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並沒有藐視太妃的意思。”孔丹青辯解道,不過聲音太過渺小,還未說完,便又被那采女蓋了過去。
“你還說沒有?你明明有說當年太妃亦是騎馬應選,沈氏之舉並不算失了體統,這裡所有人都聽到了,你還敢狡辯?哼,好——你若不認,咱們就去司正大人面前評評理!”說著竟上前硬拖拽孔丹青起身,要將她扯出聽音殿去。
陸嫀愕然:“這人實在是太野蠻了。”
“她是門下侍中之女餘應雪,據說之前一直養在塞北外祖家,脾氣是一等一的火烈。”姚素淺道,看了看沈玉箏,“看來此事是因你而起,你不方便過去,安心在這裡便是。”
沈玉箏立即拉住她,眉頭緊皺:“姐姐,我看此事不簡單。任憑餘應雪的脾氣再如何暴躁,宮闈之事也是她一個小小采女能夠宣之於口的嗎?再者,姐姐難道沒有聽出來,她這言裡言外的意思,分明是衝著容妃娘娘的。”
新帝楊舜聶這幾年獨寵容妃,早已引起後宮諸妃心生不滿。她只怕,餘應雪亦是做了他人的棋子,用來刻意栽贓孔丹青,甚至抹黑容妃。
端肅太妃是先皇最爲寵愛的妃子,亦是當朝平南功臣——朔王的生母,餘應雪挑了這麼個天潢貴胄之人來虛張聲勢,這像是一個常年生長在塞外的人,能夠了解到的嗎?
騎馬應選不過是個藉口,這場風波並不是因沈玉箏而起,要真的論起來,她纔是真正無辜被殃及的池魚。
“孔丹青之所以會應選,相信姐姐也必知其中原委。既然我們都清楚,那麼那些妃子又會怎麼想?與其讓她成爲容妃娘娘的左膀右臂日後難以剪除,不如在浣花宮就動手,讓她連御榻都摸不到,豈不更爲省心?”
姚素淺肅容:“照你這樣說來,若你我出手解圍的話,豈不要被歸爲容妃的一黨?”
“正是如此。”沈玉箏咬住脣,望著孔丹青孤立無援的模樣,心中亦是不忍。可是再看冷眼在旁的李毓與知書女內官,半點沒有上來勸和主持公道的意思,便知自己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容妃雖得寵,卻沒有一個足夠顯赫的孃家作爲支撐,更沒有子嗣依傍,她在宮中的日子,只會越來越舉步維艱。何況如今大選,花一般的女子又會再送入御榻,難保皇帝不會喜新厭舊,棄她而去。這是容妃安排孔丹青應選的原因,更是李毓等女史敢無視這一切的原因。
可見,一個女子在深宮裡,只擁有恩寵是不夠的。高處不勝寒,怎麼也得有幾個能與你一起抵禦這寒冷的,有著過命交情的知己才行。
“不論這背後指使的人是誰,解鈴還須繫鈴人,眼下也只有我才能站出來替孔丹青說一說了。”既然表面上事情因她而起,那麼她站出來說話,便正好可少了有心人的猜疑。
她這樣說著,便已鬆開姚素淺的手,徑自上前幾步,喊住了正要拖孔丹青出殿的餘應雪,“應雪姐姐且慢!”
衆人聽到沈玉箏說話,便立即讓出路供她過去。姚素淺與陸嫀吊著心,慢慢地跟在她身後,面色竭力如常,但終是因爲太過年輕,到底泄露了幾絲倉惶。
餘應雪回頭,似乎十分詫異,喚住她的人竟不是別人,而是沈玉箏。她“哼”了一聲,冷笑道:“沈采女別忙著叫姐姐,要是日後尊卑有別,這姐姐妹妹的一通亂叫,豈不太沒規矩了嗎?平白惹人笑話。”
這意思,便是她篤定自己必然能脫穎而出,如願獲封了。沈玉箏略略一猜,便知必是背後唆使她的人,允諾了她什麼。
她笑起來,不爲這話動怒,依舊向餘應雪行了個平禮,徐徐說道:“餘采女說得很有道理,是我太不知分寸了。想來餘采女對日後獲封之事已然勝券在握,我在這裡便先祝餘采女你能夠得償所願,盡得聖心。”
這番恭維令餘應雪頓時得意,傲慢道:“難得你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像有些人,明知道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卻還是舔著臉的來了。”
孔丹青氣得面色發白,她雖是庶出,但因著容妃的緣故,在外向來都是人家對她低聲下氣的,哪裡會這般作踐她。
她一下掙開餘應雪踉蹌起身,抖著嘴脣道:“餘應雪!我見你比我年長,這纔對你禮敬幾分,你不要忘了,如今是在浣花宮,你我都是同等的采女。別說你日後會不會獲封,即便真的會,那也輪不到你現在就對我指桑罵槐的!”竟是太過氣憤,這話說完就如被抽空了力氣,往旁邊所站著的衛思若歪了過去。
只是衛思若卻躲開了,眼睜睜看著她摔向地面。
“小心!”幸得陸嫀出手將她引入懷,才免得她再一次爲衆人笑柄。孔丹青白著一張臉,眼淚頓時決堤而出,窩在陸嫀懷中嚶嚶哭出了聲。
餘應雪嗤鼻:“不自量力。”
“既是個不自量力之人,餘采女又何須與她爲難?”沈玉箏涼道,臉上的笑雖有卻無。
餘應雪一愣,繼而惱怒道:“沈玉箏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是故意爲難她的嗎?分明是她口出狂言對端肅太妃不敬在先……”
“即便她對端肅太妃不敬,也自有司正大人教訓。再不然,朔王殿下也會發落她,何須勞駕餘采女這般大動肝火?”
沈玉箏收卻笑意,眼中益發地冷,“我聽說,餘采女是因爲我騎馬應選之事才與孔采女有了齟齬,看來這事情最大的錯處還是我。我本無心,不過是想趕在宮門關閉前進宮罷了,不想卻讓餘采女誤會。此事李毓姑姑也是知曉的,當時也並未指責我的不是,怎麼到了餘采女這裡,卻成了個大不敬的罪?”
沈玉箏故意提及李毓,她自然不好再冷眼旁觀,只得過來勸和:“兩位采女都是大家閨秀,莫要因爲一樁小事失了彼此的顏面。要是驚動了司正大人,乃至太后娘娘的話,這罪過也不是你我能夠擔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