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wèi)偉開車，一路不停的往梧桐路十七號去。
看見他這一路欲言卻止的樣子，李路搖下車窗點了根菸，說，“你是不是想問那個日本人的事情。”
“是，頭兒，什麼都瞞不過你。”張衛(wèi)偉點頭承認，“我順道去了小黃那裡交流信息，知道了這件事情。”
李路沉聲說，“那個日本人叫本川，是商務間諜。我們和日本公司的買賣是見不得光的，尤其是從東芝公司那裡採購的機械，是絕對不能在交貨之前出意外。”
“間諜？”張衛(wèi)偉大吃一驚。
李路心有餘悸，嘆了口氣，說，“老天開眼。如果我沒有去友誼商場轉那麼一圈，恐怕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很有可能是在陸港，而且到了那時，他已經基本搞清楚了我們和東芝公司之間的交易情況。你知道和他一起的那名英國人是什麼人嗎？”
“英國軍火公司的？”張衛(wèi)偉道。
“沒錯。”
一直跟在李路身邊，張衛(wèi)偉的各方面成長是極快的，最瞭解李路的也是他。否則，他不會對李路採取極端方式處理本川感到費解，儘管本川的侮辱語言很讓人憤怒。
李路說道，“亞洲虎坦克使用的一百零五毫米坦克炮是英國皇家兵工廠研製的，美國人在這個基礎上搞出了他們的一百零五毫米坦克炮，實際上就是對英國人的產品進行適應性的改進。詹姆斯是英國軍火集團的業(yè)務代表。這裡面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本川很容易從他那裡獲得線索，甚至能查到我們和伊朗普達、伊拉克達拉姆公司之間的交易。”
張衛(wèi)偉完全明白了，李路絕對不是爲了一句話而取人性命的人。
然而，張衛(wèi)偉不會去問李路是怎麼知道本川是商業(yè)間諜的，他知道李路有其他連他都沒權限知道的情報來源。
在這樣的情況下，本川早晚得死，早死好過晚死，否則死的就是李路這一大幫子人。
李路說道，“知道格魯曼公司爲什麼找我聯(lián)繫賣雄貓戰(zhàn)機給伊朗普達公司嗎？在此之前，伊朗已經從格魯曼公司那裡獲得了五十架雄貓戰(zhàn)機，按理說他們是有良好合作基礎的。”
張衛(wèi)偉茫然地搖頭，“頭兒，我想不通。”
“老張，你要多學習瞭解國際政治，抽空把這方面的知識補起來，尤其重點了解中東地區(qū)的歷史。這對你的個人發(fā)展以及咱們的事業(yè)，都有好處，也非常有必要。”李路嚴肅地說道，“我不打算讓你單獨負責某一方面的工作，你還是得老老實實的當助手，甚至是智囊，所以你要加快充實自己。”
張衛(wèi)偉凝重地點頭，“頭兒，我記住了。昨天我找了一些資料看了一下，伊朗和美國鬧僵是從伊朗革命開始的，巴列維政府被推翻後，伊朗和美國的關係就墜入了深淵。可是我不明白，既然美國人這麼恨現在的伊朗，爲什麼格魯曼公司還敢出售雄貓給伊朗。”
隨著李路做的生意越來越往軍火領域延伸，張衛(wèi)偉的視野被動地被拉長拉寬，往來要思考的因素都是之前一直認爲是老百姓關心不上的國家政治，這使得張衛(wèi)偉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因此也一直在努力學習進步。
與伊朗普達公司、伊拉克達拉姆公司之間的合作，李路做出了看上去大同小異實際上完全不一樣的解決方案，總的來說是傾向於伊朗這邊的。爲什麼這麼做，就已經足以張衛(wèi)偉研究很長一段時間。
李路抽了一口煙，說，“雄貓戰(zhàn)機是世界上最先進的也是唯一一款艦載重型制空戰(zhàn)機，有地方你要注意，任何艦載機都能在作爲陸基飛機使用，但是陸基飛機哪怕經過改裝，也並不是都能上艦。也就是說，雄貓戰(zhàn)機很先進，是美國人限制出口的主要武器。伊朗巴列維政府當年和美國人是什麼關係，美國人讓它幹什麼它幹什麼，幾乎沒有不答應的，聽話的很，好得恨不得穿一條內褲。對應的，巴列維政府要購買雄貓戰(zhàn)機，美國人一點沒猶豫就答應了，而且極短時間內交貨，一賣就是五十架。當時美國海軍裝備的雄貓戰(zhàn)機也不過才七八十架。”
“伊朗革命之後，巴列維政府時期施行的一切政策全部被推翻，只要是巴列維政府實行的，革命後的伊朗政府全部取消或者採取相反的政策。對美的外交政策也是一樣。這裡面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太複雜，一時半會講不清楚。”
李路頓了頓，說道，“格魯曼公司非要把雄貓戰(zhàn)機賣給現在的伊朗，主要原因有三個，第一，他們遇到了財務危機，非常危險，第二，他們想賣給咱們但是咱們沒有那麼多外匯，第三，雄貓戰(zhàn)機作爲美國海軍現役主力艦載戰(zhàn)鬥機，是被限制出口的。因此他們的選擇不多，咱們不買，他們就只能賣給老用戶，想盡一切辦法也要賣掉。”
如此一分析，張衛(wèi)偉眼前頓時開闊起來，來龍去脈都清晰得很了。
張衛(wèi)偉思索了一下，在前面拐了一個彎，進入梧桐路，問道，“頭兒，你對伊朗和伊拉克兩家公司的態(tài)度，你是偏向伊朗這邊的，這裡有什麼講究？”
“願意很複雜，並不是簡單的選擇題。”李路道，“也許過個兩三年，我會偏向伊拉克那邊，側重點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來選擇。我是生意人，對兩伊戰(zhàn)爭沒有什麼任何經濟之外的看法。”
他斟酌了一下，說道，“伊朗剛剛結束革命就爆發(fā)了戰(zhàn)爭，他們的情況很危險，尤其是缺乏消耗性武器裝備。對於咱們來說，雙方打的難分難解才能利益最大化。因此，在前期，咱們的銷售服務要傾向於伊朗。當然還有其他因素，就不細說了。”
張衛(wèi)偉眉頭猛跳，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問道，“頭兒，我怎麼感覺，決定戰(zhàn)爭勝負的不是戰(zhàn)場上的部隊，而是爲部隊提供武器彈藥的軍火供應商？”
“還不錯，你算是有些悟性的。”李路有些意外，張衛(wèi)偉這麼快就能悟到這一點，著實的不錯，他說道，“一些人認爲，伊朗的背後是蘇聯(lián)，伊拉克的背後是美國，兩伊戰(zhàn)爭是代理人戰(zhàn)爭，實際對抗的是世界上的兩個超級大國。這個觀點也沒有錯，不過具體地看，美蘇兩國對雙方的支持是很有限的。對咱們來說，緊緊扭住一個根本去做事，就不會有什麼差錯。”
“什麼根本？”張衛(wèi)偉問道。
李路把菸頭摁進菸灰缸裡，重重吐出一口煙，說，“實現利益最大化。”
這可不就是商人的本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