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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殺夫之仇,不共戴天

第一次走進西梁的天牢,當我剛踏進去時,死寂一般的天牢里終于出現了難得的騷動,牢頭侍衛跪倒一片,一股霉丑的味道彌漫在空氣里,令人作嘔。

宮中暗無天日的大牢里,我再次看到了他——慕容文謙。

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坐在早已發霉腐爛的稻草上,望著牢頂那一小口窗,只覺得那種無力感從他的四肢百骸透出來。

他依舊穿著我大婚當日的那件白衣,只是白衣上已經灰跡斑斑,血色點點,甚至上面還沾有墊著睡覺用的枯草,原本潔凈的臉上已長出黑短的胡荏,完全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只有那雙耀黑魅惑的雙眼依然閃著精光。

“慕容文謙,公主來看你了?”

聞言間,他激動地站起,扶著木柱柵欄,看著我穿著一身素白的宮衣,眸子里的神色露出一絲傷悲,一時竟無措得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他肩膀的傷口裹著的碎布還有紫黑色的血跡,手上還戴著鐵鏈,雙腳也被銬著粗大的鐵鏈,我心痛得不能自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汩汩而出,隔著柵欄,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聽見門鎖的聲音,牢頭侍衛“咯吱”一聲將牢門打開。

慕容文謙竟然溫潤地一笑,依舊如昔日一般的絕美,他抬手輕輕擦拭我臉上的淚水,像哄一個孩子,說道:“不要哭,你哭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

我咽了咽喉嚨,吸了口氣:“來人,將他身上的鎖鏈卸下?!”

“公主,皇上吩咐過,不能打開!”

“芷嫣,不必了,能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就心安了。”

“那你們都退下吧?”我掃了一眼四周,大牢里所有的侍衛都退下了。

我的眼淚更加洶涌了起來,紅著眼睛看著他,一邊吸鼻子,一邊哽噎:“你都知道了,我是蕭彧的女兒,我害了你們,害了亦峰,害了子綺……”

慕容文謙眸色大痛,伸手攬過我的腦袋,讓我靠在他懷里,他仰著頭,微微閉眸:“傻瓜,這一切都不管你的事,不是你的錯,不要怪自己?!?

他眸子里的神色卻并沒有他的語氣這般平靜,反而有著一股刻骨的憂傷,彌漫在我的周圍,他用手底住我的下唇,輕輕道:“好了,別哭了?!?

指尖傳來的溫度,冰冷冰冷的,忽然模糊間,我回想起大年的夜里,似乎有那么一雙手,摟著自己腰的那雙手,同樣的觸感,卻有著微微灼燒的溫度。

我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輕輕撫上他的左肩,水眸中眼波流轉:“你的傷口,還痛不痛,我傳太醫來給你看看,如何?”

“不痛。”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直直地看著我手腕上纏著的紗布還透著一層淡淡的粉紅,神色一下黯淡了下來:“為何這么傻?值得嗎?”

“我不要你死!我一定要救你!我……”

“唔……嗯……”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手穿過我的青絲將我往他身邊一按,緊緊地貼上了我的唇。

熟悉的蘭麝味瞬間充溢著我的呼吸,唇齒相依,深吻不休,鋪天蓋地的,帶著極度的纏綿,像是恨不得將我深深地揉進自己的骨子里去。

我無力地攀在他的雙肩,偶爾嚀出一聲微弱的瞇唔,全被他盡數吞下,我感到茫然失措,只是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細細喘息。

他的吻透著滅頂的絕望,透著讓人心酸的疼,一點一點撞進我的心,直到他感覺到我臉上的一片冰涼,微微一怔,立刻松開了我,輕柔地用指尖擦去我臉上的淚水:“把眼睛睜開,看著我?”

慕容文謙突然低低沙啞出聲,我朦朧的水眸望著他,濃濃的酸澀在心里蔓延。

這樣,你有感覺嗎?

