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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呢?不知道皇上的旨意嗎?這點(diǎn)差事都做不好,當(dāng)心你們脖子上的腦袋。”前面一句,馮保是對李嬤嬤說的,后面一句,則明顯是對一群侍衛(wèi)說的。
頭皮發(fā)麻了一下,侍衛(wèi)卻不得不討好地說:“公公,這次真不關(guān)我們的事,是……是少爺一直嚷著要進(jìn)去,我們不敢傷了少爺,就只能……”
后面的話,侍衛(wèi)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被馮保一記冰冷的眼神給瞪得咽了回去。
側(cè)身看向李嬤嬤,馮保道:“李嬤嬤,你還是趕緊帶著少爺離開吧,皇上已經(jīng)下令任何人不得到坤寧宮探視,除非得到他的允許。”
這時(shí),終于成功將腦袋冒出來的南宮亦聲音清脆地說:“公公,我聽說娘娘病了,特地前來探望。麻煩你去向父皇通報(bào)一聲,我只要看一眼娘娘就走。”
“少爺,娘娘還沒有醒,你還是隨李嬤嬤走吧,若是惹怒了皇上……”沒有皇后娘娘庇佑,若是在這個(gè)時(shí)候出了什么岔子,這里可沒人能夠保得住他。
“我知道娘娘還沒有醒,我只要看她一眼,看一眼就走。說不定,娘娘知道我來看她,她馬上就醒了。”
“這……”怎么可能?馮保很想這么說,但想了想,終是沒有說出來。
“娘娘很疼小亦,知道我來看她,說不定她心里一高興就真的醒了。”
定定地瞧著南宮亦天真無邪的小臉,馮保著實(shí)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了。
小孩子天性單純,把什么事都想得很簡單,他不可能說那些太過直白的話來傷害他。
如果,事情真像他所說的,娘娘知道他來看她,心里一高興便醒了,那該多好。如此,皇上便不用這般苦惱傷神,娘娘和小皇子也安全了。
等等,陳太醫(yī)好像說了這么些話,娘娘是自己不愿意醒來,如果她一直不愿意醒,時(shí)日一長,便真的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陳太醫(yī)還說,娘娘心里有郁氣,如果娘娘不能敞開心扉,即使醒了,估計(jì)也熬不了多久。
不管怎樣,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辦法將娘娘喚醒,否則,她腹中的胎兒會很危險(xiǎn)。而這辦法,則是多和她說說話。
她雖然昏睡著,但還是有些意識的。如果聽到什么讓她比較舒心的話,興許她一下子就醒過來了。
皇上雖然說了不少話,但皇上和娘娘……他們之間存在矛盾,這是怎么也拗不過的事實(shí)。娘娘聽到皇上說話,便再也不想醒來,這也不是不可能。少爺……興許他真的有辦法讓娘娘醒過來也說不定。
思及此,馮保突然一甩手中的拂塵。“你們先在這里等著,我進(jìn)去問問。”臨轉(zhuǎn)身時(shí),他還不忘看了南宮亦一眼。那一眼,淡至無痕,卻是別有深意。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馮保疾步而出,待來到一群人面前,他面色無波地說:“進(jìn)去吧,切記注意分寸。”
“嗯,我知道。”點(diǎn)點(diǎn)頭,南宮亦拉著身后的李嬤嬤便往里走。見李嬤嬤也跟著進(jìn)去,馮保本想攔住,想了想,卻沒說什么,只是靜靜地跟在了身后。
待來到寢殿,馮保快步越過兩人來到南宮宣的附近。“皇上,人來了。”
“老奴見過皇上。”
“南宮亦見過皇上。”
側(cè)首掃了請安的二人一眼,南宮宣淡淡地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
待二人起身,沉吟了片刻,南宮宣才道:“過來試試吧,看看能不能喚醒皇后。倘若你真能將皇后喚醒,朕重重有賞。”
聽到‘賞’字的時(shí)候,南宮亦的小臉明顯暗沉了一分。
他之所以來,不是因?yàn)樗胗戀p,而是因?yàn)樗娴暮芟矚g這位皇后娘娘,很為她擔(dān)心。
若說賞賜,如果是金銀珠寶,他并不稀罕。而他真正想要的,他這位尊敬的父皇絕對不會給他。既是如此,他要來做甚?
