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靜兒嘴角微勾,輕聲道,“是這樣,今日一早宮中薛妃娘娘入住永寧殿,皇后娘娘下旨,過幾日在永寧殿為薛妃娘娘辦個生辰宴,怎么,郡主未曾收到邀請?”
樓月卿聞言,挑挑眉,這事兒她好像沒聽說啊。
她昨日才回京,沒人跟提起這些事情,而且,宮中的宴會,寧國夫人一般不喜歡她去參加,所以,不會特意去告訴她,何況,容郅估計不會讓人邀請她。
不過,這么說來,皇上已經好了。
看著樓月卿似乎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元靜兒笑了笑,道,“看來郡主沒有收到邀請,不過,靜兒聽說樓二小姐倒是也在應邀之列呢!”
說起樓琦琦,元靜兒其實是有些羨慕的。
樓琦琦是庶出之女,誰人不知?可是,卻被掛在寧國夫人的名下長大,名義上,是樓家的嫡女,雖然不及樓月卿這個郡主高貴,可是,在楚京貴女中,卻是不容忽視的,也沒有多少個貴女可以比得上她,且在樓月卿回京之前,樓琦琦可是個香餑餑,只是不管誰家提親,寧國夫人都不甚理睬,如今雖然被許配了人家,可是,起碼不是當做聯姻的棋子。
嫁給落魄的西寧郡王府,在外人看來,是下嫁了,因為比起如日中天的寧國公府,西寧郡王府雖然是王府,可是樓琦琦嫁進去,是可惜了,然而,元靜兒卻看得出來一點,就是,寧國夫人沒有利用這個女兒來為家族謀取任何利益,雖然嫁的不如意,可起碼不是棋子。
世家女子,那個不是作為棋子存在的?就連她的父親,哪怕再寵她疼她,如果她可以為家族謀取更好的利益,父親不會拒絕,這就是世族女子的悲哀。
聽說之前,求娶樓琦琦的人不少,就連太后,都曾提起讓樓琦琦入宮為妃,而以樓家的地位,樓琦琦入宮,必然地位不凡,皇上哪怕鐘愛秦貴妃,怕是也不會拒絕,可是,寧國夫人拒絕了,西寧郡王府雖然不及當年,卻很安穩。
京中怕是沒有一個庶出之女能有這樣的待遇了。
其實,這些世家之中,哪一個女兒不是作為棋子存在的呢?也就只有樓家的兩個女兒,有那樣顯赫的家族護著,有寧國夫人這樣強勢的母親和樓奕琛這樣優秀的哥哥在,樓月卿也好,樓琦琦也罷,都不用去籌謀自己的未來,甚至,不需要為家族謀取利益,也能安枕無憂。
樓月卿聞言,淡淡一笑,“那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既然如此,元小姐先看著,我就先回去了!”
她沒有收到邀請,怕也是因為容郅和寧國夫人的阻攔,哪怕宮中邀請了,也傳不到她這里。
不過這樣也好她也懶得去趟這些渾水。
元靜兒聞言,眸光微動,倒是沒攔著,微微屈膝,“郡主慢走!”
