻是大吃一驚。
就這么一會兒的時間無憂已經(jīng)把他倆的棋局重新擺起來了,正是在周里正潰敗之前。無憂一手一方,自己正跟自己下棋。顯然周里正也注意到了,他倆對視一眼沒說話,但目光卻是緊緊的落在棋局之上。兩人赫然發(fā)現(xiàn),無憂右手方完全是胡輕之前的策略,而他的左手方卻每一步都走得與周里正不同,但幾乎每一次都能化解胡輕的攻勢!
半個時辰之后,左手方將軍!
“神了!”周里正一拍桌子,忍不住呼出聲。按照無憂的下法,完全可以把胡輕克得死死的!
周里正突然出聲把無憂嚇了一跳,他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周里正,小表情異常茫然。
“你會下棋?”胡輕問。
小無憂眨眨眼點頭:“會的。”
“那是誰教你的?”
無憂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扭頭朝外看了看,似乎是在找花卿顏。胡輕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說:“沒關(guān)系,此事不重要,也不會給你娘親帶去麻煩的。”
無憂盯著胡輕看了許久,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什么來。當(dāng)然,就算無憂再聰明,也只有三歲,并不能完全理解大人們眼中的麻煩。他垂下頭,小聲說:“是爹爹。”
周里正有些驚訝,不過一想到那個云公子,又覺得這其實并沒有什么。那云公子氣質(zhì)斐然,必定不是尋常人,在孩子牙牙學(xué)語的時候教他下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才三歲的孩子在象棋上能有這般的造詣,的確可以稱之為天才啊!“咱們無憂是天才呢,這下棋連爺爺都比不上你,看來往后無憂要教教爺爺了,小無憂你愿意么?”
大大的眼睛看著周里正,無憂的小臉上難得有這般情緒化的表情,又期待又害怕的。教爺爺下棋,是不是就像娘親教他們念書識字一樣?無憂打心底里認為花卿顏很威風(fēng),因為念不好或是寫錯字都要受罰的,點心就少了一塊。“那我是不是做了周爺爺?shù)睦蠋煟恐軤敔攲W(xué)不好,是不是可以懲罰周爺爺?”大眼睛眨呀眨,周里正覺得自己都快被他那長長的睫毛給扇飛了。
周里正對花卿顏家的兩個寶貝真是稀罕得不行,這靠山村可沒有一家的孩子能比得上這兄妹倆。他喜歡孩子,可周榮雖然老大不小了,但沒有成親的意思。他呢又想給周曉嫣這個良人,這不,一點都不能指望他們,只能逗逗花卿顏家的兩個寶貝了。
周里正彎腰將無憂抱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坐著,這才回答他:“當(dāng)然可以呀,你可是老師是先生呢,我這個做學(xué)生的自然要聽先生的話,做錯了當(dāng)然可以罰!怎么樣,小無憂愿不愿意教教你周爺爺?”
“好噠,無憂愿意教周爺爺!”小無憂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平日里嚴肅的小臉此刻是眉飛色舞。
瞧著這一老一少說得開心,胡輕無聲的嘆了口氣。周里正只當(dāng)兩個孩子的父親是那云書墨,可是他卻很清楚,他們是花耀宗的長子花卿瑢孩子。花卿瑢也是驚艷才絕之輩,隨著花耀宗行軍打仗,年紀輕輕就官拜四品左翼大將軍,又滿腹詩書經(jīng)綸,被稱之為儒將。可就是這么優(yōu)秀的人,如今卻生死不明,妻子更是慘死,只留下了兩個孩子。
小無憂不愧是將門之后,必定是耳濡目染的兵法,所以才能小小年紀將這象棋下得如此之好。長大后必定不會輸給他父親。
只可惜,這冤屈一日不洗清,他們就只能窩在這小小的靠山村,縱使有才,有滿心的抱負,也無處施展。
胡輕不忍再想下去,也無法再想下去。越想他心中越是郁結(jié),越想越是憤怒。他如今只是個山野赤腳大夫,無法為好友做任何事,可是他心中依舊憤怒。若不是花卿顏想要還云書墨的人情,若不是想讓花卿顏和云書墨斷了聯(lián)系,他根本就不會將解毒藥給云書墨,他可是巴不得那個人早點駕鶴歸西,還好友一家一個公道!
胡輕起身走了出來,他不想讓孩子看到他滿臉的戾氣。他深吸了口氣,抬頭便對上孫菀菀那一副了然的眸子。
孫菀菀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說:“要不要上山去走走?我陪你散散心。”
胡輕笑了笑,“不用,這個仇不報,這心怕是永遠都散不開。”
“那就去報仇好了。”孫菀菀笑著說,“當(dāng)年你是為了我才選擇隱居的,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看淡了,是時候我為你做些事情了。”
“夫人……”胡輕臉色變了變,剛想說話,就被孫菀菀打斷了。
“你也沒有別的親人,耀宗是你唯一的好兄弟,當(dāng)初你選擇耀宗的故鄉(xiāng)安家,我就明白,你與他之間的情誼。如今他家蒙受這不白之冤,你這做兄弟的自然要去為他討回公道。你不用顧慮我,我們夫妻,本是一體,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夫君,想做就去做吧,不要讓自己后悔。”
胡輕凝著孫菀菀看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將她擁進了懷里,嘆道:“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菀菀此生,我定不負你!”
孫菀菀環(huán)住胡輕的腰,將頭靠在他懷里,輕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都一把年紀了還說這樣的話,你也不怕小輩們笑話你!好了好了,抱夠了就放開,你不怕羞,我還怕呢!”
“誰敢笑話我,藥啞了她!”
胡輕說了朝廚房瞪了一眼,正扒在門口偷看的四個腦袋馬上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