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下——王妃有毒
后續十
今日獨孤盈的春日宴不但邀請了全京城有身份的千金小姐和那些貴婦們,也請了王公貴族還有當朝大臣,如今跪在地上的這些貴女們之中不乏皇親貴族們的家眷。
此刻,這些大臣們剛進園子就見自己的夫人和女兒一個個跪在那里,方才已經有人將之前園子里發生的事告知于他們,眾人原本以為自家的夫人女兒不會蠢到去惹江暖心,然而此時一見,眾人臉上神色猛然都變了,眼中迅速掠過劇烈變幻的光芒。
可是這些人能夠在新帝即位后還屹立不倒,那心智自然非那些無知婦孺所能豈及,一番察言觀色,雖然他們發現陛下對江暖心并未表現得多么不同,但單單只看方才陛下處置北郡王妃的手段,就足以知曉江暖心在陛下心中有多重要!
彼時,江暖心瞇眸冷冷望著眼前眾女,眼神如冰雪般寒冷,眼看她的手緩緩揚起,愛女心切的榮親王慌忙上前,陪著小心說道,“大小姐,小女愚鈍,也是中了別人的奸計才會出言不遜,請大小姐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能否饒過小女這一回?”
其余大臣見狀也紛紛上前求情,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江暖心身上。
獨孤澈也看向江暖心,他依然不語,眼底卻有精光閃過。
“嗯,榮親王一生忠武,為我南越鎮守邊疆多年,勞苦功高,這個面子——自然是要給的!”江暖心眸子瞇起,揚起的手卻是停住,唇角邊溢出一抹淺笑,看上去就像是已經被這些大臣的話勸住,只是無人發現她瞇起的眼中有寒光閃爍,冰峰般冷銳逼人。
那些女子們紛紛松了一口氣,在她們看來,江暖心只是個沒名分沒封號的普通女子,即使有擎北侯府做依仗,也無法掩飾她出身卑微來歷不明的事實,而她們再怎么不濟也是朝廷重臣的家眷,江暖心她又有什么權力懲罰她們?
尤其是對于榮親王府的二小姐秦依依來說,她自認為身份比之江暖心高貴,可是方才她竟然被江暖心的氣勢嚇到跪倒在地,已然令她面上難堪不已,此刻自己的父親又如此小心翼翼去求江暖心放過她,這讓本就自視甚高的她很是顏面掃地。
于是,只見秦依依垂落的長睫下眼珠子轉了轉,隨即身姿如柳枝輕擺,裊裊娜娜,她款款起身,就像是方才她只是一時腿軟摔了一跤,而并不是被嚇得跪倒在地一般。
秦依依整了整衣裙后便朝著獨孤澈所站的方向看去,她原本是想向獨孤澈跪下行禮的,因為她認為只有當今陛下才能受她如此大禮,江暖心不過是一介庶民,她怎么可能會跪江暖心?!
況且,如果能得了陛下護佑,任她江暖心再如何囂張也絕對不敢當著陛下的面打人的!
秦依依無比優雅地抬眸,如兩把小扇子似的長睫毛忽閃忽閃了幾下,漂亮的眼睛便朝著獨孤澈所站的方向看去,原本她已經想好了說辭,就說江暖心是聽錯了,當時離得那么遠,江暖心不可能會聽見她們在說什么,所以江暖心只是因為嫉妒她們的高貴身份,才會這般落她們的顏面!
然而秦依依剛抬眸看到獨孤澈的面容時,眼神便猛地一怔,她竟然咚咚后退了幾步,拼命抓緊了一旁侍女的手,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眼中所見,天哪!那,那是怎樣一張容顏!
只見劍眉入鬢,眉濃如墨,眼睛微微斜挑,冷銳森寒,鼻峰高挺,唇線完美,還有那剛毅的臉型輪廓,無不構成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張如斯俊美的臉來!
