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兒如此直白的言語近乎是威脅了,但她就是想魏靈白一件事:有我沒你!
魏靈韻瞧著蘇悅兒捏了捏指骨道:“姐姐何必說的這么嚇人?妹妹自知留在白府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若姐姐真有法子,我又如何會拒?只是我怕姐姐想的太好,畢竟我是圣旨指來的人,倘若有一點差池,只怕白家和我娘家都會被禍及的!”
蘇悅兒沖著魏靈韻一笑:“這個你不必擔心,我自會把一切都安排好,只不過……”蘇悅兒說著走到魏靈韻的近前,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后,貼著她的耳說到:“我再重復一次,機會只有這一次,如果你想借此機會開始新生活我會祝福你,可如果你是想和我來個緩兵之計,玩笑里藏刀的把戲,那你損失的可是這唯一的機會!”
魏靈韻立刻低頭道:“姐姐言重了,我留在白家反正也得不到什么,能走自是要走的,還請您放心,只是不知道姐姐準備的是什么時候?”
“日子到了我會知會你的。”
蘇悅兒與魏靈韻的眼神撞在一起,蘇悅兒的唇角微勾,魏靈韻的臉上淺笑,好似一對會心的姐妹,但這一刻的氣氛卻如同二人的宣戰一般,充滿了西風烈骨的味道。
“不知姐姐還有什么交代的?”魏靈韻輕笑而言,蘇悅兒的唇角又上揚一些:“沒了,妹妹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妹妹告辭了。”魏靈韻沖蘇悅兒低著頭欠了身,十分知禮的后退而出,蘇悅兒一臉笑顏的相送,待她出了院落,消失在幽蘭的夜幕之時,她微微瞇縫了雙眼。
“奶奶,這是何必?與此人道什么機會,不亞于與虎謀皮啊!”紅妝捧了一碗銀耳羹進來,對于奶奶現在的身子,她可是要盡心照顧的。
“有些話早說比晚說好,有些事即便毫無意義,但卻必須去做!”
蘇悅兒說著坐到了桌邊,紅妝將碗盅放在她的面前:“奶奶說的奴婢不懂,既然毫無意義,又為何去做呢?”
蘇悅兒伸手拿著瓢羹輕舀:“當一個人病入膏肓的時候,藥石已經無救,可是就能因此而不給他吃藥了嗎?還不是要吃著,拖的一日是一日!”
紅妝嘆了口氣:“哎,奶奶真是處處照顧,可拖下去又能如何?
奴婢覺得拖起便是養虎為患!難不成她真能迷途知返了?”
“返?難!就算起初她無心,但她老子費勁了力氣,她又在人前丟盡了臉面,以她這種心高氣傲的人,自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可她現在甘于低調人前,甘于對我屈膝欠身,只因有所圖!”蘇悅兒說著便是冷笑。
“奶奶既然知道,干嘛還要多此一舉?”
“她以為和吳管家聯手就能置我于死地,可如今卻早早的把她的圖謀擺在了我的面前,現在吳管家要離府憐,她自是惴惴不安,我若不言不語的,她慌不擇路的胡來一氣怎么辦?倒不說真能把我如何,我只怕壞了別的盤算,就和今次一樣,要不是我早有計中計,老太太又插了一腳的話,只怕這次的贏家可不是她,而是任安了!所以,我倒不如做個好人,虛情假意的讓她安安心。
“安心?”紅妝搖了頭:“奶奶,您信她會離去?”
“不信,不過我這么做,也只是要她得到兩個信兒罷了!”蘇悅兒說著一口口的吃起湯羹,紅妝則抿著唇思索,等到蘇悅兒吃完了擦嘴的時候,她才輕言:“奴婢大約能想到。”
“說來聽聽。”蘇悅兒輕笑。
“奶奶是想讓她知道你已經清楚她的心思,警告她適可而止,莫在裝樣!再一個,奴婢猜測您是想告訴她您不會再容忍下去,不知可對?”
