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倉庫區(qū)了,所有的貨物按照島上官府的要求都要先卸到倉庫區(qū)中,這里的倉庫是要收錢的,不過很便宜,一個倉位一月也才一百文。”
李資讓一邊聽著介紹,一邊認真的觀察著這些倉庫,他搖搖頭說道“這些倉庫一看就是臨時搭建的,地基打的不牢,建房子用的木頭也不是什么上等木材,這房子恐怕用個四五年就該重建了吧。”
“三老爺果然英明啊,這地方的確是花了一個多月就建成的。”男子一臉恭維的說道。
李資讓看了男子一眼道“權(quán)真賢,老爺我用不著你恭維,說說吧,怎么操作?”
權(quán)真賢指了指在倉庫最邊上的一個人來人往的院子說道“那里便是管理倉庫的地方了,叫做倉守,三老爺請和我來。”
一行人進到里面,看到一個柜臺,上面有數(shù)個人坐著,李資讓瞇了一下眼睛,以他的經(jīng)驗判斷,他發(fā)現(xiàn)坐著的人都不是高麗人,而是宋人,并且好像是軍伍出身的。
權(quán)真賢找到一個沒人的柜臺,坐到放著的凳子上點頭用漢語說道“你好,我是來租倉位的。”
漢語?李資讓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說的都不是高麗話,而是宋人的漢語,而這也更加印證了他的判斷,這些人果然是宋人。
“幾艘船?來自哪里的?船主叫什么?要幾個倉位?租多久?什么貨物,什么時候可以下船?”對面的宋人熟練的拿出一張紙,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權(quán)真賢把李資讓的船隊說了一遍,然后道“今日就可以下船,先要二十個倉位,租一個月的。”
那宋人點點頭,拿出一個章蓋了一下,指著斜對角道“去那邊付錢,領(lǐng)鑰匙,等貨物下船了,記得來這里通知我們驗貨和關(guān)門。”
權(quán)真賢哎了一聲,又跑到對面去付了銀錢,再拿了一堆鐵牌和鑰匙,跑到李資讓面前說道“三老爺,都辦好了,這是我們的倉庫號碼,這個是鑰匙,等我們要卸貨到倉庫時,拿著號碼到倉衛(wèi)那里去,倉衛(wèi)手上還有一把鑰匙,要兩把鑰匙才能打開門,我先租了二十個倉位,也不知道夠不夠。”
“怎么?我從外面看,他們的一間倉庫也不小嘛,二十間難道還不夠嗎?”李資讓問道。
“三老爺,這里的倉庫中只準存放一種貨物,所以才租的多了一些,現(xiàn)在就要去雇人卸貨了,或者我們自己卸貨,三老爺你看?”權(quán)真賢看向李資讓,李資讓立刻甩手說道“來的都是軍士,哪里有卸貨的道理,這里的苦力多少錢?”
權(quán)真賢帶著李資讓走出了倉府說道“那邊就是苦力市場,這里的苦力大部分都是按班組建的,一個班十個人,搬東西按照時間來算,一天一個班要三百文銅錢,一個人也就是一天三十文,也可以要半天的。”
這些錢對于李資讓帶來的貨物價值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便說道“我們帶來了七艘船的貨物,先要三十五個班,運的快一些。”
權(quán)真賢的確把濟州島的情況摸得很清楚,很快便叫好了人,由于叫的人多,甚至還有十個港口巡視的衛(wèi)兵一起來了。
李資讓不愿意見到這些衛(wèi)兵,便道“你把事情安排好,先帶我去進城看看你說的什么上交樓。”
短短數(shù)月,濟州島已經(jīng)變了大模樣,之前李資讓也來過濟州島,當時這里還叫做耽羅郡,他記得當時來到這里,城中連個像樣的客棧飯館都沒幾家,而現(xiàn)在,他看到好幾個人拿著個木牌,上面都寫著漢字,什么什么飯館,什么什么旅店的站在了城門口招攬生意,這客棧飯館一多,也可以看到這里人氣之旺。
李資讓四處望了望,發(fā)現(xiàn)路上不僅僅有高麗人和宋人,還發(fā)現(xiàn)了矮小的倭人和穿著皮裘的遼人,他不由的哼了一聲,這里還真的成了各國商人匯聚的地方了。