尤其是他還著一身尊貴的墨色繡金龍的天子袍,發束九龍金冠,愈發顯得那一身氣質不凡,仿佛九天神祗降世。
當年獨孤澈名動京城時,秦依依才十歲,還與父親住在封地,所以她今日可謂是第一次看到獨孤澈,也并不知道獨孤澈冷漠不近人情的性子,此時只是一眼,秦依依已然芳心大動。
秦依依癡癡凝望著獨孤澈,一張美麗的小臉已被紅霞染透,她竟是呆呆站在那里,雙眼發亮,卻是完全忘記自己要說的話了。
獨孤澈淡淡掃了秦依依一眼,眸中冰寒,不見情緒波動,然而這一眼對秦依依來說,卻讓她心跳加速,差點要歡喜得暈過去。陛下,果然和傳言里一樣,絕世俊美呢!
江暖心自然將秦依依的變化看在眼底,她也看出秦依依已然春心萌動,呵!這就看上獨孤澈了?!
她心里一陣厭煩,素手攥緊,她隨即看著粉面含羞的秦依依,笑出了一臉溫柔,“看來,秦二小姐是想做個表率咯?本來啊,辱我兒者,應與林虹虹一般割舌縫口,掌嘴五十,不過,今天看在榮親王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饒你一次。”
說到這里,江暖心故意停頓了一下,她見秦依依松了一口氣,明澈雙眸中忽有暗芒一閃,她淺笑盈盈,繼續說道,“你自掌嘴二十,我便不再計較你今日不敬之罪!”
聞言,不但秦依依大驚失色,就連榮親王也沉了臉,濃眉皺緊,他冷冷看著江暖心,眼神里已經含了警告,那意思分明是別給臉不要臉!
江暖心掃了一眼榮親王,面上神情波瀾不驚,似乎根本就沒將他放在眼里,她見秦依依半晌不動,黛眉一挑,忽而沉了嗓音,“怎么,還要我動手?”
說罷,忽然猛地揚手就是一巴掌朝秦依依甩了過去,“那好,這一巴掌就教你,莫要在人身后嚼舌根!這一巴掌再教你,下次再讓我聽見什么,可就不是掌嘴那么簡單了!”
說話間,江暖心已然啪啪啪連著幾耳光打了下去。
所有人都沒想到江暖心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一時都呆住了。
“啊!”秦依依半晌才反應過來,立即尖叫一聲,柔弱的身軀被江暖心這幾巴掌扇倒在地,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慌了怕了,還是故意的,她竟然恰好倒向了獨孤澈所站的方向。
可是獨孤澈反應何其敏捷,不待秦依依近身,他已經不動聲色往后退了一步,這一下秦依依反應不及,其實她原本就是故意摔跤想跌倒在獨孤澈懷中,此時卻是自作自受,只見她立即狠狠摔倒在地,還正好是四肢著地,趴在了獨孤澈與江暖心腳下,看起來好不狼狽。
秦依依摔得懵了,好半晌都不能動彈,彼時,滿園寂靜。
榮親王似乎也沒料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眼皮狠狠跳了起來,他趕緊呵斥呆呆站在一旁的侍女,“蠢貨,還不去將小姐扶起來!”
那侍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過去,然而秦依依一站起來,榮親王卻是倒吸一口涼氣,濃眉狠狠皺了起來。
園子里其余的人也在看到滿面塵土,毫無平素美麗形象可言的秦依依后,露出憐憫神情,這秦依依今日幾乎就是在全鳳京城的王公貴族面前出丑,她這京城三美的名聲從今天起可就廢掉了!