我的喉嚨突然一哽,還是開不了口,問不出這句話。

一時間,我和他所有的記憶像是復活了一般,心里卻越發涼。

這樣的感覺就像心慢慢地沉到了落日崖底的深水潭里,心仿若被來自深潭的水慢慢地壓碎,思緒卻越發清晰了。

我明明知道,這個男人不屬于我,可是卻沒有骨氣地撲在他懷里,我真的忘不了,曾經的他,對我那么的溫柔,又是那么地殘忍。

他的一喜一悲都牽動著我的心,無論多么傷心跟絕望,可我從來對他恨不起來。

“怎么哭了?”突然的聲音,帶著一些低啞,卻依舊有著不可抗拒的魅力,打破了原有的安靜。

我的身子一僵,倒退了一步,呆呆地看著眼前傾長的身影,光影被夕陽化成一圈又一圈的霓彩,帶著一種最不真實的虛幻感。

逆著光,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看到他伸手想擦去我的淚,觸到手指的冰涼,我下意識地偏過頭,躲開了慕容文謙的觸碰。

“我……芷嫣,你聽我說……”他蒼白著臉,眸子閃過慌亂,急急想要解釋。

“無所謂了,你不喜歡我,我知道。”我蒼白著臉笑著道:“慕容文謙,你曾經救了我那么多次,這一次,是我還給你的,你不用內疚,我們依然兩清?!?

“你為什么總要這樣說?”他忽地急躁道,眸子里閃著不定的光,伸手撫上了我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真的那么恨我,為什么還救我?”

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啊……

嘴角顫抖著,遲遲不敢開口說出這番話。

“救你是因為……我還欠你……”我看著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帶著一絲薄顫:“可是,我早已不恨你了,因為有愛才有恨,我已不再愛你……”

“是嗎?”慕容文謙身體一怔,蒼白俊逸的臉上浮現一絲飄渺的笑意。

我頓時沉默了下來,與沉默不同的,卻是我的心,此刻已經劇烈地跳動起來,幾乎要跳躍出我的胸膛了一般。

曾經我是多么期待自己能夠留在他的身邊,那個時候,甚至想過嫁給他,和他相守一生一世,而現在,我已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淚水再一次奪目而出,哽咽道:“我來看你,是為了讓你去勸元子瑜的,父皇擔心北魏不肯罷休,從此之后,又會戰亂不斷,所以……”

慕容文謙垂下了手,低頭冷冷一笑,說道:“我去當說客未必有用,或許你親自去趟洛陽,一切的事都平息了?!?

聞言間,閉了閉眼,滿懷心酸,聲音卻已破碎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你知道,我和他早已一刀兩斷,我也不想再見他?!?

慕容文謙沉默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等我說服了元子瑜后,你父皇打算怎么處置我?”

“你說服了元子瑜,他會放你回江南。”

說完,我看了他一眼,轉身慢慢離開,步子卻從未有過的沉重。

“芷嫣……”

我頓住了腳,卻沒有回頭,不忍回頭看他最后一眼。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你愿意嫁給我嗎?”

我心猛地顫了一下,現在才問我這句話,會不會太晚了,還有什么意義?

父皇絕不會讓我嫁給他的,這一點他心里非常清楚,況且他一定會為亦峰報仇,所以,我和他之間,從此之后,將會對立。

“慕容文謙,有些事,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了頭?!?

“你父皇會把你嫁給蕭寂寒!”我似乎聽到他隱隱磨了一下牙。

我不禁打了個寒噤,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嫁給那畜生,我是亦峰的妻子,他的仇,我一定會為他報,殺夫之仇,不共戴天!”

“芷嫣……你……”

“不是告訴過你,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會替他守節,終生不嫁!”

