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依舊是昨日的那般溫暖,柔和,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春日的暖風拂過面頰一般,更讓她覺得熟悉的是,那聲音,那感覺都像極了她前世的大哥唐飛羽。
她擡手間的功夫,那人便已經(jīng)來到了牀前,他將藥碗放到了牀沿上,然後說道:“昨日你一日未曾進食,等把藥喝過之後,順便再喝一點粥吧。”
這時,她才問道了淡淡的藥香中夾雜著的粥米的味道。
她放下擡起的手臂,睜開眼睛,轉(zhuǎn)過頭來,說了一聲謝謝,可是那個謝字還沒有說出口,她便呆愣當場,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神情很是激動,嘴巴一張一合,卻始終都吐不出一個字來。
看著她情緒的突然轉(zhuǎn)變,他心中很是驚訝,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的不妥,等他再擡起頭來看向她的時候,他聽到了這輩子令他最詫異也最是感動最動聽的兩個字。
她用她那微微顫抖的沙啞地聲音喊道:“大哥!”
她沒有想到,就在她轉(zhuǎn)頭之間,她看到了她的大哥唐飛羽,那個從小便護她愛她疼她的大哥,那個最後死在她懷中的大哥,那個她始終無法爲他報仇的大哥,也是她前世唯一的親人!
她再一次喊道:“大哥!”
她不知道,她的這一聲大哥里飽含了多少委屈和無奈,還有重逢後的喜悅。
然而那人接下來的話,卻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一般,刺骨的冰冷。
“姑娘,你認錯人了,在下並不是你的大哥,我們之前也不認識。”他儘量放低聲音,好像生怕會傷到她一般。雖然他自十五歲起便開始遊歷江湖,見到過很多人,可是他對他的記憶力卻是很自信的,他一向是過目不忘的,他不記得他曾經(jīng)見過眼前的這位女子,更加不可能是她的大哥。
他明顯地看到她的身體一震,眼睛的神色瞬間變得黯淡無光,那眼眸深處盡是痛苦的神色。她慘然一笑,是啊,莫非是從崖頂摔下來把腦袋也也還很不錯摔傻了,她的大哥早就在她還在前世的時候,便已經(jīng)爲她擋了子彈而去世了,他的大哥又怎麼可能會再活過來呢?
不知爲何,看到她眼中濃烈的悲哀,他的心裡也好似被什麼東西紮了一般,錐心地疼。
“姑娘,你沒事吧?”他關(guān)心地問道,連他的語氣也變得顫抖了也不知。
她擡起眼睛,悽然一笑,說道:“沒事,對不起,剛纔嚇到你了,我好像是認錯人了,對不起。”她歉意地說道,也把他剛纔語氣裡的顫音自動當成他被她的反常給嚇到了。
她再次看向他,認真地看著,那眉眼,那高挺地鼻樑,還有那微薄的嘴脣,甚至是皺眉時的神情也都是那般地相似,往事如煙,她清楚的記得她的大哥唐飛羽已死,而面前站著的男子也只不過是跟他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面孔而已。
她譏笑自己的無知,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原本以爲她再次遇到了她的大哥,就在這個異世界,她再一次遇到了,可是那人眼中的驚愕,還有他看她的陌生地眼神,還有那略帶憐憫的目光,都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看著她失望地自嘲,他的心猛地一顫。
“如果你願意,我願意做你的大哥。”
她聞言重新擡起頭來,再看去他的眼眸,早已沒有了憐憫和陌生,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他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說這句話,他只知道那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好像假若他不這樣說的話,他就會後悔一輩子,雖然她於他只是一個
陌生的女子,可他在此刻卻覺得倆人好似已經(jīng)認識了好久好久。
她淡然一笑,說道:“謝謝你,但是你並不是我的大哥,我的大哥早在半年多前便已經(jīng)去世了,是我唐突了,對不起。”
“如果你願意,我就是你的大哥。”他接著說道,眼睛裡的神色不改,從容,堅定,自信,而又認真。
她錯愕地看著他,正如剛纔他那般。
只不過他卻意外地回以她微笑,就那樣笑看著她,彷彿他看著的就是他疼愛的小妹一樣。
那笑容震撼了她的心,多久前,她的大哥也曾經(jīng)這樣看過她,只不過當時大哥的眼睛裡還多許多她看不懂的神色。
倆人對視許久,她才緩緩開口:“大哥。”
“哎。”他爽朗地應(yīng)道。
而她,眼睛裡也有了笑意。
或許是因爲臉上有傷的緣故,她的那一笑似乎是扯到了傷口,她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怎麼了?是不是碰到傷口了?”他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事。”她擡手拂過面頰,淡淡地說道。
他見她神色瞬間黯淡下去,以爲她是因爲容貌的事情而傷心,不禁安慰說道:“你放心,大哥一定會醫(yī)治好你的!”
