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程
當破曉的陽光投射在風雅頌那恬靜的睡容上時,昭示著新的一天再次來臨。被照射在眼瞼上的光暈所打擾,風雅頌下意識地擡起一隻手揉了揉眼睛,卻不料因爲原本支撐身體重量的手的移開,讓她整個人瞬間斜斜朝地上倒去。
“哎喲”與大地進行親密接觸後的風雅頌這下可算徹底清醒了,一手揉著自己被石塊磕得生疼的小蠻腰,一邊緩緩地睜開的眼睛,目之所及盡是高大挺立的樹木,草石混雜的土地,除了地上那些成羣結隊的螞蟻,一時盡無法得見其他生物。
奇怪,我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風雅頌垂著頭,吶吶地琢磨了好一陣,纔想起自己是因爲尋找端木流軒而迷路至此。之前因爲她趕路的時候毫無方向,所以現在自然對自己所處位置也不太熟悉。
風雅頌站起身來,順手拾起剛從她身上滑落的大衣,那件衣服並不屬於她自己。風雅頌對著大衣凝視片刻,自語道:“姬如鳶,也走了,走了也好。”語畢,她長呼一口氣,一手拿著大衣,一手擰著包裹,就朝大路方向走去。
而此時的姬如鳶,其實也並未走遠,她本想到附近去找點水喝,只是心事難寧,動作踟躇,一時便延緩了時間,待她好不容易擰著一個裝滿清水的羊皮水壺來到之前風雅頌靠睡的那棵樹下時,卻早已不見那人的蹤影。
姬如鳶簡單地四下一打量,略略皺起好看的眉頭,片刻,看見地上那一串雖淺卻確實實在在的腳印,一串並非來自自己的腳印,才稍微放鬆面部表情,順著腳印延伸的方向尋去。
風雅頌一心只想儘快找著端木流軒向她討個說法,沒有人在她身邊照料監督,使得她竟一時忘記了飲食。本來,像她這樣一個身材瘦小耗能又少的人,也確實比一般人更不容易感到飢餓。
只是兜兜轉轉了好一陣,仍在森林裡轉圈圈的事實著實讓她感到沮喪鬱悶。她本是打算沿著日出的方向一直走,待出這片森林後,就隨便去哪個城鎮中去貼告示,再拿錢請人到其他城鎮中去貼,以此擴大影響,讓端木流軒看到後來找自己。這是風雅頌經過這麼長時間,所能想到的最聰明的辦法了,畢竟毫無任何音信的大海撈針也確實不是個辦法。
當然她心裡也還是明白,端木流軒既然會選擇不告而別,那麼當她看到自己貼的告示後也就未必會主動尋來。只是風雅頌始終覺得,端木流軒不會一下子就完全不在乎自己,即使她到時候還真不願意出現,那麼也總能有些什麼動靜表現。
在風雅頌好不容易有了主意,想要展開行動的時候,卻無奈被困於這鳥不生蛋的樹林當中,縱有千般心思萬般想法也只能憋在心裡,這讓她如何不鬱悶。
哎,風雅頌大嘆一口氣,頹然靠著一棵大樹站立著,垂頭嘀咕道:“我做錯什麼了嗎,端木流軒你幹嘛一聲不吭就走了不理我。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想要找你都還迷路……等我要走出這裡貼了告示,你可一定得出現啊。哎~”
“我說,你一個人在林子裡饒這麼一大段路,就是爲了來靠著這棵樹嘆氣?”總算找著風雅頌的姬如鳶幾步跨到她跟前,一手撐著樹幹調侃道。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感覺姬如鳶在自己所站之處投下一片陰影,風雅頌並未躲閃,仰起頭對姬如鳶問道。
你就這麼想我走嗎?雖知風雅頌可能是無心之言,但姬如鳶心裡還是升起一股憤然的情緒,面上卻是笑顏依舊,拍拍風雅頌的小臉蛋,道:“我若走了,風風你獨自一人豈不是寂寞難熬?”