樓月卿含笑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與此同時,宮里。
因為攝政王的離京,皇上今日一早就上朝了,所以,在宣文殿里面居住了多日的新寵薛妃娘娘,也隨著被分配到永寧殿居住,不少人都在等著看這位薛妃娘娘究竟有何魅力,竟然在秦貴妃失寵的時候蒙得圣寵,從一個舞女被封為妃嬪,且還是越級封妃。
宮中本來妃嬪就不多,除了皇后一個中宮之主,便是秦貴妃和貞妃,還有幾個地位低下的妃嬪,可是,皇后本就不受待見,秦貴妃被禁足,貞妃因為鐘家的湮滅,地位不如當初,也鮮少出門,整日里在重華殿閉門謝客,那幾個地位低下的嬪無寵無權,掀不起大浪,如今只有這個新崛起的寵妃備受矚目,不止宮中之人爭相討好,朝臣女眷也都紛紛來請安,一時間,永寧殿門庭若市,各種貴重禮品堆成小山。
此時,鳳鸞殿。
元皇后正在吩咐內務府總管過幾日薛妃生辰宴的事情,因為太后最近沒心思管著后宮,所以已經把后宮的所有內務全部交給她處理,進宮七年,元皇后這才開始有了皇后的實權,內廷所有事情都是她管著,如今在宮中地位也不如當初那般不重要。
雖然不受寵愛,可是,有權力在手總歸是好的。
今兒一早,她本想用薛妃的生辰宴來試探皇帝的態度,秦貴妃被禁足,皇帝想什么誰也不知道,所以,薛妃的事情拿來試探最好不過,若是皇上答應舉辦這個宴會,那就證明,皇上對這個薛妃當真是寵愛,如此一來,他對秦貴妃什么態度就可見一斑了。
這時,本來去永寧殿送賞賜的元青匆匆走進來。
“參見皇后娘娘!”
元皇后看了她一眼,這才讓內務府總管退下。
內務府總管連忙退下。
皇后這才看著元青,淡淡的問,“如何?”
元青咬了咬牙,低聲道,“娘娘恕罪,奴婢旁敲側擊,薛妃就是不肯說出皇上這幾日怎么了,一直裝傻,奴婢無奈,只好就此作罷!”
聞言,元皇后蹙了蹙眉,“她是怎么說的?”
元青咬牙,低聲道,“她說皇上只是讓她近身陪伴了幾日解悶,其余的,半點也問不出來!”
元皇后臉色一沉,這種話,也就騙騙那些無知的人吧。
能夠讓皇帝這樣對待秦貴妃的,絕對不會是一般的小事兒,且皇上這么多天不見任何人,又頻頻召見太醫,絕對是身體出了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簡單?
冷冷一笑,“看來本宮找的這顆棋子,也是沒用處了!”
她費盡心思找到這么一個人,沒想到竟然不聽話,呵,當真是極好的。
元青擰眉問道,“娘娘,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元皇后眉眼突顯鋒芒,道,“如此看來,只能本宮親自去問問,本宮就不信,她膽敢欺瞞本宮!”
一個棋子,想要脫離控制,想都別想。
“可是……”元青有些猶豫。
“怎么?”
元青低聲道,“薛妃身邊的侍女,是皇上的人,娘娘怕是不能強行逼問,否則……”
聞言,元皇后;臉色一變,猛然看著她,“你說什么?”
元青回道,“薛妃身邊的兩個宮女,是宣文殿的人,在她身邊寸步不離,您若是貿然逼問,怕是得不償失,失了棋子事小,讓皇上不悅,才是大事!”
元皇后有些難以置信,皇上竟然這么寵愛這個女人?
宣文殿的宮女,可不止忠心那么簡單,更重要的是,個個都武功傍身,說是伺候,實則保護,皇帝把宣文殿的宮人賜給薛妃,怕是想要保護她,如此看來,皇上的心思,就難以捉摸了。
莫不是真的那么快就忘記了秦貴妃?
元青想了想,咬了咬牙,道,“娘娘,這個薛佳,看來已經背叛您了,與其留著,倒不如……”
手在脖子下輕輕一劃。
元皇后沉著臉,沒吭聲。
要除掉薛妃,她不是沒有這個手段,只是,薛妃是她費盡心思找來的人,暗地里花了不少心血培養出這樣一個人,長得像秦貴妃,會跳長袖舞,更是有類似秦貴妃卻比秦貴妃更加溫婉的性子,對于皇上而言,這是他求之不得的溫順,糊掉了她,更是白費心思……
可若是留著,豈不是又是下一個秦貴妃?
見她不語,元青有些著急,“娘娘……”
“不可!”元皇后淡淡的說,緩緩站起來,踱步思索片刻,咬牙道,“薛佳得寵,本宮求之不得,只要不是秦氏那個賤人,不管是誰,本宮都樂意之極,何況,本宮要讓秦玟瑛嘗一嘗本宮這么多年受的恥辱!”
