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栗栗再次見到國公夫人,還是有點……局促。
實在是因為這位老太太,真的是有些太過嚴肅。
害怕倒不至于。
“母親,要聽故事嗎?”
應栗栗超熟練的開口。
國公夫人微楞,眼神平靜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猶記得剛來國公府的時候,她對這個小姑娘甚至都沒有什么印象。
無非都是黑黑的瘦瘦的。
不難理解。
能被賣身為奴的,要么是家里出事,要么是家里困難。
而國公府規矩森嚴,斷然不會買下那些犯人之后的。
在國公府里當差的奴仆,都是正經人家因生活貧困,不得不賣身為奴的人。
誰能想到呢。
這才多少年。
眼前的小姑娘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一品鎮國將軍。
其地位和國公爺相差無幾了。
而今,陛下為了這個小姑娘,居然找到國公爺,讓其收為義女。
“什么故事?”她微微勾唇,笑容得體。
應栗栗也不去想對方的態度。
憑白多了個義女,還是要上族譜的那種。
能給你這個態度,已經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再上趕著要求人家對你多親熱,過分了吧。
應栗栗開口,給她說了幾個有趣的小故事。
國公夫人聽得入神,姿態越來越放松。
等到午膳時分,對應栗栗的態度也親昵了三分。
因為是家宴,而且大昭可不存在三從四德,自然也沒有分桌而食。
她也見到了盛家的這位世子妃。
一位面容清麗,舉止端雅的美人兒。
應栗栗覺得這位世子妃很漂亮。
生了孩子,韻味更加的不凡。
“丫頭!”
旁邊的太上皇笑道:“眼神都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應栗栗回過神,干笑兩聲,道:“……嫂嫂真好看。”
世子妃掩唇笑的雙頰略微羞澀,“妹妹也好看。”
應栗栗擺手,道:“這個可不能硬夸,我好不好看,還是心中有數的。”
“這幾年都在西境,風水日曬的,再好看也有限,更別說底子本身也不算多好。”
容清璋噗呲一笑。
給她夾了一筷子鮮嫩的魚肉。
道:“不去西境了?”
“不去肯定不行。”應栗栗道:“我從西域勒索……啊不對,是賠償,從西域討到的賠償,現在可都種下了。一旦種好了,大面積種植后,西境百姓的日子就能好過多了。”
“而且西境日照充足,雖說環境惡劣,但是地域廣袤,風光壯麗,我還是很喜歡的。”
“葡萄在那邊經過陽光的滋潤,會長得很好,且比其他地域的葡萄更甜。在經過日曬多日后,曬制成葡萄干,便于運輸,再遠的地方都能吃到。”
“本身的甜味,經過日曬后,會偷走葡萄內的水分,將糖分保留在里面,特別的甜。”
“咱們現在的制糖工藝麻煩,很多人都吃不到,這不好。”
吃甜的容易讓人心情愉悅嘛。
“西境因著日照充足,還能種植其他的果子,都比其他地方的甜。”
“這次率軍給西境施壓,那邊居然敢向大淵求援。”
“不得不說,高層的心都黑……嗯,都機智。”
太上皇微微瞇起眼。
點點頭,道:“嗯,小丫頭說的沒錯,當官的心都黑。”
應栗栗抬手遮住臉,小聲道:“我可沒說,這是您說的。”
隨后又道:“我和兩位師兄還有裴將軍,正在賣力的訓練西境將士,我還不信了,大淵能庇護西域多久。”
“當然,我不是戰爭狂魔,可只有將周邊諸國納入版圖,才是結束戰爭的最佳方式。”
“長期打仗,苦的只是下面的老百姓。”
“所以啊陛下,您看西境那邊事兒太多了,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的。”
容清璋點頭,表示贊同。
“西境那邊暫時應該不會有戰事,要不要去南境?”
剛說完,便看到應栗栗的眼神都亮了。
“南境,去,去去去,我去。”
哦吼。
那邊可是好地方啊。
如果打下來,再經過一番發展,糧食起碼能做到一年兩熟甚至三熟,可以極大緩解北地百姓的果腹問題。
糧倉,必須要拿下。
就在剛才,有一瞬間猶豫的容清璋,不得不做了決定。
道:“那大婚后,你便去南境吧。”
“好!”應栗栗很爽快的點頭應下。
隨即反應過來,“哦,對了,回去后還得給師兄和裴將軍寫信說一聲,還有烈山城的耕作問題。”
“對了,還有……”她猛地卡殼。
隨后略微尷尬的撓撓頭。
“不好意思,上頭了。”
太上皇笑道:“什么上頭,虱子?”
聽到這個詞,應栗栗打了個寒顫。
雖然沒有,可已經感覺到全身發癢了。
對哦。
這個時代的老百姓,身上普遍是有虱子的。
話說,朝中的官員頭上也有吧?
沒有辦法,如今條件就這樣。
沒有煤氣和天然氣,用水自然沒那么方便。
老百姓甚至半年乃至一年才洗一次澡,沒虱子才奇怪吧。
這玩意兒傳染性極強……
等等,陛下頭上有嗎?
難怪古人喜歡用那種密齒的梳子。
容清璋沉默。
他很想說,自己身上沒有,絕對沒有。
不過朝中百官就不好說了。
而應栗栗這邊,已經想著把頭發刮成禿瓢了。
這樣虱子站在她的光頭上,都得打滑。
“噗——”
容清璋輕噴一下。
眾人看向他,沒有說什么。
剃光頭?
虧她想的出來。
好好地姑娘,剃個光頭,是真的不想見人了?