“亦峰的仇,我會為他報,你好好照顧好自己!”突然響起的聲音堅決而陰沉。

我不由得有些害怕,心開始微微顫了一下,然后快速地離開了天牢。

天牢外,蕭寂寒冷酷的站在那里,冷漠又狂傲。

看著我滿眼通紅的模樣,他薄唇動了動,我別過臉,側身繞開了他,一路沉默地走出了宮門,身邊跟隨的守衛將我帶到了鳳嵐殿。

我在宮門外頓住了腳,原來父皇將皇兄軟禁在這里,大概顧忌他是母后的兒子,也不可能將他與慕容文謙關在一塊,畢竟他是西梁的皇帝。

“公主,請進?”一個守衛打開了門,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進去,看見一襲白衣的皇兄,坐在桌邊,眼神空洞地看著手中的那塊鴛鴦扣出神,心里驀地大痛起來,卻不知該說什么。

一想到大婚的那個夜晚,子綺慘死在我面前的樣子,觸目驚心,又是一股酸楚涌上來,幾乎讓我又要落淚。

“芷嫣,你來了?”他依然看著手中的東西,沒有抬頭。

“皇兄,我……對不起……”突然身后“咯吱”一聲,宮門被掩上了。

屋里只剩下我與皇兄,五月里的一個大晴天,只是找不到可以溫暖我的東西,夕陽斜斜的射在那斑駁的窗欞上,樹影在窗戶上來來回回的擺動、搖曳。時而朦朧,時而清晰,又時而疏落,屋子里好像被灑上了一層陰霾,氣氛變的如此的沉悶。

這時,他才慢慢的朝我走了過來,扶住我肩:“不用說……對不起……,對不起你的是我和父皇。”

“你說什么?”我抬頭看著他,墨發輕垂,消瘦的臉沒有一點血色,昔日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也變得黯淡無光,布滿了血絲,嘴角滿是胡渣。

頓時,我的心痛得快窒息,皇兄是一個有潔癖的人,從來不容許自己的臉上有一點點的臟東西,子綺的死對他來說是人生最大的打擊,還有就是,他的皇位。

可是,將這一切改變的,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

仿若心底被無數針扎般,一千萬個對不起在喉嚨徘徊,最終我只是忍著滿眶的眼淚,把這三個字咽下去,因為說了也毫無意義。

“芷嫣,皇兄對不起你?!蔽液龅乜粗?,他淡然的說道:“是時候告訴你了,這件事一直在我心底壓了幾年,你也應該知道?!?

聞言間,我愣神了片刻,茫然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忽閃地看了我一眼:“你還記得,四年前的這個時候嗎?”

我點了點頭,四年前的這個時候正是我去北魏和親,是我答應父皇安心留在北魏,維護兩國的邦交,那時,我已無怨言了,怎么他……

“皇兄,你為何舊事重提?”

過了好一陣,他低聲道:“芷嫣,你本不該去北魏和親的,當年與北魏合議時,是我去與元子修談的,那時,他根本不認識你,是我,一切都是我的注意……”

我整個人都定住了,心里感到非常不安,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事壓著我的胸口,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一般,或許我怕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他看著定神的我,頓了頓,又道:“對不起!當初提出和親的是西梁,是我和父皇,不是北魏,也不是元子修,我只想到了國家,而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

我的呼吸快要窒息了,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他轉過身子,慢慢走到我身邊蹲了下來,抓住我的雙肩,低啞的聲音道:“芷嫣,你能原諒皇兄嗎?”

我的心亂成了一團,只是怔怔的看著他,我始終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他是我的親哥哥,為什么會舍得將我嫁到北魏去和親?

“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難道就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

“可是,我是你的親生妹妹呀?!”

我的話讓他的表情凝了一下,他詫異地看著我,半餉后,才輕聲道:“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是蕭彧的女兒,這一切都是父皇安排的,他讓我去和議的?!?

此時,我已經感覺頭腦混沌,無法思想了,突然想起了蕭彧的話。

我沒想到,他居然這樣對待我的女兒,他竟然將你嫁到北魏去和親。

他故意要將我們父女活活拆散!

原來蕭彧說的話,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陰謀,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為什么?你告訴我,告訴我真相???!”