蘇悅兒搖了頭:“你只說對了一個,那就是我要她知道她的算盤我很清楚,她也犯不著為了欲蓋彌彰而故弄玄虛的去布什么迷魂陣;但另一個,表面上看,是我告訴她,若你會退,大可海闊天空,若不退,就是魚死網破,看起來是我不能容忍于她,其實是像讓她明白,我和她已經到了決戰的邊緣。”
紅妝蹙眉:“奶奶,奴婢沒懂這兩者之差。”
“你說的是我要對她下手,我強她弱,我欲揮刀將她除之,但我想讓她知道的是,我已經著急了,擔心了,我急不可耐的要處理她的問題了!”
紅妝挑眉:“奶奶您這是什么盤算?”
蘇悅兒呵呵一笑:“你說呢?是什么能叫我急不可耐的要和她分個勝負了呢?”
紅妝轉眼:“莫非是大爺要回來了?”
蘇悅兒一愣搖了頭:“那倒不是,我只想讓她感覺到我的著急,我的害怕,那么她必會認為機會到了,若我再以送她出去做一把刀懸在她的腦袋上,她說她會如何?”
“鋌而走險。“紅妝本能的接了口,可說完后就忍不住皺眉到:“可奶奶您干嘛把事情要弄到這一步呢?若您容忍不了她,就是讓奴婢出手除掉她,奴婢都不會眨眼的。”
“若要除掉她,何須你動手?我有很多死法可以送給她!可是那樣的話,我卻等于是自己把把柄送上去了!如今啊,有人掀了我的老底,大家都知道我是賞金客了,那么她要是有什么意外的死在白府,那我可是百口莫辯,所以我必須讓大家清楚一件事,她死是咎由自取,她死是活該!”
“佐以餌食,誘君動之,伸頭必死!”蘇悅兒的雙眼這一刻冷漠。
……
抓著鋼絲劃了下墻頭,蘇悅兒收了梭子飛刀,脫下了皮手套踹進了腰包里,便快步的走上街市。她此刻一身夜行衣勾勒出優美的曲線,頗有英姿颯爽之感,只是她并未直接去往賞金壁,反而以此行頭到了賭坊。
此刻正是臨近深夜,賭坊里的生意正是熱鬧的時候,她走到門口,就已經聽得篩盅嘩嘩,牌九啪啪,無奈的從柚口抽出一條長長的云紋紫紗的披帛包纏了腦袋露出雙眼后,她才進了賭坊。
賭坊里此刻正是賭徒們紅眼的時候,熙攘中哪里理會有誰進有誰出,所以蘇悅兒并未被人注意。
她默默的走到角落處挑了簾子,人卻未進,而是在賭坊內掃了一圈后才進入。
紅門的人雖很詫異當家的今日打扮成這副模樣,但都知分寸的不表露在臉上,于庭院內,七八個人說了許多近日的一些情況后,才默默的離去各自忙活,而蘇悅兒也上了閣樓去了老太太的房間里。
老太太養了近一個月的身子,人已經比先前好了許多,雖不能有大的動作,卻已經可以坐在軟塌上,不必整日的混在床上哈睡,蘇悅兒進來時,紅纓正伺候著她喝參湯,她一見蘇悅兒這般打扮,便是眉毛一挑,咽下了口里的湯說到:“紅櫻,快瞧瞧,我這里來了個俏修羅呢!”
紅櫻撇嘴:“再是修羅,也是您的孫媳婦啊!”
老太太沖著蘇悅兒上下打量一下說到:“孫媳啊,你穿成這樣,難不成是來對我興師問罪的?”
蘇悅兒聞言笑著坐到了一邊只是擺手叫紅櫻喂湯,紅櫻則笑對老太太說到:“老太太,您快喝了吧!”老太太聽話的張口喝湯。待她把剩下的喝完后,紅櫻笑著收碗而去,蘇悅兒才看著老太太說到:“老祖宗啊,您要幫孫媳,孫媳那是千個萬個的感激,可您干嘛揭我的老底呢?”
老太太伸手隔著衣服輕輕的撫摸著胸口說到:“韓家老賊想報復,若你在暗處,他怎么整你都放不到臺面上去,這事說白了,他就動不了你,動了你就是和太子過不去,他要掂量自己的前途,就只能咽下這口氣,加之你今日在人前被人非議,亮出你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你是那個為民除害的賞金客,而韓家想要報仇才和別人聯手,陷害你,誹謗了你的名聲,自然這樁事說揭也就揭過去了唄!”
