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黛琳剛想回答，突然有敲門聲。

是捷敏，他在門外輕聲道：“麒領(lǐng)主，有官員去世了。”

“知道了。” 麒領(lǐng)主先喊了聲，猶豫了下站了起來：“黛琳，官員去世，領(lǐng)主需要送行。我先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在神殿里三年多，還從未碰到過這事。楚黛琳站了起來：“我也去吧”

麒寒想了想后，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對鳳焰道：“那么我們?nèi)ズ缶突貋怼！?

躍下頂層，來到醫(yī)療室。是一個年老的官員，他是今天缺勤，一直到下午都沒來。于是同室的去他屋子找他，發(fā)覺他已經(jīng)窩在草垛上，壽終正寢了。

猩猩大夫攔在了楚黛琳前面提醒：“神女，這次是鬣狗，犬類死的時候樣子不好看，還是不要看吧。”

楚黛琳搖了搖頭：“不用，再難看的死都見過。”

麒寒于是牽著她的手繼續(xù)往前，是神殿前當(dāng)看守的老年鬣狗，老得頭上的毛發(fā)都發(fā)白了。它死后就變身為原型，正躺在地上，身體下鋪著一條土黃色的粗布。兩只黑熊護(hù)工正幫它擦拭著嘴巴鼻子上的血沫。

“犬類死后，肺泡都會破裂，這些血是肺變成液體流出，看它平靜的樣子，死的時候應(yīng)該不痛苦。”猩猩大夫輕聲地解釋：“大約是昨夜去的。”

屋里只有醫(yī)療部的官員，其他的都不在。飛禽走獸跟人類一樣，對于死亡都會有一種恐懼感。有些族群就算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見到死了，也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犬類也是這樣，它們害怕同類尸體所散發(fā)的特殊氣味，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會立即躲遠(yuǎn)。象大象這種會哀思的動物，畢竟是少數(shù)。

看到這只年老而死的尸體，楚黛琳問：“它有后代嗎？”

猩猩大夫先是一愣，隨后點頭：“一定有。神殿前的侍衛(wèi)都是有家眷的，如果他以前夠強(qiáng)壯，那么后代更多。說不定它的后代都已經(jīng)到了六七代，上百只了”

“然后如何安葬？”死亡總是讓人感到憂傷，楚黛琳看著尸體被逐漸清理干凈，就連尸體因直腸變軟漏出的糞尿都被擦干凈。

麒寒回答，大家都聲音非常輕，好象都不愿再去打擾死者的清靜：“會運到神殿后面的天葬場上。那里有禿鷲、還有很多食腐動物。他們來自天地間，又回到天地間。”

“好了”兩位護(hù)工站起，退后幾步。老鬣狗就象是睡著了一樣，安詳?shù)亻]著眼。

麒寒上前去蹲下，用手蓋在老鬣狗的頭頂，輕輕撫摸著，吐出感謝般的悼詞：“感謝你為神殿所做的一切，現(xiàn)在請安心的去吧。你的一生是功是過，都將和肉體一起化為塵土，去吧”

說完，麒寒站起后退。兩位護(hù)工立即上前去，前后捏起粗布的四角，將尸體抬起，往外運。在神殿頂部露臺上，又飛船正等候著，將尸體盡快送去天葬場。

麒寒和楚黛琳在醫(yī)療室又呆了會兒，室內(nèi)的空氣總有一股鬣狗死亡的味道，讓人感到絲絲涼意。

跟著麒寒回到了寢室，楚黛琳又坐在了鳳焰的身邊，麒寒也坐下。

“我死后會怎么樣？”看過了死亡，楚黛琳有了種恐懼感，不禁想到自己死的那天。

鳳焰微微笑著安慰：“黛琳，你可以活三百歲，不要那么早想以后的事。”

“還是讓她知道的好，否則她會胡思亂想的。”麒寒側(cè)頭對著她道：“神女死后按照神女身前的意愿，可以天葬、可以火葬、也可以埋入土里。”

“那么還是土葬吧”楚黛琳立即有第一反應(yīng)，隨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有棺材嗎？”

麒寒搖頭：“沒有，直接埋了，神女死后也會化為原型。”

“但我本來就是人”楚黛琳苦笑了起來：“算了，還是火葬吧埋在土里還不是給蟲子啃；如果老鼠挖洞覺得我肉不錯，說不定在我身體里作窩。”

她又商量一般問：“火葬的時候，能不能給我一套衣服，我不想光著去。”

麒寒點了點頭：“這可以，平時穿的衣服可以穿著去。畢竟象你這樣身材的神女，很難再找到了。”

“沒我那么矮是不？”楚黛琳自嘲而笑中帶著少許苦澀。書中看到歷朝歷代的神女，都是大型的飛禽走獸，沒有老鼠麻雀等身材嬌小的。象她這種身材，確實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除非再出來一個人類。

楚黛琳忍不住問：“彰固能活多久，還有其他侍寢能活多久？”

麒寒猶豫過后，還是回答了：“雖然這里的獸類成熟比較早，但大部分能活到六十歲，跟人類的壽命差不多。”