“你不要激動,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我稍微平靜后,默不作聲,無奈的點了點頭。

他低聲道:“當年我們與北魏休戰后,北魏提出的條件是割地,還讓我們年年給他們上供錢糧和物質,西梁長年處于戰火中,國庫早已空虛,版圖也越來越小,逼于無奈,父皇才下了這個決定,他也是為了西梁的基業,忍痛讓我去找元子修,把你嫁到北魏和親。”

我垂眸低著頭,沒有說話,他又說道:“那時,我知道北魏皇帝身體不行了,而他一直寵愛的就是元子修,所以,我向他提出和親,還帶他進宮見了你,不出我所料,他對你一見傾心,第二日便答應了我的要求,他告訴我,回到北魏后會說服他父皇,答應和親。”

我的心微微一顫,原來子修第一次見我是在皇宮里,難怪每次問他這件事,他總是不告訴我,他一直都在瞞著這件事,當初他與皇兄早就說好了。

我真糊涂,第一次去長安的時候,我便看出他們倆像是早就認識了,可是,那時發生了很多事,什么都來不及去想。

“那后來呢,你繼續說吧?”我酸澀的笑了一下,抬眼看著他。

看著我這個笑容比哭更苦澀,他低下了頭:“后來,元子修又來了一次西梁與我們達成協議,即刻娶你回北魏,誰知,皇叔知道了。”

這一刻,皇兄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那日我去御書房找父皇商議婚事,卻聽見他在屋里與皇叔大吵了一架,皇叔死活不讓你嫁去北魏,其實,我的心里十有*已經猜到一些事,但沒有去問父皇?!?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很久過后,才開口道:“由于皇叔堅決反對,父皇無奈將婚期退后的兩年,沒想到的是,兩年后,皇叔又來了江陵,糾纏了一陣,父皇才又把你和親的時間推了兩年,更沒想到的是,兩年后,元子煊居然登基了,他也堅持要娶你,這個是我們始料未及的,人算不如天算???”

“原來我只是你們的一顆棋子,一直保護我的是蕭彧,對不對?”

“不——”他突然喝斥道:“我和父皇一直不贊同你與宇文灝彥的婚事,他是為了攀龍附鳳故意接近你的,果不其然,宇文家知道父皇悔婚后,就與突厥勾結,還好你沒嫁給他,要不后果不堪設想?!?

原來父皇早就看出了宇文家的野心,宇文灝彥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騙我的,他根本沒有愛過我,接近我只是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而已。

我在他心里由始至終只是一顆棋子,我突然想到,當初元子修也提醒過我,我卻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想到這里,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很傻……

“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說完,我慢慢站起了身,皇兄拉住我的手臂:“芷嫣,你能原諒我嗎?”

我冷靜地思忖了一番,兩國交戰數年,國力皆漸衰退,老百姓需要休養生息。戰火不休,遭殃的必是天下百姓,到時生靈涂炭在所難免,只要能避免天下紛爭,百姓流離失所,萬千家中愛子命喪沙場,即使讓我嫁到北魏也是值得的。

作為一位君王,我知道父皇與皇兄的做法非常正確。

我看著他,輕笑了一下:“皇兄,這事都過去了,你們沒有錯,真的?!?

他的表情微怔了一下,目光卻閃爍不定:“芷嫣,你不怪我嗎?”

我淡淡一笑:“我怎么會怪你,若不是你和父皇,想必我嫁給宇文灝彥后,西梁早已不復存在了,其實,我一個弱女子,又能懂得多少家國大義?只要能為父兄分憂,我便覺心滿意足,我們是親兄妹,何來原諒之說,再說,子綺……”

我有些哽噎了,低下了頭:“你不怪我認他就好,我最怕你不能理解我?”

“傻丫頭,皇兄的事無需你擔心,我另愿他賜我一死,這樣我可以早點去與子綺團聚,她一定在等我,等得很著急?!?

說著,他又看著手里的鴛鴦扣,失了神。

“皇兄……你……”

看見這一幕,我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我真羨慕他們,這一生能找到一個和自己同生共死的人很不容易。

同生共死,以前的事又像是剛發生過的一樣,可是那個人早已不在我身邊。

皇兄突然說道:“皇叔他……雄才偉略,其實比我更適合當西梁的皇帝,我真的不怪他,他只是為了保護你,而他與父皇之間的恩怨,我們也……”

“不過,你要替我報仇,一定要替子綺報仇,答應我,好嗎?”