蘇悅兒看著老太太嘆了口氣:“您是為我算了這個算了那個,可是這么一來,魏靈韻要是在白府出個什么意外死掉,我這殺人罪名也跑不掉!”
老太太笑著擺手:“理會那些做什么?就算不亮出你的老底,就你這滿城的名聲,她要死了,也還是你動的手!”
蘇悅兒聞言攤手:“哎,孫媳無能,罵名滿城,讓老祖您蒙羞了。”
“羞?”老太太笑著輕咳了一下才說到:“我死都死了,愛羞誰羞誰去!”
蘇悅兒聞言也笑:“老祖宗,多謝了!”
“謝什么啊,還不都是你自己個布下的局?我不過是順著你這局,多把人給誆進來而已!一幫老不死的想套了你進去?哼,我紅門可是靠的騙術起家,騙到他祖宗頭上了,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蘇悅兒瞧著老太太一副小兒斗氣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輕言道:“大爺是不是回來了?”
老太太看著蘇悅兒搖頭:“沒啊,沒這消息,你怎么這么問?”
蘇悅兒想起下午那一時心頭的顫動,便是一笑:“沒什么,大約是想他了吧,不過……任安能說出那些話來,顯然是被人控了心神,紅門里不過都是以幻術騙人的幻想,好像控制心神這種事,是藍門的吧?”說著她盯著老太太輕問:“這是誰的手筆?”
老太太搓了下手:“我說是海姨太太的手筆,你信不?”
蘇悅兒翻眼:“老祖宗!”
老太太一笑:“你這丫頭,心里有答案了還來逗我這老婆子,我告訴你,我沒無聊到要靠你裝傻來顯的我聰明!”說著她擺手:“去吧去吧,反正這個時候賞金壁前也都是人,運氣好,他該在的。”
蘇悅兒卻不挪窩,只眨眨眼:“我今個還收了他的信呢,這人怎么就在跟前了?”
“這你得問他去!”老太太笑嘻嘻的瞧著蘇悅兒,蘇悅兒便上前湊到老太太跟前:“老祖宗,您說那信上的話我該信還是不信呢?”
老太太點著頭:“信,那事可做不得假,東宮之賀切不敢怠慢!”
“可是……”蘇悅兒伸手抹了下腦門:“大爺他難道瘋了?懷孕之事可做不得假啊,哪怕就算是為了太子爺才那般做,可要是太子爺翻臉了,那咱們可是欺君之罪啊!”
老太太掃了眼蘇悅兒說到:“這你就別操心了,紅門處理這種事駕輕就熟!”
蘇悅兒張了張口:“就算是那樣,您和我都是明白的,大爺留在那里毫無意義,您看是不是……”你要瞞的話,就只能等他自己發現不是嗎?”
蘇悅兒當下只好閉嘴不言了,老太太則伸手拉了蘇悅兒的手輕問:“吳管家那邊可處理妥當了?”
“按您的意思不計較的打發了去,該給的也都給了,另外我貼了點金餅子,就算是給他兒子謀個幸福吧!”
老太太點點頭,眼里有一絲唏噓:“難為你如此大義!”
