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初秋,烏吉山已有了入冬的寒意,月光被烏雲遮住,漆黑的夜晚山風凌冽,山上樹影重重,猙獰的枝杈密密匝匝遮蔽天日,山風吹過發出沉悶的“嗚咽”聲,彷彿有人在不停地哭泣。
山坳處一座山石砌成的石屋被黑暗所包圍,桌上昏黃的燭光隨著山間蕭風時不時瘋狂搖曳,陣陣冰寒刺骨的涼氣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令人不自覺的脊背發涼。
房中一個瘦小的身軀蜷縮在牀榻上不停地顫抖、顫抖,劇痛令他的五官擰成了一團,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汗珠,小小的門牙緊緊咬住青紫色的下脣,凌亂的髮髻早已被汗水浸溼。
他的身軀抖的越來越厲害,胸口在劇烈起伏,劇烈的咳嗽,口中開始不停地往外吐血。體內宛如烈火升騰,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肌膚如陷入冰窟,鋒利的冰刀撕裂著他的軀幹,他的身體開始不停地抽搐,痛苦地在牀上翻滾,翻滾,“噗通”一聲滾落在地......
奔潰邊緣的他向天發出一聲怒吼撕心裂肺,瘋狂地一次次用頭撞擊著冰冷的石板,想減輕體內帶來的痛苦,地上血跡斑斑.....
隱隱卓卓中,一個身穿黑衣,被黑斗篷裹的嚴嚴實實的人推門走了進來,斗篷帽檐壓的很低,黑巾蒙面,露出的雙目散發出冷酷的寒光,昏黃而瘋狂搖擺的燭光模糊了他的輪廓。
冷冷地俯視著匍匐在腳下的那個在垂死邊緣掙扎的孩子,黑衣人發出了一串低沉如鬼魅般陰冷的笑聲,他緩緩向那孩子伸出一隻手,掌心中豁然躺著一顆黑色藥丸。
見到這顆藥丸,那孩子赤紅的雙目瞬間一亮,他緊咬著滲血的下脣,拼盡全力站起身來,蹣跚地走過去,顫抖的小手將那藥丸一把奪過,迅速塞入口中,艱難地吞嚥下去。
孩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望著黑衣人離去的背影,一雙赤紅的大眼中盈滿了淚水,他咬牙強忍著,終是沒有落下。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就地盤膝而坐,暗運真氣調息。
氣息漸平,孩子的眸中終於有了一絲生機。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又活過來了。活著就是好事,所以,他笑了。
不遠處,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身影隱藏在一株大樹後,穿過敞開的窗戶默默地看著石屋中發生的一切,深邃的雙眸噴發出嗜血的怒火,幾欲咬碎的鋼牙發出噶蹦蹦的聲響,一隻手成鷹爪狀,手背青筋暴突,指尖已然深深扣入樹中......
過了許久,這人方纔閃身進入房中,並迅速關上了房門。
石屋中微弱的燭光映射出一個五十上下的男子,頭盤髮髻,身著一襲青色長衫,手持長劍,古銅色的臉上散發著冷峻之色,炯炯有神的雙眸緊緊盯著那個坐在地上面色蒼白、滿身血污的孩子。
他緩緩走近,一言不發。
待那孩子看清進來之人,忙拖著虛軟無力的雙腿,跪直身子,恭恭敬敬抱拳道聲:“曲晟拜見師父。”
男子無言,默默地將手中長劍遞了過去。
孩子站起身,雙手接過。這柄劍比普通長劍略短些,應該是根據這孩子的身高特製的,握在孩子手中甚不違和。
打量著手中長劍,孩子脣邊挑起一抹清冷的笑意。
“去吧。”那男子開了口,語聲清冷而嚴厲。
孩子隨即衝著那男子恭恭敬敬抱拳額首,道聲:
“曲晟遵命。”
擡起衣袖隨意抹了一下脣邊血漬,手持長劍,轉身走出屋外,向茂密的叢林深處走去。他要去完成今天的任務,殺一匹——狼!
望著他瘦小的身影漸漸淹沒於叢林中,一抹憂色自那男子的眸中一閃而逝......
曲晟熟練地穿行於林間。走了許久,眼前漸漸開闊起來,一大片草地呈現在他面前,陰沉而慘淡的月光照在這片空曠的山谷中,山巒起伏盡收眼底。風小了,山谷中暗影重重一片死寂。
擡頭看了看天色,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幽暗山野,危機四伏,不知道會有什麼野獸突然會出現在眼前。他用力嚥了下口水,感到有些疲憊,可是他沒有退路,交給他的任務完不成,必將帶來嚴厲的懲罰,一想到“懲罰”,小曲晟的心瞬間收緊,不由得想起從前的一幕幕......