皇兄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我覺得有些意外,他的句句話都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莫非他有輕生的念頭,我立刻覺得不安起來,一定要阻止他。

“蕭仁遠,你的仇你自己去報,你一定要活下來,殺了蕭寂寒!”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道:“活下來,子綺已經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何況我的命都在他們手中,如何去報仇?!”

“我會幫你?!蔽易哌^去,握緊了微涼的手:“皇兄,我會讓父皇放了你,甚至我可以讓他立你為太子,以后……”

“行了,你不要說了,我不想當皇帝,不想……”

他的話音一落,我立刻急了:“難道你想讓西梁的江山毀在蕭寂寒的手上嗎?”

“難道你想看著蕭寂寒等上帝位嗎?”

“甚至……甚至看到我嫁給他?!”

皇兄死死地盯著我,一句話都沒說,可我的手在他掌心里,幾乎被捏碎。

“你甘……??。 ?

可我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他發出一聲凄厲而撕裂的吼叫。

“啊——”

我一下子給震住了,驀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看到他用力朝窗邊跑去。

“啊——啊——”

一聲剛絕,一聲又起,狂吼到最后,我聽到他喉嚨撕裂的聲音,那種感覺好像在我心里深深地插了一把利劍,我一下子沖過去,從后面抱住了他。

“皇兄——”

他的喉嚨已經啞了,這幾聲傾盡全力的怒吼,幾乎讓他的喉嚨滲出了血,再開口的時候,已經發不出來聲音,只剩下了嘶啞的掙扎。

我用力地抱著他,哭喊道:“皇兄,不要這樣,不要喊了!”

終于,在我的擁抱下,他再沒發出那樣撕裂的怒吼。

甚至,連劇烈的喘息都沒有了,懷抱中的身體,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可我還是不敢放開他,兩只手用力地在他胸前交叉著,將他緊緊抱住,哪怕我還有一點體溫,我都要給他,哪怕我還有一點不會倒下的力量,都要給他。

我失聲地哭著,滾燙的淚水終于再有任何顧忌地滾滾而落,很快便濡濕了他的后背,可我不是為自己哭,而是為他,為他無望的愛情,為他心中的痛苦。

這時,他異常地平靜下來。

一滴……

兩滴……

有什么東西,滾燙的,滴落在我手上,我交叉在他胸前的雙手,一直感覺到滴滴落下的滾燙淚珠。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這一次,他真的受不了了!

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看到皇兄哭過,一次都沒有,可是,今日,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放肆地嘶吼著,默默地流著淚。

我抱著他,那樣哀戚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屋子里,透出一片哀怨的感覺,聽見那顆跳動的心臟,聲聲撞進我的心,我啜泣道:“皇兄……你不要這樣,不要哭,你不是說過,我們蕭家的人,沒那么容易被打倒嗎?”

“芷嫣,你說的對,我們沒那么容易被打倒?。 ?

他突然拉開了我的手,依然望著窗外,整個屋子安靜了下來,這種靜使人感到發悶,空氣中夾雜苦澀,好像給屋子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濕霧。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開口說道:“芷嫣,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為子綺報仇!”

我終于松了口氣,卻見他轉過身來,連眼神都變了:“相信我,我也一定會再坐上金鑾大殿的龍椅!”

“皇兄!”我一下子撲進了他懷里,眼淚簌簌而落,過了很久,他輕輕撫摸著我的秀發,低沉的說道:“芷嫣,你知道嗎?”

“嗯?”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感覺你和皇叔很親近,每次他從江南回宮,帶好多宮里沒有的玩意給我們,可是最好的,他都會留給你,而且還帶著你玩。”

皇兄突然把我的思緒拉回了從前的日子里,既模糊又清晰。

“所以,你早就猜測我是他的女兒?”

“嗯?!彼f道:“那個時候,他每次來看你,母后都會哭一場,而我卻問過母后,為什么又哭,母后從來都不告訴我?!?

我聽著這些話,緊鎖著眉頭,半響,才說道:“皇兄,對不起!這一次,我是真心認蕭彧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他身上有父親的味道,那是以前的父皇不能給我的感覺,我……”

“行了。”他突然松開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我不會怪你,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他們之間的恩怨,我們就不要去想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看著皇兄,滿懷的心酸,卻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你想如何打算?”

