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身來,長長的袖袍逶迤過書案上,然後說道:“那我們跟上。”
“是。”一殺點頭應道。
芙蓉鎮(zhèn)上,被雨洗過的弄堂越發(fā)顯得幽靜古僕,薛頂天一行人最近幾日在芙蓉鎮(zhèn)上轉(zhuǎn)悠了幾天,將附近幾座山頭都翻了個遍,既無鳳瑤華與玄溟的屍體,也未發(fā)現(xiàn)其它有價值的線索。
令鳳瑤華沒有想到的是,原來當初她長途跋涉,拖著玄溟一直到找到那戶農(nóng)家,那戶農(nóng)家離燕子林的芙蓉鎮(zhèn)雖然只有五十里路,可是往東南方向的那一片,幾乎一望無際,長長的蔓草隨風搖擺,走了好幾個時辰也不見半個人煙,而且這荒草之地居然這樣綿長,向是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玄溟卻不猶豫,多年的出宮在外行走的生涯讓他有了辨別方向的能力,他確定離開這片荒草地,離宣國就不遠了。
到了日頭落下之時,鳳瑤華有些支持不住了,他們趕了一天的路,也沒見到村莊,只是漫天的野草生長著,將前路遮得朦朧不清。
山野間日頭落得很快,轉(zhuǎn)眼間便是遮天蔽日的暗夜,玄溟說道:“瑤華,夜深了,我們先找地方休息吧。”
鳳瑤華點頭,隨即往野草處一面背風的地方行去,玄溟緊緊跟在後面,爲了避免麻煩,在離開之時鳳瑤華已經(jīng)換上了男裝,並且刻意將眉毛描濃,說話時聲音略粗。
二人起了篝火,玄溟沉默不語的動手加柴,被煙嗆到的鳳瑤華直咳,皺著眉望著他,玄溟很利落地支柴,留出了絲毫空隙,煙漸漸少了,火旺了起來,兩人坐在火旁,打算將就一晚上。
玄溟將火架好後,又迅速在附近找到了幾顆大樹聚集之地,利落的將樹旁的矮灌木砍倒,認真的清理後說道:“瑤華,我們今晚就歇這兒吧。”
黑夜裡,他濃眉略展,目光炯炯,爲她鋪好乾草,又將隨身帶的行李中幾件衣服仔細地鋪在了地上。
鳳瑤華說道:“玄溟,如今我們已經(jīng)離開紫龍,你爲何不問我爲什麼又要前往宣國?”
玄溟說道:“你自有你的想法……”
鳳瑤華聞言一笑,拍了拍身上這身勁裝打扮說道:“你叫我公子吧,我也不比你長得賴!”
玄溟看著雖然改換男裝,可是依舊嬌俏可人的鳳瑤華,鐵血的漢子忽然臉色一紅,略微點頭逃也似的行到一旁,他越來越近情情怯,竟是半句唐突話也不敢說,可是眼神卻灼熱得難以形容。
兩人隨便整理了一下,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
他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餐風露宿,不過片刻,面前篝火略略暗了下來,正好足以保溫,不大的篝火堆,卻發(fā)出溫熱的感覺,四野寂靜,偶爾有夜貓子咕咕的怪叫,夾雜著悉悉索索的各種蟲鳴,火堆裡柴火的噼啪之聲,變成了一曲悠揚的催眠曲。
鳳瑤華靠著火堆,感覺著陣陣暖意,只覺得昏昏欲睡,連日來的奔波,此時此刻都襲了上來,饒是她再強,也不過是個女子。
半睜半閉之時,鳳瑤華彷彿看到了一個影子迅速滑過,可是那睡前一念之間的驚鴻一瞥,終究沒有敵過瞌睡蟲的襲擊,她閉目睡了過去。
長夜漫漫,鳳瑤華和玄溟一臥一靠,漸漸沉入了夢鄉(xiāng)。
就在他們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之時,兩個黑影從遠處悄悄行了過來,他們甚是謹慎,未敢靠近,只是遠遠看了一眼。
玄溟受了重傷,鳳瑤華疲憊不堪,兩人都睡得極熟,料想這樣無人的荒草之地也沒有什麼人會來,若是野獸造成的動靜,以他們的敏銳,想必不會睡這麼沉。
火光下的鳳瑤華,雖然是一身男裝,可是脣紅齒白,皮膚透著自然而健康的紅色,散發(fā)出珍珠般的光芒,長長的睫毛投射出一圈陰影,一望就是女子。
那兩個男人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欣喜。隨後,其中一個揮了揮手,兩個人又一前一後的朝北方遁去,不過片刻,便被黑暗所吞噬,彷彿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玄溟忽然睜開,精光四射的四面掃視一圈,此處是荒原的中心,四野空曠,無法藏人,故而他纔敢這樣大膽的休息,他見沒有異狀,遂緊了緊懷中的刀,又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事,當晨曦扯破黑暗的禁錮,露出第一縷微芒之時,鳳瑤華睜開了雙眼。
面前的火堆已經(jīng)熄滅,灰白的死灰被晨風撩起,四散開來。那棵大樹前,只有一個凹下去的印子,卻沒有玄溟的蹤跡。
鳳瑤華起身,伸手摸了摸那塊凹印,觸手是草的清涼和一股微微的暖意。鳳瑤華心這才定了下來,想玄溟武藝超羣,必定也不會這麼無聲無息的就被誰弄了去,或許是找什麼吃的了。
鳳瑤華站起身來,舉目四顧,望見北方一個人影朝自己跑了過來,瞧那身形步伐,卻正是玄溟。