抖,這女人,我就不該指望她能說出什麼正常的話。風雅頌抖了抖自己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雞皮疙瘩表示抗議。
姬如鳶見風雅頌帶著一臉不敢茍同的表情看著自己,故意捉弄道:“風風若沒有捨不得,那我便走了哦,反正你一個人,走出這片森林後,還能抓到大把的人來陪你玩。”說完便轉勢欲走。
“等等,你回來,和我一路吧。”被說中要害的風雅頌咋咋嘴,不情願道。“好女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眼下看來,若無跟前這個狡猾女人的幫忙,她一時半會也休想走出這片森林。
“呵呵,我就知道風風定會捨不得我離開。”得償所願的姬如鳶心滿意足地回到風雅頌身旁,笑瞇瞇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風雅頌不吭聲,擡眼乜視著姬如鳶:姑奶奶我纔不是捨不得你,只是不認識路而已。
“哈,我終於又見著人煙了,姬如鳶,看來你也不是很笨嘛。”這是自兩人走出森林後,風雅頌所說的第一句話。
切,不知道笨的那個是誰。姬如鳶好笑地看著自走出森林後就一直興高采烈著的風雅頌,心道還真是孩子心情。可不就是個孩子嗎,可偏偏自己就……
“喂,你站這裡發什麼愣啊,去離這裡最近的城市該怎麼走?”風雅頌往前蹦出好大一截,發現身後沒了動靜,才轉回去拉過原地發呆的姬如鳶問道。
“呃,沒事,我們走吧。”被突然撞見在想心事的姬如鳶有些窘迫,趕超到風雅頌前方,邊疾步前進邊道:“順著這條路往前走,應該不久就能到天野城了吧。”
“哎,你別走這麼快,等等我啊。”風雅頌跌跌撞撞的在碎石小路上追道:搞什麼嘛,我只是問下路,又沒說非要馬上就到,這好不容易出了森林,起碼得讓人停下來喝口水啊。
待姬,風二人趕到天野城時,天色尚早,風雅頌在荒郊野外絕對屬於路癡一級,可一旦進入城中,就能立刻如魚得水起來。此時的情形已經由之前的她跟著姬如鳶追變爲現在的姬如鳶跟著她趕。
風雅頌很快地找到幾家雜貨店,購齊了寫告示所需的筆墨紙張,然後趴在店門口的牆上就準備開動。
老闆見她這麼一個大活人趴在店門口,可又是剛剛纔光顧過的客人,一時趕也不是,留也不是。姬如鳶卻不像老闆那樣好脾氣,她一見風雅頌那心急火燎的模樣心裡就是來氣,上前不客氣地擰住她的領子,道:“你注意點形象別到處丟人好不,要寫也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寫。”
風雅頌聽姬如鳶說得在理,雖不樂意,卻也任由她擰著自己到客棧去要了一間廂房,然後將工具攤開在桌子上,自顧忙活起來。
姬如鳶見風雅頌那忙得不亦樂乎渾然忘我的模樣,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只巴不得端木流軒永遠不要出現纔好。
待風雅頌將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對她而言最大的問題才真正出現:這告示該怎麼寫呢?
風雅頌兀自抓耳撓腮一陣,目光掃到了一旁的姬如鳶身上,上前抓住她的袖子央求道:“姬如鳶,你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
姬如鳶不用想也知道風雅頌想讓她幫什麼忙,淡然地掃了眼前之人一眼,擡手抽出自己被抓著的衣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廂房。
不幫就不幫,什麼態度嘛。風雅頌悶悶地揉了揉鼻子,重新坐回桌前:我就不信,憑本大盜的聰明才智,會寫不出一篇像樣的告示來。於是,豪氣萬丈地握起了桌上的毛筆……
姬如鳶出了廂房,並未走遠,打了壺酒坐在對面的屋頂上排解情緒,低眼便可瞧見風雅頌所在的房間內燈火不滅,人影幢幢。
姬如鳶擡手灌了一口酒,盯著房間的方向,思緒又被扯出老遠。
風雅頌自是不知有人還在別處關注著自己,她現在全副心思都在她的四格漫畫中。對,四格漫畫,這是她剛剛想出的自認爲最有效最聰明的辦法了。
第一幅圖:兩個小人兒開心地手牽手。
第二幅圖:一個小人悄悄躲起,只畫出她的一縷頭髮絲;另一個小人頭上冒著問號。
第三幅圖:之前頭上冒問號的小人單獨停留在畫中,傷心地哭著。
第四幅圖:還是兩個小人開心地手牽手。
旁人一看,自是不明白其中意思,可風雅頌相信若是端木流軒,定能看得明白,她不是沒看過自己畫的圖。這四幅圖的意思其實就是:她,風雅頌,本來和端木流軒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但不知是何原因,端木流軒突然離開,所以她很傷心。她希望端木流軒能夠回來找她,然後兩人再重新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風雅頌擰起自己的“大作”,在上面認真地吹著氣,以便它的墨跡能早點幹。然後對照著這個讓她本人頗爲滿意的母本,又依葫蘆畫瓢地臨摹了幾十份。