“你耐心等我的消息,父皇他不會殺你的?!?

“嗯,那你也要小心,尤其是蕭寂寒,你要提防他?!?

“我知道,你放心!”

我離開鳳嵐殿時,天已經黑盡了。

一個人朝著夜明宮走去的時候,一直心緒不寧,反復思索,究竟我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讓父皇把皇位傳給皇兄呢?

一直這樣想著,突然撞到了一個人,我還未抬頭,便聽見一個聲音傳來。

“公主,別來無恙?”

眼前是一個身形魁梧壯碩的男人,生得一張硬朗剛毅的臉,眉目犀利,棱角分明的下頜有些須沒剃干凈的胡渣子,更增添了幾分粗狂之意。

我一低頭,看到了他腰間的刀,吞口是虎頭,是禁衛軍的人。

“你是禁衛軍的人,我認識你嗎?”

“公主,一定忘記屬下了。”

“你是……”我更加疑惑了,這人面生,從未見過。

“屬下斗膽,直言相告,望公主見諒?”

“但說無妨,恕你無罪?”

他沉默了一下,蹙頭眉頭,說道:“公主,還記得在揚州別苑的事嗎?”

我心猛地一跳,臉色“唰”地一下白了起來,尷尬的說道:“當初……多謝你救命之恩,請問你尊姓大名?”

“屬下,公孫銘,不敢望公主惦心,保護公主是屬下應該做的。”

我微微吃了一驚,有些愕然的看著他:“你是蕭寂寒的副將嗎?”

“不是?!彼⒖陶f道:“屬下是皇上的副將,那日隨殿下一起去尋公主,公主遇險,屬下定當挺身而出,保護好公主?!?

聞言間,我沉默地低下了頭。

原來是這樣,是蕭彧派他來保護我的,一想到這里,我心里一陣酸澀,蕭彧一直都在保護我,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抬頭看著他:“那日,我走后,蕭寂寒沒把你怎么樣吧?”

“你說殿下?”他突然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殿下那日喝得爛醉如泥,完全不知道是我砸傷了他?!?

我在心中偷笑了一下,松了口氣。

他抬起頭,看看天色,立刻道:“夜深了,屬下護送公主回宮吧?”

“不必了,我想一個人走一走?!蔽倚χ鴵u了搖頭。

“那屬下告辭!”說完,他便對我行了個宮禮,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站在原地還有些回不過神,不一會兒他高大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前方。

看他相貌不凡,身手也不錯,若像父皇推薦,好好栽培一番,以后會是一個將才。

還在想著,一陣風吹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也打斷了我的思緒。

一道光影在眼前晃過,幾個宮女提著燈籠在前方的長廊經過,進了東宮。

我突然生疑,這么晚了,東宮為何還燈火通明,自皇兄登基后,東宮就沒有入住了,會是誰在里面?

一想到這里,我也顧不得其他的,急忙匆匆的往東宮走去。

我將臉貼在門框上,用手指戳了一個破洞,吃驚地看著里面的情景。

熏香繚繞、紗幔輕垂,龍紋雕刻的楠木躺椅上,楊小憐穿著一身粉色的輕紗,隱約能看見抹胸,玲瓏有致的身材,半遮半掩地顯露出來,愈發嫵媚,垂著眉眼,輕輕滴在指甲上涂著粉紅的蔻丹,唇角微微上揚。

這個賤人,她居然還沒死,而且住在東宮,一定是蕭寂寒安排的。

感覺她今日心情大好,以前她做我的侍女時,從來不施粉黛,如今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樣,我幾乎快認不出是她了。

“怎么?憐兒幾時喜歡上這庸俗之物了?”蕭寂寒不知何時已走了進去,在他身后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殿下,你嚇死臣妾了!”楊小憐連忙起身,垂眸掩去慌亂的情緒,欠身行禮,一邊行禮,一邊撅起了小嘴。

“哈哈哈……”蕭寂寒朗聲而笑,伸手攬過她的腰肢:“本宮這不是想給憐兒一個驚喜嘛!一回宮,就來見憐兒,想我嗎?”