“瑤華,前面有一條水渠,我給你打了水,洗洗吧。”玄溟將手中的水壺遞了出去。
鳳瑤華微笑的接過,掏出塊帕子揉了揉,簡單的擦拭起來。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她光潔的皮膚滑下來,襯著晨曦的日光,她青春的臉頰像是熟透的水蜜桃,散發(fā)著誘人的光芒。
玄溟忽然感覺到一縷視線,警惕的回身望去,四野茫茫卻什麼也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水不錯,我們再去打點兒備著吧,這一路還不知道要走多遠。”鳳瑤華收拾妥當,開口說道,喚回了玄溟的思緒。
她已經(jīng)習慣了叮囑,而玄溟早已習慣了順從,自然沒有異議,他打掃了一下昨晚留下的各種痕跡,這才說道:“北方,有條水渠。”
說話間,兩個人便朝著北方而去。玄溟時常回頭去望,表情狐疑,鳳瑤華也跟著屢次回頭,可是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鳳瑤華回頭瞧了一眼,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玄溟想了想,終究搖了搖頭,答道:“沒事。”
鳳瑤華何其敏銳,頓時覺出玄溟表情有異,她腦海裡忽然閃過昨夜半睡半醒間看到的那一抹人影,心中頓時生出警惕之心來,面上卻依舊毫無表現(xiàn),隨玄溟往水渠走去。
水渠在山腳之下,水勢舒緩,水體清涼,鳳瑤華修長如玉的手指忍不住攪動著水,感覺那一縷縷如絲緞般清涼的水從手指間滑過,彷彿有什麼輕輕掃上了自己的心頭。
鳳瑤華直起身,深深吸了幾口氣,略帶溼潤冰涼的空氣納入肺腑,讓她覺得一陣神清氣爽。
“玄溟,裝了水我們就快走吧,這水渠看來有人修葺,離芙蓉鎮(zhèn)定然也不遠了。”鳳瑤華回頭看著玄溟吩咐道。
玄溟點了點頭,將水壺拿了出來,剛剛放好,一枚飛鏢忽然破空而來,發(fā)出嘶嘶的聲響,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也飛快襲來,第三枚忽然撞上第一、二枚,三枚飛鏢頓時分作三個方向朝著玄溟的上中下三路襲去。
玄溟利落的一刀斜砍而去,將中間一枚砍飛,順勢一掃,將下邊一枚打偏,最後身體後弓,躲過了上方的第三枚。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火花四濺,飛鏢應聲改變方向,哆哆的釘入了旁邊的泥土地裡。
然而,沒有給玄溟任何喘息的機會,接二連三的飛鏢如雨一般飛襲而來。
等著捱打,從來不是玄溟的性格,再說,從進了燕子林一路便有人窺探,已經(jīng)讓她甚爲火大,如今這人終於按耐不住使出殺手,他玄溟怎麼會輕饒?
何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忽然出現(xiàn)身手如此好的人,玄溟抽出鳳鞭一甩,帶出一縷勁風朝水渠對面襲去。
啪的一聲,已經(jīng)將一片草地連根掃去。鞭子像是一條飛鳳,在水渠對面不住的遊走,捲起獵獵風聲,飛鏢之勢頓時一緩,緊接著那矮小灌木叢中開始有樹木倒下。
玄溟見狀,飛身躍到了水渠對面,急追而去。帶著鳳瑤華緊追而去,長鞭一掃,一條灰色的人影終於出現(xiàn)在兩人眼底。
“何方鼠輩,藏頭露尾?”玄溟雙眉一挑,高聲怒道。
那灰衣人卻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玄溟,古怪的笑了笑,答道:“有種追上爺爺再說。”
“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舌頭。”玄溟右手一揮,鳳鞭彷彿有生命一般頓時迴旋,緊緊纏在了她的右臂之上。
三個人一前一後,飛鳥般輕捷靈快的沿著水渠奔跑。河邊卻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灰衣人,他迅速從懷裡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抖入水壺之中,小心的將壺口擦拭乾淨,又將自己的腳印輕輕掃去,這才一閃身躍向水渠對面,他邊跑邊學了一聲聲響亮的鳥叫,身形迅速在水渠對面消失了蹤跡。
她和瑤華對視了一眼,再一看前方,忽然發(fā)覺那灰衣人朝旁邊一閃,嘲笑的說道:“真是慢得和牛一樣,沒勁。”話音剛落,人影卻已經(jīng)不見了。
鳳瑤華和玄溟心頭一驚,仔細搜索了一下,均未發(fā)現(xiàn)對方痕跡,兩人又重新回到水渠,均覺得心頭沉重,灰衣人武藝高強,他們現(xiàn)在一疲一傷,均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是什麼高人,隱居於此?”鳳瑤華一邊裝水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