風雅頌看著眼前自己一桌子的“戰果”,滿意地點了點頭,打算明日一早就將它們貼去城裡各處。在外奔波兩日且剛又與自己多年不怎麼握的筆奮戰多時的她,早已筋疲力盡,草草地收拾了下,便倒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心裡,還做著端木流軒回來找她的美夢。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風雅頌便抱著昨日寫的一大堆告示大街小巷地粘貼去了,至於她的生物鐘爲何會突然變得如此詭異,無解。
城中自是不會允許閒雜人等隨意張貼告示,這時風雅頌那討喜的外貌和機靈的說辭便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一時間她搖身一變成爲從小和姐姐相依爲命孤苦伶仃的小女孩,遭遇山賊打劫後一人流落街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尋姐心切的她思前想後只得來此處貼告示尋人,若是這最後一條途徑也被剝奪,那她一個人繼續飄零更是前景堪憂。風雅頌邊說邊想著端木流軒就如此棄自己不顧,心中委屈,還很應景地擠出兩滴淚來。
本就悽慘的一段經歷被她這麼聲情並貌地一講述,更是使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誰也不會懷疑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可憐兮兮的小女孩會編出謊話來騙人。聽她一番說辭,誰還忍心阻止她這無奈的“尋姐舉動”?更有甚者,還有好心人建議她去報官,藉助官府的力量好早日尋得姐姐。
想到又有多一條途徑可以尋找端木流軒,風雅頌自是樂意,速度貼完告示後,便真跑到衙門去折磨縣官。天野城的縣官也是個好好先生,被她這麼一折騰,還真出動了衙役幫她去打探端木流軒的下落。
不僅按時完成任務還有意外收穫的風雅頌喜滋滋地回到客棧,只道很快便能再見著端木流軒的人。可她卻未想到,端木流軒若真不想見她,別說她去求助於縣官,就算求助對象是皇帝老兒也未必有效。此時的風雅頌還不知危機感爲何物,總覺得端木流軒留在自己身邊是理所當然的,所以自己能輕易迅速地見著端木流軒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日過去了,兩日過去了……十日過去了,風雅頌所有的期盼在這不算長卻是難熬的時間裡被一點一滴地由無望與沮喪所替代。看著周圍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自己所要找尋的身影,她才終於知道,這次,端木流軒是真的要離她而去了。
這幾日陪在風雅頌身邊的姬如鳶也十分不好過,她見著曾經機靈活潑的人兒逐漸被憂鬱所籠罩,不由心中鬱結更甚。只是現在她連自己的心情都還未完全梳理清晰,自是無暇干涉風雅頌的情感糾結。
百無聊賴之際,姬如鳶獨自一人走出天野城去散心,不料竟在那時碰見的熟人。
“啊,你怎麼會來這裡?”被憑空冒出的黑衣人攔住去路,姬如鳶停下來詫異道。
“我要再不來提醒下你,還不知道我們的計劃會被推到何時。”黑衣人側面對著姬如鳶,口氣很傲地說道。
“少拿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別忘了,我們只是合作。我自己在做什麼自己心裡清楚,反倒是你,就這麼一聲不響地從紅蓮教總壇跑來這裡,別到時候引起徐行書的懷疑而破壞了我們整個計劃。”姬如鳶之前身爲公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傲,對行爲宵小的溪風一直都頗爲不屑,只是迫於利益與之合作,卻無法忍受對方那自以爲是的態度。
“你真知道就好,可你跟在那個姓‘風’的丫頭身邊這麼久了,有何進展?別怪我沒提醒你,暗中覬覦紅蓮神旨的人可不只我們一撥,別到時候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哭都哭不出來。”溪風瞭解姬如鳶的脾氣,誰要惹著了她也不要想能夠好過,只是不甘心如此被她壓制,只得陰側側地拋下這句話後揚長而去,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天寒地凍滴,俺差點就忘了今天的20號,不用更新的日子就是過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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