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江帆便到學校找申智才。人未走近,已聽到彭公祠里傳來齊聲在朗誦詩歌的聲音。江帆細聽,孩子們正在朗誦的是:棗溪秀毓,望寶靈鐘;大成勛績,為世尊重。
外殲倭寇,內(nèi)除匪兇。
威震四海,復興民風。
彭公祠建在一個山坡下,坐北朝南,三面青山環(huán)抱,前面一片開闊的平地。最搶眼的是祠前的兩棵大樟樹,樹冠參天,樹杈稀疏,顯出閱盡人間春色的滄桑和孤傲。
彭公祠大門邊掛了塊木牌,上面刻的“棗溪學校”四字既遒勁有力,又飄逸灑脫。這字寫得好極了!江帆由衷地發(fā)出贊嘆。他站在木牌前看了又看。
“你是在欣賞這書法吧,你知道是誰寫的嗎?”江帆看得太入神,居然沒發(fā)現(xiàn)申智才已站在旁邊。
誰寫的?真是寫得太好了!
我爺爺寫的,他是個窮秀才,窮了一輩子,卻寫得一手好字。進去吧,參觀一下我們的學校。
進大門迎面是一扇屏風,上面的木雕非常精美。轉(zhuǎn)過屏風,是青石鋪設(shè)的天井,兩邊廂房的墻壁上開了幾個大窗戶,成了兩排敞亮的教室。
這是大禮堂。申智才指著大殿說。
大殿的柱子足有兩人合圍粗,江帆摸著柱子贊嘆:這么粗的柱子,又這么直,該是多大的樹?。?
當然!這大殿是明朝天順年間建的,五百年了,沒有好材料能扛這么久嗎?除了大殿,其他房子都是清代的。
既然是彭公祠,大殿本來應(yīng)有彭公塑像吧?
彭公塑像在后殿,我自懂事起就這樣。棗溪最寶貴的東西都在這里了。除了這大殿,還有兩棵樟樹和大鐘。樟樹是東晉時期的,一千五百年了,鐘是南唐時期的,一千年了。江帆,我想就是為了彭公祠,也要保衛(wèi)好棗溪。
智才,你來參加隊伍吧,我們好好干一番。
我無手無縛雞之力,當不了兵,再說孩子總得念書吧。但我能幫你們做事,療傷看病,做兼職軍醫(yī)。你放心吧,我心向共產(chǎn)黨,畢竟是錢老師教出來的,我是黨外布爾什維克。
我知道你是自己人,說服申智鑒合作你出了大力,我感謝你。
為了抗日保衛(wèi)棗溪,何須言謝。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龔德興和程志遠才是你用得著的人。別看龔德興吊兒郎當像個賭鬼,但他正義感強,能文能武會打仗,仗義疏財會出錢,他才是你的得力助手。程志遠雖不會參加隊伍,但他有愛國心,也會出錢的。志遠的產(chǎn)業(yè)有很好的發(fā)展勢頭,我看他將會超過申智鑒。申智鑒的兒子是個傻子,他討小老婆想再生個兒子繼承家業(yè),現(xiàn)在他家全靠他自己撐著。志遠還這么年輕,他遲早是個大企業(yè)家,他將是棗溪最有出息的人。
剛才我聽到孩子們在念詩歌,是什么內(nèi)容?
哦,那是講申大成抗倭的,等會兒我給你講講抗倭英雄申大成的故事吧。
這時,學校搖鈴響了,江帆知道申智才要上課,就向他告別。
申智才說:沒關(guān)系,剛才我看見你來,我已安排學生寫作文了。你剛來,我得陪你轉(zhuǎn)轉(zhuǎn),你要在這里建抗日根據(jù)地,需要了解這里的地形,這是大事。
好,我正想看看這里的地形,你帶我轉(zhuǎn)轉(zhuǎn)吧。哎,你們學校用搖鈴?祠里有好鐘為何不敲?
那鐘敲起來十里外的山上都能聽見,太響了,不適合學校。
說著,兩人走上了上山的路。
站在山上,山下的棗溪村和田野一覽無遺。申智才告訴江帆,這山叫八寶山,是八素山余脈,往北全是連綿不絕的群山。
八寶山在棗溪這兒已是盡頭。呈“凹”型,將棗溪村和大片水田圍在中間。棗溪村南面隔溪相望,有一座小山,像是棗溪村的一扇屏風。申智才告訴江帆,這小山叫望寶山。
為什么叫八寶山、望寶山?