我驀地感到一寒,真肉麻,蕭寂寒,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哼!

“想的臣妾心發慌,殿下當然還是以國事為重了?!睏钚z柔媚地看了他一眼,將臉靠在他的懷里:“臣妾恨不得殿下每日陪著臣妾,可是,臣妾又不能為殿下分憂,若殿下早日登上帝位,不就有很多時間陪臣妾了嗎?”

“哈哈……”蕭寂寒又愉悅地笑起來:“就知道憐兒惦記著這江山,怎么了,那老鬼剛登上帝位,你就想著他的江山了嗎?”

“才不是呢!臣妾只是想著殿上坐上龍椅,心里想著的是殿下!”

蕭寂寒抬手挑起她的下顎,笑得邪肆:“今日為何憐兒說什么本宮都聽得舒舒服服,難道昨夜沒將你寵夠,今日還要本宮好好地寵寵你嗎?”

說著,他就彎下腰,將她嬌俏的身子打橫抱起,徑直往床榻走去。

“殿下,一點都不寵憐兒……”她一臉委屈的說道。

“怎么了,憐兒你……”

“殿下為了那個女子,差一點將我置于死地,還好我命大,要不……”說著,她便將頭埋進了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蕭寂寒一頓,臉忽地沉了下來,瞬間被她壞了興致,放下了懷中的美人。

楊小憐看著他,晦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冷笑卻是一覽無遺,甚至還有幾分怒意:“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她比?”

聞言間,楊小憐死死的咬著牙,全身都在發抖,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地抬頭看著他,驟然大聲地哭訴起來:“殿下,你變了!殿下以前說過,一輩子對憐兒好,可是,我成為了殿下的女人后,殿下就不在乎憐兒了……”

蕭寂寒一頓,像是冷笑了一下,他捻著楊小憐的下巴,冷冷道:“拈酸吃醋可以,但要看清對方是什么人!”

“對方是她,就不行嗎?”

一瞬間,她哭得滿面淚水,聲嘶力竭,滾燙的淚水滴落到了蕭寂寒的手上,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那捻著她下巴的手指也顫了一下。

“別哭了,本宮知道你對我好,你比她乖!”

說著,蕭寂寒順手一拉,就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里,大手粗暴地一扯,就將她外衫撕開,毫不留情地再一拉,她胸前唯一的裹胸也被撕碎,令人垂涎欲滴的身體沒有一絲掩飾地暴露在空氣中。

“啊——”我驚呼了一聲,愣住了。

“誰?”聽見蕭寂寒的聲音,我急忙轉身就跑,身后呼呼的風聲傳來,幾乎還沒來的及做出反應,已經被人他的大手拉住。

“不要!你放開我!”我拼命地廝打著,掙扎著。

而當蕭寂寒看清我時,那雙細長的眼睛閃過驚愕的光:“嫣妹……怎么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啪”的一聲,我突然扇了他一個耳光,大聲道:“無恥!”

“你看了什么?!彼浪览业氖植环牛骸澳懵犖医忉專脝??”

“夠了!”我憤恨地看著他:“蕭寂寒,我告訴你,別再打我的主意!”

“怎么?”他輕浮地一笑,微微一瞇眼,說道:“你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心里不舒服,你吃醋了?”

“你放屁!”我睜大了眼,看著他:“你別忘了,這里是皇宮,你要風流快活,也不要把這賤貨放在東宮,你最好收斂些,否則,我告訴父皇!”

“父皇?怎么,現在你肯認他了,就因為他沒有殺慕容文謙嗎?”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說完,我急忙轉身,卻聽見“撕拉”一聲,手上一陣涼意,低頭一看,他將我的一只手袖扯破撕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手臂,那朱紅的圓點顯得那么刺眼。

他似乎也一下愣住,再抬頭看我的時候,那目光更深,更陰冷。

我突然退后了一步,他卻拉住我的破袖不放。

“放手!放開我???!”

“我不放?!”他狠狠一用力,我的整個衣袖都被他撕了下來,我急忙用手擋著自己雪白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后退:“你不要過來?!”