秦依依撫著跌痛的胸口,心中恨極,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咬碎,只是她也知曉這里不是發脾氣的地方,而且方才出了那么大的丑,她也沒臉再待下去。
“陛下……臣女,告退!”于是在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之后,秦依依立刻眼含珠淚看向獨孤澈,滿面委屈之色地望了眼冷著臉的江暖心,如果說她平日里做出這樣的動作自然是美麗動人,可能是個男子都要被勾去了魂魄,可是如今她釵鬟散亂,一臉的塵土,雙頰還腫得老高,看上去跟個灰撲撲的灰老鼠一般,此時再做這般做作表情,著實讓人惡心。
“這就要走了?”見秦依依要走,一直未曾出聲的獨孤澈卻在此時冷聲開口,他居高臨下望著秦依依,忽而挑高了劍眉。
秦依依聞言心中一喜,她剛邁出的腳步立即收回,轉首看向眼前絕世俊美的男子,眼中露出希冀,“陛下!”難道陛下是被她的美貌驚艷了?要知道自從娉婷郡主被趕出鳳京城之后,這幾年來,她可是和左相之女柴靜兒以及李御史之女李采薇并稱京城三美,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要進宮當娘娘的!
“你是不是還忘記了什么事?”獨孤澈淡聲道。
秦依依凝眉。
獨孤澈見秦依依面露不解,于是他很“好心”地提醒道,“掌嘴二十,剛剛暖暖只打了你三下,算起來,還欠十七個巴掌!”
獨孤澈話音一落,不但秦依依傻了,就連榮親王以及滿園的客人們都愣在了當場,榮親王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想要向獨孤澈求情,如果今日秦依依真的在這種場合下被掌嘴,那么對她以后的婚事肯定大有影響。
然而榮親王剛剛踏出了半步,他的胳膊就被一只柔軟的素手輕輕挽住,阻住了他的步伐,榮親王回首剛想叱責,便見一張如花美麗的容顏在眼底綻放。
“雪兒?”那挽住他的人竟是他的大女兒,秦雪兒,榮親王真正的掌上明珠。
“父王,不可!”秦雪兒搖搖頭,以口型示意榮親王。
榮親王也在她冰雪般的眸光中冷靜下來,他細細一想,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今日秦依依得罪的是江暖心,此時又是陛下親自下令要掌她的嘴,如若他此時出去求情,就算陛下給了他面子,但江暖心卻絕對不會饒了秦依依,萬一因此造成陛下和江暖心之間產生嫌隙,陛下定然是要怪罪他榮親王府的!到時候倒霉的可就不僅僅是秦依依一個人,而會是他整個王府!
這么一想,榮親王也只好咬牙收回了腳步,目光轉開,不再去看秦依依,說起來,也是秦依依太過自大愚蠢,平白無事和林虹虹摻和在一處編排江暖心和她孩子們的不是,那江暖心是她能惹得起的嗎?
“父王……”秦依依見自己的大姐竟然阻止父王來救她,頓時恨得眼底通紅,秦雪兒你這個丑女,你給我記好了,今日之仇,我一定會找你報的!
“怎么還不打?”獨孤澈閑閑抱著胳膊站在江暖心身邊,似乎已經很不耐煩,他竟直接指了獨孤盈身旁的嬤嬤,“你去!”
這下子秦依依終于害怕了,這位張嬤嬤曾經是皇宮里的女官,最是擅長懲罰那些不聽話的宮女,被她掌嘴,她還不如自己打啊!
可是金口一開,哪還輪到秦依依來討價還價,那張嬤嬤領命而出,從腰間取出一塊竹板,命人壓著秦依依就開始掌嘴,“啪啪啪”不一會,十七個板子就打完了,秦依依一聲未吭已經痛得快要昏倒,她面部腫的幾乎眼睛都看不見了,榮親王這才命人將她帶了下去。
此時,那些嚼舌根的女人們已經嚇得伏倒在地瑟瑟發抖,也沒人再敢為她們求情,還不等江暖心眸光落在她們身上,這些人中已經有人“噼里啪啦”得自己抽起了耳光。
一時之間,滿園子里只聽見那此起彼伏的掌嘴聲,而且還是一眾高門貴女,豪門貴婦自己打自己,這場面還真是蔚為壯觀。
那些今日抱著來給自家兒子相看名門閨秀的貴婦人們看著這一幕,不由一個個都直搖頭,心中已經暗暗記下了這些人的名字,想著這些人得罪的可是皇帝以及未來的皇后,她們千萬不能將這樣的女子娶回家來!