“多謝大哥!”她擡起頭來,淡淡地說道,其實她剛纔不是因爲容貌的事情而傷心,她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傷感罷了。
“來,大哥扶你坐起來,藥要是再不喝的話,恐怕就涼了。”
“嗯。”她借力坐起身,然後接過他手中的藥碗,說道:“大哥,我自己來吧。”
他淡淡一笑,果真將藥碗遞給了她。
他接過空空的藥碗,又遞給她了一枚蜜餞。
“蘇玉卿。”他突然開口說道。
“啊?”她疑惑地看向他,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說了什麼。
“大哥的名字,蘇玉卿。”他重複說道,臉上掛著淡淡地笑意。
他沒有將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她,而是說了他行走江湖的名字,蘇是他母親的姓氏,而玉卿則是他的字。
“不知小妹的名字是?”他接著問道。他雖然知道她就是鎮(zhèn)國朝華公主的貼身婢女,可是他卻不願意點破。
她早就猜到了他會有此一問,只是沒想到會問得這麼快,可是她究竟是誰?上官婉淳?唐淳雅?還是鎮(zhèn)國朝華公主?
她不知道她該如何回答,無論她說出哪一個名字,將來也都會被有心人知道,說不定,還有再來一次刺殺,而她,厭倦了那些打打殺殺的生活,她突然想過那些平靜的生活。
看著她眼中的迷茫和糾結(jié),還有那淡淡地愁緒,他突然想上前擁她在懷中,告訴她,無論她是誰,她都是她的小妹。
她擡起頭來,無助的看著他,“大哥,小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究竟叫什麼,既然現(xiàn)在您是小妹的大哥,就請大哥給小妹取名字吧。”
他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她會這麼說似得,並沒有表現(xiàn)的太過驚訝,微笑著說道:“也好。”
他想了一下,接著說道:“大哥姓蘇,不如小妹就跟隨大哥姓蘇,單名一個梅字如何?”
“姓蘇名梅?蘇梅?如傲雪之梅?”她小聲地咀嚼道。
聽著她如此說,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轉(zhuǎn)瞬即逝。
“你要做什麼?”他見她掙扎著欲起身,急忙伸手扶住她問道。
“小妹蘇梅想向大哥行叩拜之禮,奈何這身體卻是如此不爭氣。
”
“你有傷在身,不宜多動,小妹儘管放心,待你傷好了,我們再行結(jié)拜之禮。”
就在這時,蘇梅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哈哈。”蘇玉卿爽朗地笑了起來,接著端起旁邊的粥碗,說道:“先吃早飯吧,吃過早飯之後,大哥再給你換藥。”
“多謝大哥。”她小聲地說道,若不是因爲她臉上纏著厚厚的面粗布,定會看到她那比熟透的蘋果還要紅上幾分的臉色。
一週後。
在蘇玉卿的精心照料之下,蘇梅已經(jīng)能下地走動了。
今天,一大清早,蘇玉卿便上山採藥去了,留下她一人在這茅草屋中。
而她,在吃過早飯之後,便來到了院中走動,蘇玉卿對她說,要多活動身體纔會有抵抗力,纔會好得快。所以自從她能下地走動之後,每天,她都會在蘇玉卿的陪伴之下,走上個把個時辰,只不過恰好今日正好藥草用盡了,是以蘇玉卿纔不得不上山去採藥。
只不過在院子裡走了一刻鐘的時間,蘇梅便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額頭上也沁滿了汗珠。
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如今只是走走就成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麼辦啊?”
誰知,就在這時,蘇玉卿採藥回來了,而蘇梅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還是被武功甚好的他給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笑著說道:“不過才一週時間,小妹便已經(jīng)能都行走自如了,這要是換做其他人,恐怕還得更長時間呢!”
她聞言回頭,正好看到蘇玉卿揹著藥筐,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睛裡盡是寵溺的神色。
她微笑著喊道:“大哥!”
“嗯。”說著他走過來,“小妹儘管放心,相信再過不久,小妹就可以完全恢復(fù)了。”
“真的嗎?”她驚喜地問道。
“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他將背上的藥筐放到地上,做到石凳上,小心地將藥草拿出來,放到簸籮裡攤開晾曬。
她淡然一笑,的確如此,蘇玉卿沒有騙過她,他說她什麼時候能下牀,她便什麼時候下的牀,她說她什麼時候能走動,她便什麼時候能走動,而今天他說她不久便會活動自如,恢復(fù)如常,那她便會相信。
當他擡頭看到她眉眼中盡是笑意之時,他的心裡很是開心。
“這些大哥自己來做就好,小妹還是回屋休息去吧,待會大哥忙完這些,便去幫你將臉上的紗布撤掉,算算日子,今日也確實應(yīng)該拆了。”蘇玉卿擡頭對欲幫忙的蘇梅說道。
她手上一頓,接著微笑著點頭說道:“好,那大哥先忙,我先回房間了。”
說著她起身,慢慢向房間走去。
她靜靜地坐在牀邊,神情淡然,但是緊緊交織在一起的雙手卻將她此時的心緒顯露無疑,她的心中很是不平靜。她雖然知道自己的容貌盡毀,而他也幫她修補過了,可是不知爲什麼,真到了揭開面紗的時候,她卻是如此的緊張。
沒多久,房門便被推開了,蘇玉卿微笑著走了進來,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瓷瓶。
她,坐在牀邊未動。
他,緩步來到牀前站定。
“小妹,準備好了嗎?”蘇玉卿溫潤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她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他,將手中的小瓷瓶放到牀沿上,接著擡手,伸向了她的腦後。
她,閉著眼睛,卻可以清楚地聽到紗布解開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