她這一生,最恨的人,莫過于秦玟瑛。
她是皇后,本該是楚國最尊貴的女人,可是,因為秦玟瑛的存在,她這么多年表面上風光無限,實際上卻淪為笑柄,她永遠也忘不掉,她的大婚之夜,她的夫君,沒有踏進鳳鸞殿,而是留宿秦玟瑛那里,從那以后,七年,沒有寵愛,沒有權力,每天只能忍著各種委屈,她最愛的那個人,厭惡她,幾度想要廢了她,這也就罷了,她想要得到的,珍惜的,秦貴妃棄如敝履,不曾正眼相待,她憑什么?
如今,不管誰得寵,她都不在乎,只要秦貴妃失寵,她便拍手稱好!
聞言,元青嘴角微扯,沉默不語。
想到這些,元皇后眉眼間迸出濃濃恨意,更有一些得償所愿的快感,嘴角一彎,咬牙道,“傳本宮的命令,薛妃生辰宴,要辦的隆重些,最好,闔宮同慶!”
元青頷首,“是!”
元皇后吩咐完,這才道,“準備一下,本宮要去見皇上!”
“是!”
容闌經過這么多天的休養,傷雖然還沒有全部痊愈,但是臉色看著也沒什么不妥,和受傷前比雖然有些差,可他常常犯病,臉色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倒也沒人看得出來。
他剛從太后宮里回來,本來正在看容郅派人剛送到的加急奏報,順德公公走進來,行了個禮,才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容闌聞言,劍眉一蹙,皇后這個時候來了,怕是所為何事他一想就能知道。
平時,他一般不會讓皇后進來的,宣文殿除了秦貴妃,也就薛妃能夠讓他準許隨意進出。
想了想,他淡淡的說,“讓她進來!”
順德公公有些驚訝,本以為會拒絕,因為以前皇后每次求見,皇上都不會見,久而久之,皇后娘娘也不怎么過來了,不過,想起最近的事情,他倒是也能明白了,便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元皇后走了進來,身后的元青緊隨走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盅東西。
看到皇帝,元皇后眸光微閃,隨即盈盈一拜,“臣妾參見皇上!”
合上奏折,容闌的淡淡看著元皇后,“皇后怎么來了?”
元皇后淺淺一笑,輕聲道,“臣妾知道皇上今兒處理朝政,如今怕是也累了,就讓親手熬了些補湯送來,讓皇上補補身子!”
說完,眼神示意元青將手里的湯呈了上去,放在容闌身前的桌子上。
容闌看著面帶淺笑的皇后,再看看面前隱隱傳來濃濃香氣的湯,面色如常,陷入了沉默。
元皇后看著容闌垂眸看著那碗湯,不由得細細打量著他。
看著臉色沒什么不妥,不過,和中秋宮宴相比,有些瘦了。
這時,容闌抬眸看著她,淡淡的說,“皇后有心了!”
元皇后聞聲回神,連忙道,“這是臣妾該做的,皇上若是喜歡,臣妾天天送來!”
說完,抬眸看著他,看著他的反應。
容闌頓了頓,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元皇后不敢再看著他,只好垂眸不語。
容闌忽然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朕也很想天天喝到皇后親手做的羹湯!”
他話一出,元皇后猛然抬眸,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她剛才的話,其實不抱任何希望,只是隨口一說,可是,容闌的這句話,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容闌倒是沒管她的反應,伸手將面前的湯碗端到身前,真的一口一口的喝下了。
元皇后難以相信自己看到的。
以前,她送過很多次湯過來,只是,要么他見都不見她,要么就是敷衍幾句,可是那碗湯他永遠不會碰,可如今,他不僅說出剛才那句話,更是當著她的面喝下了那碗湯。
她以前不善下廚,貴族女子,沒有哪個會做這些的,她進宮前也不會,只是后來入宮后不得寵,便想著各種辦法討他歡心,也想做一個賢良的皇后,所以知道他喜歡什么都去學,他喜歡吃的,她也學著做,這湯確實是她親手熬的。
容闌喝完了一碗湯,這才抬眸看著元皇后,淡淡一笑,“皇后的廚藝,不輸御膳房!”