“他雖對我有欺主之錯,但也算情有可原,更何況他只是想彌補他的兒子,在我看來,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愧疚的愛。“蘇悅兒說著伸手摸了自己的肚子:“所以他值得原諒。”
……
站在墻角處,蘇悅兒眼掃著賞金壁并來來往往的黑衣人,將手里的面具當扇子一般的在脖頸處輕扇。
回來這一個月的時間,她根本就沒機會和時間出來做任務,所幸的是,現在她體內的毒已經不是按月發作,所以她也不急,打算等過了這陣子再說,便也沒到這里報道過,可今日底子被揭了,老太太更等于承認她的猜想海二爺是回來了的,她自然是要來看看的,可是站在賞金壁的跟前,她卻發現自己有些尷尬,因為別人的面具能夠遮掩身份,可自己的面具卻等于是沒用了,就算換一個新鮮的面具,作為那個一擊殺手,她蘇悅兒可是就此一家別無分號了。
“你打算在這里站多久?”忽而有聲音響在近前,蘇悅兒驚的轉頭,就看見月下一個身影成團的蹲在房檐上,繼而轉身一個前仆縱躍于地就勢一滾而起,便是瀟灑的立在她的身前,還是那張貓臉,還是那如貓般靈敏的身手。
“打算站到我想明白之后。”蘇悅兒沖那貓臉笑著,此刻她覺得她好似面對人袖自己并肩而戰的隊友一般。
“是什么?不會是要和我算賬吧?又或者是答謝我?”貓臉說著將身子靠在墻壁上,他的影子被月照的投射在墻上長長的一道斜影。
“我是在想,我是叫你舅舅好呢,還是朋友好呢?”蘇悅兒說著無奈的攤手,手里新鮮的面具在月下閃亮,不在是白臉梅花,而是一張戲子的花臉臉譜,滿是油彩。
“此刻咱們是搭檔,我當然是你的朋友了,至于舅舅……還是等你我,都不是這身打扮的時候再叫吧,不然和這么一個俏生生的人一道出去,你一聲舅舅,我這風流瀟灑可就只剩一地滄桑了!”貓臉說的似是油嘴滑舌,可蘇悅兒卻聽的笑了,當即把面具往臉上一套:“這么樣?新面具很酷吧?”
“五顏六色的,不知道畫的是什么?”
“妖怪!”蘇悅兒說著走到貓臉的跟前:“幾時回來的?”
“前天!”
“那今個就這么出手幫我?”
“不幫不行啊,老太太的面子若不給,說不過去吧,何況若你出了事,我那外甥和我算起賬來,我不是更慘?”
“你就不能說你掛念著搭檔的情誼?”
“不敢說!”
蘇悅兒當即歪了腦袋,貓臉伸手取了面具看著蘇悅兒說到:“為當家效力,我自應該,不是喲 ”
蘇悅兒看著他那雙灰色的眸子和那張絲毫不顯老的臉:“可是現在,我是紅門的當家,這個……”
“幸魂先選定了你,你思已是藍門的當家了,至于紅門,你大可以推給老太太叫她再去選人去,不然你這紅門當家連幻術都不會,也太名不符實不是嗎?”
蘇悅兒攤手:“可是忍術我也不會啊!”
灰色的眸子微微閃:“你會殺人不就成了?至于忍術,時候沒到而已。”
“那敢問這個時候是幾時?”
“到時不就知道了!”貓臉面具遮擋住了他的臉。他看了看月色押了個懶腰:“這么好的月亮,不去動動手,那可太無聊了,我不陪你聊了哦!”說著便轉身要走。
“等等!”蘇悅兒伸手挽留:“你來的信里提到的賀禮……”
“我都已經備好了,連帶你的賀詞也一并送了,不必擔心……”
“我擔心那個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太子那個新納的溫儀當真有孕?”
“詔告天下,自然是真嘍!”貓臉的回答里含著輕笑,蘇悅兒當即煩躁的伸手砸在了墻面上,那貓臉搖了搖:“真真假假重要嗎?重要的是,太子爺需要子嗣有繼的消息,不是嗎?你何必自尋煩惱呢!”
蘇悅兒看著他點點頭:“謝謝你,一次又一次的幫我!”
“應該的!”貓臉說著轉了身,大步的去往了賞金壁前,蘇悅兒站在墻角看著他揭了一個榜,和白面壁人說了幾句后便匆匆的去了。
蘇悅兒抬頭看看那明亮的月,口里忍不住嘀咕到:“都說月黑風高殺人夜,這么好的月亮,談情說愛還差不多,跑出去做哪門子的任務啊!”說著便是轉身打算回去了,可是忽而心里那種顫動突顯,令她詫異的抬頭四尋。
月色銀輝下,夜的城幽靜著,何來令她心頭顫動的因?疑心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經敏感的蘇悅兒無奈的靠在墻壁上,心中嗤笑自己沒出息的如此牽掛到疑神疑鬼,可當她隨意的掃到賞金壁前那些晃動的人影時,她卻驚住,因為她竟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具:紅嘴娃娃頭!