一匹高頭大馬身後拴著一根長長的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綁著一個孩子的雙手,隨著馬上之人揮鞭驅馬,那孩子追趕不及栽倒在地,被一路拖行,馬兒從慢跑到疾馳,那孩子胸口的鮮血染紅了身後的土地......
“嗷嗚——”
頭狼淒厲的嚎叫聲,瞬間將他從回憶中驚醒,他暗自咬牙,握緊了長劍。
狼嚎聲開始此起彼伏,在這幽暗的山谷中聲震四野,令人聽之禁不住毛骨悚然。
從聲音判斷,狼羣離此並不遠。他攥著劍柄的手心開始冒汗,一雙大眼中目光如炬,警惕地環顧周圍,緩緩前行。
突然間,他耳廓微動,聽到一陣不易察覺的悉悉索索聲響,霎時警覺,極近目力掃視四周,驟然發現,就在不過五十步開外的草叢中,一顆顆綠色熒光在不停地閃爍,不是幾顆,而是幾十顆。看來這羣狼少說也有十幾匹。
眼看著那些綠色熒光越來越近,他甚至已經可以清楚看見那綠光中透著兇狠的光芒。這一刻,曲晟清楚地明白,你死我亡的時刻到了,儘管他已經無數次經歷這樣的時刻,但是強烈的求生欲不斷地在提醒他,要做勝者,也必須是勝者。
這片草地毫無遮擋物,曲晟徹底暴露在狼羣面前。他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雙目如炬,脣邊劃過一抹嗤笑,自言自語道:
“我命由天,不由你們,看小爺今天怎麼收拾你們。”
一邊緩緩退後,一邊輕輕拔出長劍,蓄勢以待。
對峙片刻,飢餓的狼羣終於耐不住了,在頭狼的帶領下狼羣向這瘦小的人兒狂奔而來。
它們鮮紅的舌頭和鋒利的尖牙刺激了曲晟的每一根神經,陡然間,他雙目圓睜,大吼一聲,揮劍迎了上去。霎時間,嚎叫聲、慘嘶聲響成一片,血腥味瀰漫在空曠的山谷中......
一陣拼殺過後,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狼的屍體,曲晟手持滴血的長劍,瘦小的身軀盎然而立,汗溼的衣襟上鮮血淋漓,分不清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狼血。就在他的對面,五匹狼正目露覆仇的兇光惡狠狠地盯著他,其中一頭體型尤其壯碩的便是頭狼了。外吐的長舌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曲晟亦是氣喘吁吁,弓腰蹲身,雙手撐著大腿大口大口地喘息,低頭看了看右邊胸口三條半尺長的抓痕,舌頭舔了舔乾燥的下脣,目光鎖定了那頭狼,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澤,嘿嘿一笑,“該輪到你了。”
話音剛落,那頭狼倒率先飛躍而起向他撲來。曲晟眸中寒光頓現,手中長劍直直向那頭狼刺去。
那頭狼卻異常狡猾,一見長劍刺來,居然向一旁跑開,餘下四頭亦是兇猛異常,奔到近前一躍而起齊齊向他撲來,曲晟輾轉騰挪,一柄長劍舞動上下翻飛,抽、點、刺、提招招凌厲。片刻間又有兩匹狼倒在血泊中不停地抽搐。便在此時,曲晟猛然覺得身後一陣陰風襲來,暗道一聲“不好”,運劍擊退面前四狼,一個旋身長劍後掃,卻撲了空,那頭狼居然從長劍上方躍過凌空撲來,兩隻鋒利的前爪離他的胸膛不過三寸,另兩匹狼同時再次飛撲而上。腹背受敵,曲晟躲無處躲,眨眼間便已被那頭狼撲倒在地,長長的尖爪深深嵌入他的胸口,那白森森尖利的獠牙狠狠地向他的喉部咬去......
眼見得那獠牙便要刺入他的喉中,曲晟急中生智,左手從短靴中拔出匕首,從頭狼身側狠狠刺了進去,頭狼的動作便在此刻定格,抽搐了兩下便癱軟在他身上,屍身重重壓住了他的身體。便在此刻,兩匹狼已然撲到了眼前,小曲晟暗呼:“難不成我命還真由了它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