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了抖手裡的大額通兌憑證，何應物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女人啊……
韓音離的信還有瀟灑飄逸的半頁：
“好啦，該交代的事情，總算交代的差不多了，嘻嘻^_^……一身輕鬆！
哦，對了，只還有一點點，我走之後，我這具軀體可歸天空、可歸大海、可歸山川，也可以作爲科研材料——如果你需要的話，記住哦，你需要才行，其他人不行。
還有啊，我的六塊聽小骨，你能不能做成項鍊戴起來？你放心好啦，聽小骨很小的，你把它們包在什麼裡面都可以，不會嚇人啦！
這樣的話，我想……還能聽到你的聲音。
唉……我還想讓你把我眼睛做成項鍊的，那樣我就可以陪你看世界，我也可以看看你的修仙世界，不過後來一想，戴一個大眼珠子也太嚇人了，哈哈哈哈……
還是算了吧！”
……
何應物搖頭輕笑，眼珠子做項鍊？虧她想得出！
聽也好，看也好，以後自己去啊！大好時光還長著呢！你一定不會死！何應物暗暗咬牙。
……
“其實，我很感謝上天能讓我遇到，只不過，你有你的軌跡，我有我的歸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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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怪得了誰呢？
姜小小是個非常好的女孩，你們好般配！知道嗎？般配到讓人嫉妒，哈哈^_^……
她那麼漂亮，家境好，出身好，還那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雖然我是個女人，但也大概能明白，小小幾乎是你們男人心中完美的女人吧！
當然了，她卻是我們女人的公敵^_^……
好卑微啊……就像螢火與皓月，怎能爭輝，況且，這螢火就要熄了……
好遺憾啊……我終究沒有時間研究，如何去掉你身上的小豬圖案……
好遺憾啊……我想，我終究說不出……我愛你……
好遺憾啊……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溫度……
好不甘啊……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你……
你都沒有認認真真的抱過我……
好…/痛啊……我怕是要撐不住了……
何應物，你個爛人……我走了，你不許不哭，也不許哭……
你不許忘了我！
天涼了，你要注意保暖，吃的要好，不準你熬夜，要休息好…..
哦對了，你不要急，你終究會回到你的修仙世界。
悄悄告訴你，你是世間最好的……
我走了，你要一切都好。
還是忘了我吧！
就這樣吧……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一生苦海，一世繁華。
如有來生，春風十里，枝頭桃花，與君一笑。”
……
顯然，信寫到最後，不光思路開始混亂，連字跡都開始潦倒扭曲，說不盡韓音離承受的痛。
信紙上，幾個小圓點點微微褶皺早已乾涸，看不出到底是疼出的冷汗，還是在萬般不捨與酸澀中流下的淚。
“來生你個頭啊！”何應物咬牙罵道，一瞪眼把眼淚瞪了回去，“你永生不滅，哪來的來生！”
他轉身來到韓音離面前，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再敢亂說話，小心我大刑伺候！”
……
把信、文件資料票據等等所有東西收拾好，裝回大文件袋，何應物又用幾分鐘時間平靜了下情緒，這才抱起韓音離，瞬移回雀兒峰家中。
雀兒峰上，已是漫天飄雪。
他們的小房子並不大，主要建築材料是山上隨處可見的青石，何應物整了大塊大塊的過來，在姜小小兵荒馬亂的指導下，最終落成的效果居然很不錯。
三室一廳很是溫馨，而且經過打磨之後，青石平整如鏡，絲毫沒有山間石屋的粗糙破敗感。
客廳的石壁經過煅燒，色彩頗爲斑斕明亮，像是奇而幻之的水晶宮，臥室則是柔和悅目、素雅恬靜爲主，一間淺藍、兩間淡紫，平時，何應物和姜小小用一間，姬小野自己一間，還空了一間基本不用。
當何應物瞬移回家的時候，姜小小、姬小野都在，她們正在客廳，品著熱茶，看漫天飛雪……哦，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在享受下午茶的閒暇時光，順便陶冶一下姬小野的情操。
何應物前前後後聽到了幾句。
“亂雲低薄暮，下一句。”姜小小笑吟吟的說。
“急雪舞迴風。”姬小野頭昂著，眼裡閃著光，顯然是準備充分……也或者說是姜小小調教有方。
“靈雀飛雪大如席。”姜小小說。
“紛紛吹落軒轅臺。”
“好！庭院深暖難受雪……”
“山高天凍不流雲！”
“哈，可以啊！”姜小小笑的開心，“才見峰頭雲似蓋……”
“已驚巖下雪如塵。”
“千峰筍石千株玉……”
“萬樹松蘿萬朵雲！”
嘎嘎嘎嘎……一大一小開始打鬧，恍若人間三月天最無憂無慮的生活。
就在這時候，何應物嗖一聲回來了，現身了。
……
“爸爸！”姬小野尖叫著就要撲上來。
姜小小笑盈盈看著他，卻突然臉色一凝：“這是誰？”
姬小野也急剎車停了下來：“誰啊？好恐怖！”
末日世界，老人極少，小傢伙乍看到100多歲的臉龐，頓時有點被嚇住了。
這張臉皺紋溝壑深深，如同老樹皮一般粗糙，稀疏毛糙的白髮已然被束起，而她的手指彎曲，關節發腫，爬著一條條蚯蚓似的血管。
唉……別說小野了，連姜小小都不自覺的一顫。
不過，還沒等何應物回答，姜小小卻是臉色一變，驚呼出口：“韓音離！？”
何應物苦笑一下，卻是看向閨女：“小野別怕，你自己先在客廳玩一會兒，好嗎？乖！”
他說著探身向前，輕輕吻了下姬小野的額頭。
韓音離？姬小野目瞪口呆，她完全沒辦法把眼前這個幾乎要蒼老致死的人和那個……明眸善睞、漂亮到讓人恨不得殺了她的那個音離姐姐聯繫起來！
這是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何應物看看姜小小，使個眼色，他抱著韓音離在前，小小在後，三個人進到那間不常用的臥室。
……
輕輕放下韓音離，何應物撓撓頭：“唉……最近幾天，都在忙這件事。”
他說著指了指韓音離。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姜小小已然恢復了平靜，她定定看著何應物，眼神裡分明有火焰燃燒。
莫名其妙抱了韓音離回來？
雖然如此蒼老……但蒼老也不行！
“嗯……大概是這樣……”何應物苦笑，一五一十將來龍去脈講述一遍。
姜小小靜靜聽著，只是偶爾“嗯”一下，以示她聽到了。
……
後來，何應物把大文件袋遞了過去：“這是她的信和一些文件資料。”
姜小小接過來，一頁一頁翻著。
他們都不再說話，只有翻起紙頁的沙沙聲。
房間裡非常安靜，靜到掉落一根針都聽得到。
門口，姬小野鞋都脫了，人趴著，耳朵貼在門上，眼睛瞪得溜圓，像一隻受驚的貓，捕捉著房間裡的任何一絲動靜。
……
姜小小很快翻看完了，她把信件和資料心不在焉的整了整，輕輕向前一推，笑笑：“說吧，要我……還是要她？”
何應物愣了：“我……”
“哦對，還有，小野的話，你來養，還是我來養？”
姜小小的眼睛很亮很亮，就像那天晚上，他帶她初次飛上天空……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