想到此,在南宮宣面前一向卑微怯懦、小心謹(jǐn)慎的南宮亦頭一次顯露出了小脾氣。沒有抬頭,他有些氣惱地說:“我不需要賞賜。”
說罷,小步來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李青曼,攪了攪手指,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在床前跪了下來。
“娘娘,聽說你病了,小亦特意來看你了。宮里的人都說,娘娘如果再不醒來,娘娘腹中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便會有危險(xiǎn)。
小亦從小就沒有朋友,更沒有兄弟姐妹,小亦真的很想有個(gè)弟弟或者妹妹,這樣,就有人陪小亦玩了,小亦也可以當(dāng)哥哥照顧人了。
娘娘,如果你真的疼小亦的話,你就醒過來吧,娘娘在這里睡著不肯醒,宮里又和以前一樣了。”
說到此處,想起今早碰到容妃時(shí)她那甚是惡毒的嘴臉,眼眶一濕,南宮亦忙伸手擦了下眼睛。只是,有那么一滴淚,還是不小心落了下來,正好滴落在李青曼的手上。
“娘娘一倒下,這宮里都沒有人能管得住容妃娘娘。今早,小亦又看到她教訓(xùn)人了,她把那個(gè)小宮女打得鼻青臉腫,好不可憐。
而且,她還說,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人可以為小亦撐腰了,總有一天她會抓住小亦的小辮子。娘娘,我知道你疼我,你就醒過來吧,小亦求求你了。”
眼看南宮亦說著說著就真的哭了起來,南宮宣面露不悅,心生煩悶。“好了!不要再說了,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tǒng)?”
說完,察覺自己的話說得有些怪異,眸色一閃,他又道:“南宮亦,你這樣哭鬧,太吵了。”
好吵……李青曼的意識正處于游離狀態(tài),聽到耳邊一直隱約有孩子的聲音在飄蕩,緊接著,更傳來孩子的哭聲,秀眉輕蹙,她心底生起一絲不悅。
后來,又聽見有人似乎在罵那個(gè)孩子,一想到那人有可能是在罵她的孩子時(shí),她驀地睜開了眼,眸中蓄滿了寒意。
察覺到自己握著的手指好像動了動,心里很委屈、很難受的南宮亦淚眼朦朧地向床上看去。
看見那雙黑亮的眸子已然睜開,他一愣,全然忘記了心中的委屈,只剩下眸中的淚珠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滴落在李青曼的手上。
見南宮亦止住了哭聲,南宮宣心頭的煩躁漸漸消了下去。扭頭看向床榻,不經(jīng)意間瞥見那雙黑色的瞳眸,他身形一震,完全忘記了反應(yīng)。
她醒了!這個(gè)念頭閃過腦海,他快步回到床邊,聲音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動:“青曼,你醒了?”
他想伸手握住那雙昨晚他已經(jīng)握了一整夜的手,卻見李青曼神情冰冷地將手從南宮亦的小手中抽了出來,雙眸直直地盯著床頂,眸底寒光積蓄。
在李青曼睜開眼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又回到了她一點(diǎn)也不想回到的地方——坤寧宮。
這個(gè)地方如同牢籠一樣囚禁了她,讓她深惡痛覺,反感至深。
就在方才,她做了個(gè)夢,夢里面綠意幽幽,白霧蒙蒙,一片清涼。那里,除了清靜,什么也沒有。
她知道那是夢境,一個(gè)連夜無殤都不存在的地方。只是,相比這個(gè)讓她反感的真實(shí)的世界,她倒寧愿永遠(yuǎn)置身在夢里,以免一睜眼便看見南宮宣這張她不想看到的臉。
夜無殤遇險(xiǎn)的那一幕從她的腦海中飛閃而過,眼簾輕闔,她輕吐出一個(gè)字:“滾!”
輕輕的一個(gè)字,卻如一記噬魂掌猛拍向南宮宣的心房,震了他的心,奪了他的魄,更傷了他的情,讓他懸在半空中的手忍不住顫了顫。
收回手,面上一絲僵硬一閃而逝。負(fù)手而立,他揚(yáng)聲道:“馮保,快宣幾位太醫(yī)。”
“是。”雙眸一閃,馮保立即領(lǐng)命跑了出去。
見李青曼是真的醒了,而不是自己看到了幻覺,回過神的南宮亦又拉住了她的手,“娘娘,你終于醒了,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冷冷地瞥了南宮亦一眼,視線移到他拉著她的手上,她慢慢將手抽了回來。“走,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
剛才她在夢里聽到的聲音,應(yīng)該就是來自于他。縱使事情與他無關(guān),可他始終都是南宮宣的孩子。一看到他,她就會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更會想到孩子的父親就是被他的父親給害死的。
都說上一輩人的恩怨與下一代無關(guān),她敢保證,說這話的人絕對不是親身經(jīng)歷過恩怨情仇,不懂得那份刻骨銘心的痛。
倘若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就不信那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還能做到對仇人的后代或者親人以禮相待。就算真有人能做到,她也做不到!
她可以做到不恨他,但是,她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面對他。他再在她面前待下去,她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所有的憤怒都發(fā)泄到他的身上。
小身板微震,有些驚愣地看著床上的人,“娘娘……”
側(cè)首面向床榻的里側(cè),李青曼冷冷地說:“走!都給我滾,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
這時(shí),馮保領(lǐng)著幾個(gè)太醫(yī)走進(jìn)了寢殿。“皇上,太醫(y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