又不是出家為尼。
“聽說,你讓烈山城知府,開設了學堂?”盛淮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應栗栗微微嘆息。
好好好,狐貍精開口說話了。
肯定是話里有話。
容清璋面露笑意。
表哥在皎皎這里的風評極差啊。
“是的。”應栗栗點頭,“哦,世子是不是不愿意啊?”
說完,應栗栗傻眼了。
她說了什么剛才?
簡直狗仗人勢啊。雖然說自己是狗,有點憋屈。
事實的確如此。
不就是仗著容清璋,才敢和盛淮這么說話嘛。
“世子別往心里去,我就是嘴碎。”
“而且定國公府,的確沒有廣納有才之士的行為。”
“沒必要,真的。”
“這樣就挺好的,有這資源,全力培養自家人就好。”
“何必傾瀉到外人身上。”
“你看其他幾個世家,瘋了似的廣納才學之士,后來呢?”
“出了事兒,抖落的比誰都快。”
“被利益驅使的人,最終也會因為利益背叛,人之常情。”
定國公含笑點頭。
道:“言之有理。”
盛淮道:“將軍也會被利益驅使嗎?”
飯桌上,氣氛為之一靜。
眾人視線齊刷刷的落到應栗栗身上。
應栗栗被盯得頭皮發麻。
他在針對我。
應栗栗在心里對盛淮一頓狂踩。
真想給這家伙,來一記千年殺。
啥玩意兒,就問她這么敏感的話題。
口中的誓言值幾個錢啊。
再說誓言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她是個能被利益驅使的人嘛。
她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的五好四有青年好嘛!
什么利益都不可能讓她出賣自己的國家和人民。
容清璋目光柔和的看著她,道:“表哥,皎皎愛錢,卻取之有道,絕不會背叛大昭的。”
應栗栗看向他,雙眸亮晶晶的。
知己啊陛下,您就是我一輩子的知己。
容清璋給她夾菜。
既是知己,也是夫妻。
只是,五好四有青年是什么?
哪五好?
哪四有?
想問。
不敢。
憋著吧。
午膳結束后,幾個女人來到了內室。
盛家的小小包也被帶了過來。
應栗栗逗弄著小家伙,順便給兩位女主人講述起西境風光。
聽得兩位難免有些心生向往。
眼瞅著小奶包坐得端正。
應栗栗手癢。
抬手按在小家伙的腦袋上,把人推到。
幾次下來,小家伙撅起小嘴,紅著眼眶準備落淚。
應栗栗見好就收,道:“不許哭啊,姑姑給你準備好吃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吃。”
小奶包:“……”
“嘟嘟!”
應栗栗挑眉,“是姑姑,不是嘟嘟。”
“嘟嘟!”小奶包堅持。
“姑姑!”
“嘟嘟!”
“姑……行吧,嘟嘟就嘟嘟,但是我只允許你喊到三歲,三歲后我就是姑姑咯。”
旁邊,世子妃笑道:“這是為何?”
應栗栗嗨了一聲,“因為那時候他就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嘛。”
兩位女主人表示不怎么懂這個梗。
應栗栗給兩位簡單解釋了一番。
逗的兩位忍俊不禁。
抱起小奶包,聞著他身上的奶味,應栗栗很是喜歡。
世子妃笑道:“過兩年,你也要做母親了。”
應栗栗表情一僵,道:“突然有點不樂意怎么辦?”
國公夫人一聽,這還了得。
道:“這話說不得,你是太上皇欽點的皇后,怎可不為皇家綿延子嗣呢?”
應栗栗嘆息道:“母親說的是,我就是發發牢騷。”
“女子生產多危險吶,無異于在鬼門關走一遭。”
“我師父擅長剖腹之術,若我有那一日,就在腹部劃開一道口子,把孩子取出來。”
兩位女主人聽的臉色大變。
尤其是定國公夫人,臉色都白了。
“你這孩子,怎可這般胡鬧。”
應栗栗嘿嘿一笑,“您是陛下的親舅母,我與陛下很快就是夫妻了,也只和您沒有隔閡的說幾句這樣放肆的話,和別人我才不會呢。”
不得不說,這樣的解釋,倒是讓國公夫人聽得甚是熨帖。
“一家人嘛,說話沒遮沒攔的,母親聽聽就好。”
“訓斥兩句,我亦不會與您離心。”
國公夫人心情復雜。
這個義女,的確是個好姑娘。
“女人多偉大啊,她居然能生出一個人來。”
“這就是女媧。”
世子妃好奇,道:“女媧是誰?”
說起故事,應栗栗就不困了。
“女媧,為創世女神。是人文先祖,福佑社稷之正神。”
“亦被稱之為大地之母。”
隨即,應栗栗給兩位講起了這位女神的故事。
兩人聽的入迷,表情可謂精彩連連。
當聽到這位斬鰲足立四極的補天傳說,是贊嘆的。
后聽說這位摶土造人,創造了人類,才突然明白為何她將女子稱之為女媧在世。
之后,她們聽到了一個很陌生的詞匯。
母系氏族。
世子妃道:“母系氏族?”
應栗栗點頭,道:“是建立在母系血緣關系上的族群。”
“女媧是母系氏族首領,亦是上古三皇之一。”
國公夫人又問,“上古三皇都是誰?”
應栗栗道:“三皇不是特指三位,而是三皇時期的杰出人物。”
隨即,她為兩位說起了三皇時期的那些遠古先祖。
把兩位聽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一直到夕陽開始緩慢墜落。
外面有婢女入內,說是陛下準備回宮。
應栗栗知道自己該走了。
世子妃抱著兒子,把人送出門。
路上,好奇問道:“將軍如何懂得這么多?”
應栗栗笑道:“我這兩年一直在外,這些故事出自民間。”
世子妃不疑有他。
不然也沒別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