上交樓,是位于城中一個十字路口的閣樓,高有三層,李資讓發(fā)現(xiàn)這樓的外面守了二三十個護衛(wèi),各個弓上弦,刀出鞘,可謂是戒備森嚴。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何還有軍士把守,并且如此森嚴?”李資讓一邊抬頭看著掛在上面的上交樓牌匾一邊問道。
“三老爺,這上交樓就是濟州島貨物交易的地方,我們的貨物到了倉庫后,倉衛(wèi)就會根據(jù)我們的貨物開出貨票,上面會寫清楚貨物的來源,數(shù)量等等信息,我們拿著貨票就可以到這里進行交易了,這里聚集著各國的大商人,就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也沒有買不了的東西,當然了,人是不能買賣的。
據(jù)說上交樓正在準備出新的規(guī)矩,叫做什么期貨的,可以進行訂貨,錢先給上交樓,如果貨來了,你不要,錢也會給供貨的,但如果貨不對,或者質(zhì)量有問題,錢就會還給你。”權(quán)真賢一邊如數(shù)家珍的說道,一邊又指向守在外面的軍士說道“因為這里都是非富即貴的豪商,這里怕有人渾水摸魚,所以軍士多了些,其實現(xiàn)在濟州島的百姓人人有事做,民風可是相當?shù)暮冒。∪饲岸螘r間掉了個玉佩,還以為就這樣沒人,結(jié)果被人送到了官府那,那人還說現(xiàn)在他做苦力,吃得飽,穿的暖,日后養(yǎng)老也不怕,所以不愿意貪人東西。”
“什么叫養(yǎng)老也不怕?”李資讓又聽到了一個信息。
權(quán)真賢哦了一聲道“這里的官府規(guī)定,所有的官派人員都可以交自己月收入的一成做為養(yǎng)老錢,日后等做不動了,就可以從官府領(lǐng)錢了,三老爺別小看那些苦力,其實都是官府招來的,普通人想做還做不了呢。”
李資讓隱隱約約感覺濟州府的掌權(quán)者這樣做是大有目的,卻又想不明白,最后只能搖搖頭道“走,我們先進去看看。”
要進上交樓,卻被先要交十兩銀子做為門票,這讓李資讓有點心疼了,他瞪了權(quán)真賢一眼,責怪權(quán)真賢不先說清楚,權(quán)真賢只能心中發(fā)苦,連忙問道“大人,這上交樓之前不是不要錢就可以進的嗎?怎么現(xiàn)在還要錢了呢?”
那守在門口的小吏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解釋了,有些不耐的說道“之前人少,自然可以隨意進,現(xiàn)在人滿為患,當然要限制一二。如果不是要買賣貨物的,我勸你們還是不要進去了。”
李資讓瞪了一眼,早有人送上了銀兩,小吏用稱稱了稱,點點頭說道“進去吧。”
走進上交樓,李資讓發(fā)現(xiàn)里面更像是一個造型奇怪的酒樓,四周被柜臺包圍了,客人只能在中間,數(shù)個大木板上釘這無數(shù)的單子,大木板上還有分類用的大字,比如布匹、酒、獸皮、珠寶等等。
李資讓先選了一個位置上坐下,細心的聽著周圍人的交談,到一個新地方就急急忙忙的沖上去拼殺,那是莽夫所為,只有得到足夠的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
李資讓做為高麗第一世家的三老爺,各國語言都通曉一二,因此倒也聽得明白。
“現(xiàn)在高麗來的貨物還有些少啊,價格太高了,我看還是要等等才行,這禁海倒是把高麗的價格都抬高了。”
“看,有馬匹的單子掛出來了,二十匹啊,這要是運到宋國,可值錢大發(fā)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家伙膽子這么大,居然把馬匹都搞來了,哇!這么多人去投標了,果然大家都看上了這塊肥肉啊。”
“玻璃鏡子出來了,四面,這個我要了,你坐一會,我去投單!”
李資讓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會做生意了,這些人都在說什么啊?什么叫投單?