得到這樣的贊美,元皇后欣喜不已,連忙道,“皇上謬贊,臣妾可不敢跟皇上的御廚相比!”
她沒有想錯,皇上真的有所不同了,對她的態度,也變了許多,以前,她可從來不曾得到過一個好臉色,如今,他卻對她笑了。
容闌笑了笑,緩緩站起來,繞過御案,走出來,走到元皇后身前,溫聲道,“既然皇后來了,不如陪朕去御花園散散心!”
元皇后欣喜之極,“臣妾遵旨!”
自從入宮后,元皇后從來沒有和皇帝一同在御花園走過,今日,是第一次。
宮中看到的人,幾乎都不敢相信,以前只見過皇帝帶著秦貴妃游園,如今,卻和皇后走在一起,想起秦貴妃遭禁足,薛妃崛起,如今皇后又和皇上一起在御花園散心,人人都在猜測,宮中風向變了……
就是不知道,一向寵愛貴妃娘娘的皇上,為何轉變如此之大,甚至,一改常態。
以往誰人不知道,皇上甚是厭惡皇后娘娘,若非太后撐腰,皇后娘娘早已被廢了,可如今,皇上竟轉了性子,冷落禁足貴妃,轉而寵愛薛妃,對皇后娘娘也是不復以往的冷淡。
沒多久,御花園中的這一幕,宮中都傳遍了,就連太后得知此事,都很是難以置信,不過,什么也沒說。
這樣,正是她想看到的。
元皇后一路上都不敢吭聲,很是局促的走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趨,卻很緊張。
在進宮前,她經常入宮,因為是表兄妹,所以皇帝對她態度不錯,一起在御花園聊天也是有過不少次,她一直喜歡著他,所以很開心,只是那時候,他對她,只是兄妹之情,成為夫妻多年,今日是第一次一起走在這里。
如今御花園中正是菊花盛放的季節,遠遠一看,一片五顏六色的菊花仿若彩虹般,美不勝收。
容闌喜歡菊花,所以,以前未登基前所居住的地方便是種了不少菊花。
容闌性子溫和高雅,所以,喜歡菊花,以前每每菊花盛開的季節,總會弄來各種稀罕的菊花以作觀賞。
這些年似乎沒聽說過這些事情,因為皇帝的心思全部都在秦貴妃身上,所以,別說賞菊,就連自己喜歡菊花都忘得差不多了。
元皇后想起此事,倒是含笑開口道,“臣妾記得,皇上以前很喜歡菊花,不如去賞菊如何?”
聞言,容闌腳步一頓,轉頭看著元皇后,看到元皇后目光看著另一邊,他順著看過去,確實是御花園中特地辟出來的菊園,遠遠一看,一片菊花互相爭芳,各有特色。
這才注意到,御花園的空氣中也隱隱聞到菊花香,這樣的香味,輕易便能察覺,可剛才,他竟沒注意到。
沉思許久,忽的一笑,“皇后的記性極好!”
他自己都忘記了他喜歡什么了,這么多年,心里只在乎一個人,在乎的事情皆與她息息相關,而自己所喜所愛,幾乎都忘了,而她,也從不在意他的喜怒哀樂。
如今想起,好似一朝夢醒,而夢里的他,癡傻不已。
元皇后莞爾道,“皇上的事情,臣妾自然都記得!”
她從不曾忘記過,只是,記得,也沒有用。
容闌笑了笑,似在自嘲,也好似單純的笑了笑,隨即微微頷首,“既然皇后提議,那便去吧!”
說完,提步走向菊園那邊。
以往宮里是沒有那么多菊花的,這段時間元皇后開始掌管宮中事務,便命人尋來不少菊花擺在御花園,就是希望皇帝什么時候出來了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