心在這一刻猛然被提起,她驚奇的想要上前,可忽而身邊有人影閃過,蘇悅兒本能的回頭,便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黑婆婆,她還未開口,那黑婆婆便將一封信遞交給了她,繼而二話不說的人便轉身而去,匆匆于夜幕里消失。
蘇悅兒看著手里的信,有所狐疑,再看那賞金壁前,卻已經沒了紅嘴娃娃頭。心中焦急下,她捏著信沖到了賞金壁前,她的到來引起一些賞金客的注意,但此時她換戴了新鮮的面具,一時還未被人認出,大家也都各自忙碌,而她便在這些賞金客里努力的找尋著。
相仿的身形,令她才上前,便從人家驚覺的回頭里看到挫敗的面具;相似的面具一次次給她希望,但看清楚那娃娃臉的表情卻無一張是那笑嘻嘻的紅嘴兒。
兜兜轉轉的在賞金壁前,她轉了幾圈,終究是失望的,失望的她開始疑心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當注意到眾多賞金客和壁人對她投來狐疑的目光后,她只能悻悻的離去,那怕是一步三回頭,她還是未能在賞金壁前看到她最想看到的面具。
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蘇悅兒的心里冒出一種涼,她意識到那是被她遺忘了很久的寂寞,眼前是大爺那張妖孽的臉沖她笑的無賴與欠扁,而她卻終究只能依宴在街頭的一截墻垣上明白那心底濃濃的思念。
“呼!”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像是要努力的要排解她需要依靠的心情一般,她討厭軟弱,她選擇把這種思念拋卻。眼掃到手中的信,她才想起自己竟還一直未看,細細的借著月光看了看信封,沒發現有什么問題后,她便左顧右盼想找出光亮來看信,但周邊卻偏無燈籠送光,她看了看那明亮的月,伸手拆了信,她覺得這個月光的亮度,應該夠她看清信上的內容,結果當信封一打開后,她才驚異的發現,信封里并沒有信箋,反而是無數的黃綠之光從信封里飛出,是一大片的螢火蟲!
一閃一閃的,它們在空中飛舞著,于夜色下透出一份獨有的美感。
作為較為熟悉昆蟲的蘇悅兒,她清楚的知道這是雄蟲在找尋雌蟲做著召喚,可是當大片的雄性螢火蟲集結在一起漸漸用黃綠之光結成字符的時候,她才明白這是周和安獨特的留言。
不負望,有所解,只盡所能亦有憾;暫別離,君保重,來日相逢再攜手。勿忘,心安,寺前辭。
蘇悅兒瞧著這不斷變化的一個個字符,眼淚忍不住從眼眶里流出,縱使彼此只兒川汶,縱使這一輩子她都不能回應周和安那份真心,但面對這精心送來的留言,身為女人的蘇悅兒,再是認定自己是個冷漠無情的女人,卻也禁不住眼淚流下,一臉笑意。
心頭涌著溫暖,驅散走了寂寞帶來的涼意。她伸手掃了掃眼前那些不再變幻字符,只纏在一團的螢火蟲,當它們四散的離開后,她抬手擦抹了眼角,人便大步的走出街道,當遇上一輛夜歸的馬車時,她忽而伸手相攔,待馬車停下后,她掏出一塊碎金放進那糊涂的馬夫手里:“我有急事,你的馬,我要了!”
馬夫見是金子,驚詫不已,激動的跳下馬車,手腳麻利的解了一匹下來,欲要再解剩下的那匹時,蘇悅兒已經翻身上馬,打馬而去。
車夫愣了愣,嘿嘿笑著把金子踹進懷里,激動的坐回馬車要繼續前行,可是此時眼前一晃,一個身影便落在了馬車上,繼而一個低低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這匹我要了!”
車夫還沒看清楚呢,他剩下的那匹馬就已經咄咄的跑了出去,而他的馬車上則多了一塊碎銀,他興奮的撿起,。里喃喃:“嘿,今個發了大財了,兩匹老馬換了這么多錢!發了!”
說完,激動的自己把繩索套在身上,拉著馬車前行。
……
無相寺前的菩提樹下,景陽郡主和金蟬一起躬身沖著一身粗布衣裳的周和安鞠躬答謝,周和安似是害羞的摸摸鼻子說到:“你們別這樣,謝我是沒用的,我不過給你們換了蠱罷了,如今你體內的蠱說起來可比當初的蠱兇險許多!”