“行了!”待到那些人紛紛抽了自己不下二十個耳光,江暖心這才冷聲開口。
“暖暖,解氣了?”獨孤澈在江暖心耳畔輕聲道,江暖心不動聲色地顰了眉心,卻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轉身對獨孤盈說道,“公主,我有點不舒服,先告退了!”說罷,她誰也不看,也不待獨孤盈挽留,裙擺一旋,那一襲綠竹般清雅的身影轉瞬走遠。
獨孤澈見狀,冰眸不由緩緩瞇緊,這丫頭,一直都隨他叫獨孤盈皇姐,方才她竟然改口稱公主,而且今日她明顯心情不好,平日里的她絕對不會如此咄咄逼人,這是不是代表……她在生他的氣了?
話說江暖心從公主府出來后,也沒上馬車,而是沿著街道一路往前走去,這些天來她心情郁結,今日本想是來散散心,卻不曾料到竟然到了這里也不安生,那些不長眼的女人還編排到她的孩子們身上,這也是令她如此暴怒的原因。
所以說,果然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她今天也算是徹底與那些女人以及她們背后的勢力交惡,獨孤澈雖然一直站在她身后,可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呵,她是對這一份感情感到無能為力了,似乎就是從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后,她的心便開始陷入焦慮之中了。
有時候并不是你潔身自好,不去招惹別人就行的,男人太成功,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女人自己倒貼上來,尤其獨孤澈如今還是皇帝,有多少女子等著爬上他的龍床呢!今天那個秦依依顯然便是其中之一,江暖心都可以料到今后她的工作簡直就是揮舞著一把大掃帚去拼命驅趕那些層出不窮的女人們了!
可是,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懸壺濟世,與所愛之人仗劍天涯,然后牽著彼此的手慢慢老去。
然而如今這個念想早已成為了奢侈,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了。
正胡亂思索著,江暖心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陣爭吵聲,她抬眸去看,便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叉著腰,站在鳳京城有名的回春堂外,與幾個大夫模樣的人臉紅脖子粗的掐架。
“小姐,是段公子!”一直跟在江暖心身后的白芷說道,“好像是回春堂開錯了藥,醫死了人卻不承認!那家人要去公堂告回春堂!”
“過去看看!”江暖心凝了凝眉心,她記得這回春堂似乎是段宴光開的,這家伙雖然醫術沒有她厲害,但也不弱,尤其是善于制藥,說他開錯了藥醫死人,她不信!
“父老鄉親們啊,你們快來看看,這回春堂的大夫殺人了啊,我爹他活生生的進去,只是喝了他們一副藥,就七孔流血而死,爹啊,你死的好慘啊……”
江暖心剛一走近,便聽到一聲聲呼天搶地的哀嚎,就在回春堂門前,正擺放著一張草席,草席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面容枯槁的老人,只見他七竅流血,雙目緊閉,看樣子是死透了。
而那個正著嚎哭著的人是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只見他頭大肚肥,三角眼,一邊哭還一邊用那對三角眼到處梭巡。
周圍已經圍滿了人,那些百姓們一聽說回春堂醫死了人,頓時都開始議論紛紛,一個個眼中都露出了懷疑之色。
江暖心雙目一直凝在那男子身上,此時,她瞇起的眼角忽然掠過了一抹沉思。
“喂,你這漢子好不講理,你爹他病入膏肓,在我回春堂門前徘徊幾日,我好心給他診治,還不收診金和藥錢,你怎能如此倒打一耙將他的死賴到我回春堂頭上?!”說話的是段宴光,他指著那男子,手指都氣得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