權(quán)真賢立刻解釋了起來“三老爺,這些單子都是各地倉庫里的貨單,這個單子會掛十二個時辰,如果有興趣,就可以在那邊對著貨單號投單,如果投的金額最大且大于貨主的期望值,就成交了,如果十二個時辰都沒人接單或者投單的金額都小于貨主的期望金額,那么就會撤下來,讓貨主更改金額或者拿回去。”
李資讓看著四周的商人,不禁吸了口氣,這是一個極為成熟的商業(yè)模式,這一切都是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完成的,要說沒有預(yù)謀,是不可能的,那么會是誰的預(yù)謀?李資讓只能想到那些宋人,他起身說道“走,去找李豐益!”
權(quán)真賢哎了一聲,急忙跟了出去,在他們沒注意到的地方,一個人也急匆匆的離開了上交樓,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
兩杯清茶,李資讓看著和上一次見到明顯不一樣的李豐益,慢慢的拿起茶杯聞了一下道“好茶,這恐怕是宋人的茶葉吧。”
李豐益點點頭道“有宋國的商人來,自然不會缺茶葉,三老爺這次來,恐怕不僅僅是代表我們李家吧?”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出生李家?濟州島的事情為何不給家族報信?你知道我們?yōu)榱四闶艿搅硕嗌儇熈R嗎?”
“報信?報了又能如何?此地已經(jīng)不是高麗國土,難道報信后會有什么改變嗎?何況我之前不是沒有寫信給家族,那吳用等人之前的拉攏敲打你們誰在意過?呵呵...恐怕你們不是不在意濟州島,是不在意我李豐益吧。”
李資讓聽出了一股濃濃的怨氣,也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家族子,就因為是庶出,被趕到了濟州島這樣的地方,要說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
李資讓決定還是要安撫一下這個小子。
“家族不是不重視你,我來之前,大老爺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你很能干,日后應(yīng)該回到開京為家族做出更多的貢獻。”
“呵呵!”李豐益輕笑了兩聲,要不是他還有家人在開京中,他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的向打李資讓的臉了,他最后還是忍住了說道“那么家族需要我現(xiàn)在做什么呢?你應(yīng)該也看過外面了,那些宋人早就有了一套完整的計劃,各國商人都可以在這里得到他們想要的,而這里的原住民,因為各地商人的云集,日子也過的越來越好過了。”
李資讓先試探的問道“那宋人的護衛(wèi)有多少?”
李豐益立刻冷著臉說道“三老爺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城中守衛(wèi)有數(shù)千人,現(xiàn)在都服從那宋人指揮,要想武力奪取這里,先準備好一萬具尸體吧。”
李資讓呵呵的笑了一下,如果可以,他當然想把濟州島的掌權(quán)人換成是仁州李家的人。
“那么家族需要知道濟州島的一切情況,尤其是那些宋人,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李豐益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卻得不到什么答案。
“聽說國內(nèi)禁海了?”李豐益突然反問道。
“嗯,商人百姓都不得下海。”
“高麗的貨物在這里的價格恐怕要高起來了,家族應(yīng)該能賺到不少吧,也不知道大王是如何同意的...”李豐益搖搖頭說道,他當然知道這所謂的禁海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要不然李資讓是如何坐到他面前的呢?
“大王...大王的商隊也會來的。”
李豐益無奈的搖搖頭,他明白了為何高麗禁海的事情會如此的順利了。
——濟州府衙
吳用聽著下面的男子說完后,揮揮手讓他下去了,阮小二說道“軍師,這姓李的不會反水吧?”
吳用摸了摸胡子笑道“放心吧,濟州島穩(wěn)如泰山,現(xiàn)在就是高麗王用兵來打,我們都不怕。”
白勝不明白的問道“軍師,我們這里不過幾千人,大部分人還都是本地人,怎么可能是高麗軍的對手?”
吳用呵呵的說道“濟州島的存在,讓無數(shù)高麗貴族可以借此發(fā)財,你們說,他們會愿意濟州島現(xiàn)在的存在消失嗎?
別說我們只有幾千人,就是幾百人,也可以殺的他們大敗而逃,要知道,高麗的將軍們,可大都都是貴族出身的。”
說著,吳用也不管二人明白了沒有,走出了房門,看著夕陽,心中暗暗盤算了起來,高麗國內(nèi)的火種已經(jīng)種下了,那些貴族絕對不會愿意讓出任何一點利益給別人的,只要自己好好的利用這些人的貪婪,高麗不要多久,就可以變得烽火連天!而梁山,就可以趁機火中取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