蕭寂寒嘴邊的笑意更加深沉了,甩掉他手中的碎布,步步逼近:“如果你不想慕容文謙死,今日就從了我,否則……”

“你休想!父皇已經答應我,放了慕容文謙!”

“什么?!”他細長的眼睛突然瞪大,眼中泛起一縷陰狠的光:“慕容文謙對你真的很重要,你連蕭仁遠都顧不得,只為他求情?!”

“不錯!”我看著他,咬著牙:“因為我愛他,只愛他!”

“夠了!不要在說了!”

而這時,他的身后突然跑來了一群侍衛,眾人都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紛紛圍了上來:“殿下!公主!”

“滾!”蕭寂寒一聲怒吼:“都給本宮滾下去??!”

所有人都不敢再向前一步,這時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公主,你沒事吧?”

公孫銘立即跑了過來,看著我潔白的手臂,立刻移開了眼光。

第三十五章 朕反悔了第三十五章 朕反悔了第十五章 你說誰沒種?第三十四章 血濺宮墻第六章 不祥的人第十一章 篝火晚宴-焚心的痛第十三章 她只屬于朕第三十五章 朕才是你的夫君第四十三章 烈日下的酷刑第十一章 我守著你第三十二章 不要離開我第一章 雪夜私奔第十章 只羨鴛鴦不羨仙第八章 我讓你失望了第三章 今日不早朝第十二章 惡魔降世第三十六章 忘記他,讓朕來愛你第十章 火燒鴻燕山莊第六十章 打入天牢第十一章 我愛她!我要娶她!第十章 宛如天宮的牢籠第十章 太廟祭祖第二章 你是我的夫君?第四十七章 誤闖冷宮第四十八章 天命所歸第十九章 墜崖第十二章 你害羞了第五十九章 我沒有殺人!第九章 你是第一個第四十六章 瑤池宮中的暴戾第十一章 篝火晚宴-焚心的痛第六章 琴音裊裊第六章 我還有選擇嗎?第三十四章 愛若殤第五章 人無千日好 花無百日紅第二十六章 飛花劍舞 一舉奪魁第十章 太廟祭祖第十三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第十九章 墜崖第二十三章 別來招惹我第十三章 她只屬于朕第二十七章 此女只應天上有 人間難得幾回第二十七章 此女只應天上有 人間難得幾回第四章 唯獨你,敢挑戰朕的底限?第三十六章 心甘情愿第四十二章 御書房的對峙3第十章 別怕,不要慌!第三十八章 皇后薨世第二十七章 攬月亭第七章 永生再無相見之日第十四章 非他不嫁 非嫁不可第三十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第十章 宛如天宮的牢籠第十三章 她只屬于朕第三十七章 貶為宮女第三章 遠 嫁第三十五章 最美的煙火第五章 順從他第十六章 朕等了你整整一晚第四十八章 皇家有喜第四十五章 誠服于他第三十四章 血濺宮墻第二十七章 我們算不了第五十七章 百日斷魂散第十二章 相思扣第六十三章 絕處逢生第二十五章 西征突厥第十八章 黃蜂尾后針 最毒婦人心第三十五章 最美的煙火第一章 劫后重生第五十九章 我沒有殺人!第十五章 要她陪葬,你也配?第十章 別怕,不要慌!第四十六章 絕望的抉擇第十九章 夢中的人第九章 七巧花燈夜第五十八章 冷眼旁觀第二十章 北燕后裔第五十一章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第十八章 空谷幽聲第二十九章 佳偶天成 珠聯璧合第四章 唯獨你,敢挑戰朕的底限?第四十七章 封后大典第十一章 我守著你第二十一章 皇上病危第二十七章 洞房花燭夜·同歸于盡第二十六章 他會毀了你第五十六章 容顏盡毀第十一章 篝火晚宴-焚心的痛第十七章 我留,她走?第三十二章 不要離開我第三十四章 令人費解的圣旨第十二章 你害羞了第二十一章 瘟疫橫行 尸橫片地第十九章 夢中的人第二十五章 花好月圓夜第十四章 我要的愛,你給不起!第二十章 北燕后裔第五章 山間遇襲第三十二章 妖孽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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