這跟申大成抗倭有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給你講一講申大成的故事。
棗溪的八寶山原名八保山,以坐落于陽嘉的第八保而得名。由于同音,“八?!背闪恕鞍藢殹?,時間一長,就生出了山中有寶的諸多傳說,八保山就成了八寶山,棗溪前面的小山原來沒名,也被叫做望寶山。
八寶山有寶的傳說越傳越神,竟然由此招惹貪婪之徒的垂涎,瘋狂地前來山中挖寶。明朝嘉靖年間,永康鹽商施文六販鹽到傅村時,聽人說當?shù)匕藢毶街杏袑毑?。他回鄉(xiāng)后就糾集了地痞惡棍九十余人前來挖掘。棗溪人聞訊大驚,經(jīng)族人商議,由申大成帶領(lǐng)一群青年后生來到施某挖礦的楓坑。勸阻不聽,引起械斗。申大成等當場擒縛了對方一些人,押解縣衙,聽候官府司法處置。知縣趙大河是位忠厚的長者,他考慮到這些人是鄰縣人,教育一番就把他們放了。
是年六月,施文六又哄騙了一千余人,據(jù)險分頭把守山頭,在山頭插上一面大紅旗,招引亡命之徒。申大成又帶人上山,擒獲十多人,押往銀山府衙收監(jiān)。銀山李知府為此發(fā)出告示:坑場殺死者不論。陽嘉人收到該檄文后,趙知縣發(fā)出了趨兵剿賊的命令。于是申大成率數(shù)百親兵,趕上山嶺,殺死施文六等三十人,余眾逃遁。施文六余黨不甘失敗,以奸詐的手段,偷偷將銀砂和入礦土,以此在景寧、龍泉等地哄騙煽動。以兇狠著稱的慣匪楊松聚集了三千余人,野心勃勃來到八寶山挖銀。他們砍伐林木,建造柵寨,擄掠村莊,殘害山民,當?shù)剞r(nóng)民一片惶恐不安。此時,趙知縣已通告各地嚴加防范,并調(diào)集各路壯士,與申大成部會合,共三千余人,并力進發(fā)。雙方一經(jīng)接戰(zhàn),賊即敗退,俘虜二百余人。十月,楊松等又在麗水各縣四處游說,糾集萬余人,備足糧草,殺氣騰騰趕來陽嘉,準備大戰(zhàn)一場。趙知縣聞訊通知各都嚴陣以待。申大成率眾奮勇拼殺,將其前鋒圍開。趙知縣督領(lǐng)各路鄉(xiāng)勇從赤岸、田心、枧疇、葛仙等地兩側(cè)夾攻。賊眾大敗,前后擊殺數(shù)千人。
這一場惡戰(zhàn),海內(nèi)震動,遠近盡知,陽嘉人名聲大噪。當此時,明政府正為倭寇的侵擾而頭疼,受命抗倭的戚繼光正為招不到可用之兵而苦惱。
面對兇惡的倭寇,腐敗的明軍卻表現(xiàn)得軟弱無力,往往一觸即潰,無力戰(zhàn)勝兇頑。戚繼光聽說陽嘉鄉(xiāng)勇殺敗礦賊之事,毅然決定到陽嘉招兵。
次年,戚繼光親自來到陽嘉,在縣治公開招兵。陽嘉農(nóng)民在申大成的帶領(lǐng)下,踴躍應(yīng)募。戚繼光很快就招募了四千余人,編伍成軍。
這些兵就是著名的“義烏兵”。義烏兵經(jīng)過戚繼光的嚴格訓練,果然勇敢善戰(zhàn),成為抗倭斗爭的勁旅。戚繼光自從建立了這支由陽嘉壯士組成的“戚家軍”,抗擊倭寇就有了得心應(yīng)手的軍隊。義烏兵堅韌刻苦,敢打敢沖,臨危不懼,勇往直前,終于幫助戚繼光成就了驅(qū)逐倭寇的偉大事業(yè)。
在義烏兵中,申大成是當之無愧的杰出代表。申大成應(yīng)征后,追隨戚繼光南征北戰(zhàn),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二年后,倭寇侵犯臺州花街、白水洋等地,戚繼光調(diào)遣申大成部前往抗擊。申大成率部奮勇沖鋒,俘斬倭寇首級一百四十余顆,救回男婦二三千人。
過了一年,倭寇進犯溫州太平,申大成率部與之激戰(zhàn),大敗倭寇于烏根嶺。自此,臨海倭寇基本肅清。在福建,申大成部隨戚繼光跟倭寇浴血奮戰(zhàn),一一收復被倭寇侵占的城池,福建倭寇終被全部蕩平。
聽了申大成的故事,江帆大為贊嘆:原來這里的人民是有抗日傳統(tǒng)的!在這里建立抗日根據(jù)地很有意義啊。
是啊,這一帶尚武精神也是有傳統(tǒng)的,在這里建立抗日根據(jù)地,你算是找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