“噢，但我可以活到三百歲。看來是我先送走他們，然后你們倆再送走我。”楚黛琳微微笑著，但鼻子有點發(fā)酸。

屋里許久的安靜，鳳焰先開了口：“黛琳，我和麒寒都是永生不死，生死對我們來說只是一次長時間的訣別，再見面時已忘了一切。你如將生死看做閉上眼睛睡去，這樣就好過許多。也許象龍族一樣，魂魄回歸天上，等待再次下凡。”

“我的魂魄不會回到天上。”楚黛琳搖了搖頭，很肯定的道：“否則也不會有雪刃。”

大家都碰到了新問題，需要時間來理清楚思緒。

短暫的死靜后，楚黛琳緩緩道：“我是人類，也歸屬于獸。飛禽走獸都是靠繁衍后代，讓血脈延續(xù)，讓自己的血在后代身體里流淌、繼續(xù)活在世間。”

她微微輕笑起來：“我占了那么多的侍寢是不是很貪心？他們應(yīng)該繁育更多的后代才是。”

鳳焰也微笑起來，和煦而言：“你的想法和絕大多數(shù)禽類相同，但是獸類就不一樣了，它們往往是一只雄性，很多只雌性。你只不過情況特殊，反過來罷了。”

麒寒很直接，話語里并不贊同楚黛琳：“歷來能服侍神女等同于效忠于領(lǐng)主，是無上的榮譽。侍寢們都愿意服侍你，他們也認(rèn)為你不喜歡他們?nèi)チ硗庹掖菩裕砸恍囊灰庠谏竦罾铩！?

麒寒和鳳焰的觀念與她還是有點出入的，在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需要，不同的種群有自己的一套生存繁衍準(zhǔn)則，盡量按照準(zhǔn)則辦事。他們不想讓侍寢出去另外找，也是怕影響她的心情。

她低聲喃喃著：“如果我能生育孩子就好了，那么就可以幫他們多生一些孩子。。。”

鳳焰和麒寒立即沒有了聲音，靜靜地坐著。神女不可能生育后代，不知道為什么，反正沒有一代神女有過孩子、懷過孕。

楚黛琳立即察覺出他們內(nèi)心異樣，強(qiáng)打起笑容來：“就算能生孩子，也有可能跨種族生不了。大約神女不能生孩子是上天的指示，為了讓神女將天下的生靈都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畢竟神女的壽命很長，比我原先的壽命多出至少四五倍，也算是補(bǔ)償吧。”

話雖然是含笑說的，但眼眶發(fā)紅了。女人就是這樣，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想要孩子，也許以后會越來越想要孩子，直到過了生育年齡為止。

她深吸了口氣，下了決心：“讓五個侍寢每年休假出去，就說是我的意思。。。云雕和黑鷹不能一個后代都沒有，應(yīng)該有他們自己的孩子。我比他們活得要長，當(dāng)他們離開我的時候，如果他們沒有后代，我會覺得傷心。”

五個侍寢真的都是一心一意照顧著她，生怕她煩心，要不是今日出來這個事，她不會去想自己霸占著他們是不是太過份。今天看到了死亡，讓她觸動很大。如果她將后一步死去，那么就應(yīng)該放給他們有繁衍后代權(quán)力，這樣是對她好，也是對五個侍寢好。

“既然你想讓侍寢多點后代，那也行呀”鳳焰心眼算直的，想到什么說什么：“他們都是每個族群中最好的，但黑鷹和云雕肯定不會再出去找，他們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做了伴侶，伴侶不過世，他們絕不會另找。要不就跟另外三個侍寢說一聲，讓他們每年休假的時候回去一趟吧”

聽到這話，心中卻又發(fā)酸了。也許這就是自私性，總希望是自己的永遠(yuǎn)都是自己的。但她不能那樣自私，總有一天，她會象今天一樣站在某個侍寢跟前，看著他化為原型的尸體，護(hù)工幫他清理著尸體污跡。而他卻為了服侍照顧她，奉獻(xiàn)了一生的剩余時光，原本他應(yīng)該得到更多的。。。

麒寒不語，站了起來，離開了。但他一定會出去跟獸類的侍寢說的，這些最為強(qiáng)壯的雄性，如果能留下盡可能多的后代，也是身為領(lǐng)主的責(zé)任。

鳳焰依舊陪伴在身邊，過了許久才柔聲道：“黛琳，我知道你是不想虧欠了侍寢們。但是云雕和黑鷹不會答應(yīng)，他們都愛著你，哪怕你逼他們走，他們也會死死盯著你，不肯離開的。”

楚黛琳靠在了鳳焰的懷中，閉上了眼：“鳳，我好累，不知道這樣做是錯還是對。就讓云雕和黑鷹離開我吧，我不能為他們養(yǎng)育后代，只想等他們不在的時候，能看到他們的后代一代代繁衍下去，這樣就足夠了。”

什么，允許每年探親回去找雌性生崽？

三個獸類侍寢聽得都瞪大了三雙不同顏色的眼睛，半響戈弘才驚叫了起來：“黛琳沒有生病吧，難道是發(fā)燒腦子燒糊涂了嗎？對了，神女好象沒有生病的說法吧”