郡主搖搖頭:“恩人過謙了,夢潔遭逢此劫,早已人不人鬼不鬼,失魂失心的與那禽獸一路行惡,宛如行尸走肉,若不是恩人想救,我就這般陷入泥潭而不自知,等都醒悟之時,怕已是白骨一具!”
“這怨不得你,說來是我的錯,身為門主卻并未管理好門內事,使得如此惡盅流在外,被人用來脅迫,將你加害……”
“不,毒可殺人,也可救人、只看所用者為何!何況恩人也不過才接門主之位,舊事強牽到您身上,實在不應該。今日夢潔從泥潭而出,乃獲新生,待舊事盡了,我便和金蟬兩個回到南境去,再不來此相纏是非。恩人如今將去,夢潔在此多謝您的大恩,若將來有需,可到南境尋我們,只要夢潔還有余力,自當盡力相助!”
周和安笑著擺了手:“不必了,只要你們能過的好就是了,哦,對了,我強植新蠱吞噬你體內蠱蟲,雖然是解掉了你的舊蠱,但你需記得每三個月按照我教你的法子給蠱蟲以食,以免它無所食而傷你心脈,不過,想來南境毒蟲較多,你應該也不會有什么事的。”
“先生就不操心了,我自會照顧我家郡主的。時辰差不多了,董大人就算打了招呼,城門也不能久等的,先生該出發了。“金蟬在旁言語,那周和安便對著他們作揖:“那我們就走了,二位也回去吧,不必相送,免得惹人注意。”
郡主和金蟬當即點點頭,返身回了無相寺內,待寺廟的門關上后,他才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馬車:“黑婆婆啊,你說,她會來嗎?”
黑婆婆嘆了口氣:“門主,咱們還是走吧!”說完自己掀起了簾子進了馬車內,月光照出了車內沉睡不醒的燕子和她身邊那只雪藍蛛。
周和安抿著唇上了馬車,繼而動手扯了韁繩就要駕馬,此時一只匕首“鐸”的一下扎在了他的車轅子上,他當即抓了四看,黑婆婆也探出身來:“何人?”
周和安看了看手里的匕首上有一張披帛的輕紗綁在匕首的環上,他當即解下打開,就著馬車上的燈看的清楚,那上面是黑乎乎的四個字:保重,朋友!
“呵!”他笑了一下,伸手在空中擺了擺,便對黑婆婆說到坐好,繼而抓了韁繩高喊了駕,那馬車便跑動起來。
當他們的馬車消失在夜幕后,蘇悅兒才從一棵樹后慢慢的走了出來,而后對著那夜幕,她伸手擺了擺,繼而有些失落的放下了手,轉頭看著那樹下一直吃草的馬兒,輕聲的說到:“喂,只剩下你我了,咱們可沒人要了哦!你怕寂寞嗎?和,我陪你嘍!”說著便伸手去拉馬兒走,可是猛然間她感覺到那種心頭的顫動再次襲來,這次她卻沒馬上回頭而是僵直的站了許久后,才一點一點的回頭,結果紅嘴的娃娃頭就在跟前不說,那一身夜行衣勾勒出的身形,叫她的心口都如海潮般澎湃起來。
“你……”她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她覺得自己眼花了,她覺得如果再上前,他一定傘消失的,可是此時,那對面的家伙慢慢的伸手取掉了面具。
那妖孽的臉,那桃花眸子,那張叫她思念了無數次的容顏清晰在月色下。
“怎么不認得了?”他的臉上浮出一絲淺笑,竟有戲謔的味道。
蘇悅兒揉了揉眼,確信是真的后,便丟了手里的韁繩,就要往他的懷里沖,但她忽然發現,他的笑容那種戲謔的感覺是那么的刺眼,而他那雙桃花眼里也不是炙熱的相見歡,反而是沖滿了冷與怒的怨懟!
“子奇,你……”蘇悅兒停住腳步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是這樣的眼神,而此時白子奇冷笑的言道:“怎么?都不肯到我面前來了嗎?說來,白大奶奶真忙啊!夜不歸宿的,竟在這月夜里長亭送遠啊!”說著他看了看遠方:“如此傷懷的說什么沒人要了,你要是怕寂寞,大可和他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